第一百五十六章 軀殼
於柏琪靜靜的看著祝御,表情不再激動,變的冷淡而平靜。
祝御掙脫丁連奎的手,憤然道:「我找到一份還算不錯的新工作,也想努力干出一番成績來。可是你們知道么,就是因為我那些怪異超凡的表現害了自己!公司的老闆反而因為我太優秀,或者說是太可怕而深懷戒心,乾脆就容不下我!人活在世不過短短几十年,能彌補的遺憾那都不叫遺憾,永遠找不回來的東西才叫遺憾!我現在失去的東西,恰恰都是再不能找回來的,永遠也無法彌補的,你們知道不知道!」
隨著他的最後一聲怒吼,於柏琪、丁連奎對視一眼,緘默不語。房間內徹底沉寂了下來,靜的彷如真空。
祝御猛然轉身,胸口劇烈起伏,盯著於柏琪道:「所以請你們別抱一絲幻想,指望著我能像狗一樣乖乖為你們賣命!」
於柏琪面沉似水,淡淡道:「也許你應該慶幸自己被蒙蔽了三年;心愛的女人也能展開她尋找新生的翅膀。」
「你說什麼?」祝御瞪圓了雙眼,一探手間快如閃電,突然拎住了於柏琪的衣領,幾乎是臉對臉的吼道:「你們害得我還不夠?非要再加幾句風涼話才過癮是不是?」
丁連奎一步搶過去,雙臂運力擒住他的手,急道:「祝子,有話好好說,千萬不要胡來!」
祝御情緒再次失控,只覺得心底里萬念俱灰,悲從中來,兩行淚水奪眶而出,恨聲道:「這個高粱桿被他的『上級』洗了腦,不但自己沒有人性,沒有感情,還把無謂的痛苦和難過強加於別人頭上,褻瀆生命,漠視靈魂……他就欠揍!」陡然間怒火中燒,撤掌為拳,朝著於柏琪胸口狠狠擊出!
丁連奎大驚失色,叫道:「不要!」奮力伸出雙臂格擋。孰料於柏琪竟然不閃不避,臉上的表情蕭索黯淡,靜靜的看著那一拳閃電般襲來,就好像根本和自己無關。
丁連奎吃驚更甚,祝御是什麼拳力,大傢伙心知肚明。於柏琪如此託大,既不閃躲也不招架,就算他功夫再好,畢竟也是血肉之軀。胸口若是被這一拳擊實,不是當堂喪命也會重傷難治,不可能還有第三種結果。
說時遲那時快,丁連奎加速了動作,也加重了力道,拼盡全力用雙臂搶在前面,護住了於柏琪的胸口。他正是考慮到祝御激憤之下出手實在太重,所以沒留任何餘地,要硬抗他的這一拳!
「嘭」的一聲悶響,祝御這一拳先是砸中了丁連奎的手臂,繼而隔著他又把力道反饋到於柏琪胸口上,「蹬蹬蹬」腳步聲傳來,於柏琪扛不住這股大力,接連向後踉蹌退出五六步,剎那間臉如白紙,沒有一絲血色,顯見胸腔已然被震傷。
同一時間,丁連奎「哎呦」一聲呼痛,雙肩軟軟下垂,兩條手臂如遭電擊,又麻又酥,全然沒有了知覺。
祝御一怔,收回拳頭挺身而立,目光從於柏琪的臉上冷冷掃過。只有他自己明白,這一拳在最後關頭,因為老連長奮勇格擋,伸出雙臂保護在先,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念著舊情收回了一半拳力。否則於柏琪現在就絕不是退後幾步那麼簡單,而丁連奎的臂骨也肯定會雙雙斷裂。
祝御只是納悶,於柏琪明明身手強悍,為什麼突然之間變成了木偶,就眼睜睜的看著他的拳頭擊向自己門戶大開的胸口,不做出任何反應動作。難道他被罵的良心發現,無地自容,甘心想受這一拳?還是算定丁連奎必然會出手相救,祝御顧念戰友之情會及時收手?
門外一陣騷動,那些執勤的特警快速沖了進來,看到眼前的場面一起呆愣住,不知該做何舉措。
丁連奎勉力朝這些人搖頭,示意沒事。再緩緩屈臂回彎,一臉的痛苦狀,咬牙道:「小祝子,你個臭小子來真格的,是不是想一拳把我們倆都廢掉啊……哎呀,痛死我了!」雙肩聳動,呲牙咧嘴。他的狀況和於柏琪又有區別,抵擋祝御那一拳時是有所準備的,勁力布滿雙臂,再加上祝御後期的拳力收斂,算勉強捱了下來無礙;於柏琪則「視死如歸」,乾脆不設防,縱使有丁連奎在前格擋,反倒還是被震傷了胸腔。
丁連奎抬頭道:「柏琪!你搞什麼……」突然身體微微一顫,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於柏琪緩緩搖了搖頭,臉上還是一片煞白,突然捂著嘴輕咳了幾聲,淡淡道:「祝御,ntc改變的只是你的身體和機能,卻改變不了你的本性和靈魂。我們每個人相同的地方就在於都有一副軀殼,而內在的東西才是不同的。」
祝御皺眉道:「那又怎麼樣?」
於柏琪搖頭道:「你對部隊上待你不公、心上人出走、社會上求職無望的積怨,其實都是來自本性,而非軀殼。所以你憤恨我們主導、改變了你的命運,莫不如說這些不滿其實都來自你的內心深處。從這一點說,變的是你自己;沒變的也是你自己……」
「強詞奪理!」祝御沉著臉道:「你們高高在上,所謂的價值觀和認知度本來就和我們這樣的平頭百姓格格不入,要怎麼說還不是兩張嘴皮子動一動,是變成非,黑變成白?」
「看來你空有這麼一副皮囊,注射過再多的ntc也沒用。」於柏琪輕蔑的搖了搖頭,聲音寂寞蒼涼:「還不如我這樣一具行屍走肉,反倒能多做些有意義的事情……挨你的這一拳也算白挨了。」說完緩步轉身,頭也不回的走出門外。十幾名特警面面相覷,看了一眼丁連奎,隨後一起跟了出去。
祝御回過神來,大聲喝道:「於柏琪,你說的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比和尚念經還亂!你給我回來……」抬腳便欲追上去,丁連奎一把扣住他的手腕,語氣多少有些懊惱:「祝子,別鬧了!我求求你別鬧了好不好?」
祝御怒道:「這高粱桿欺人太甚!從頭到尾都是他在做扣,把我陷害到今天這地步……反過來倒好像一肚子理,趾高氣揚的樣子!他以為不擋不閃挨了我一拳,還裝無辜扮可憐就能抹煞自己做的這些缺德事嗎?」
丁連奎一把將他摁在沙發里,神色憂慮:「柏琪怕是今天被你勾起了傷心事,所以才有這樣的舉動吧……祝子,說起來你可能不信,剛才你痛罵他的那些話,確實有些過了。柏琪絕不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官僚主義者,更不是什麼沒有人性、沒有感情的冷漠之人,相反,在我的記憶中,他是一條真正的漢子!」
「是么?」祝御冷笑道:「我看不出!」
丁連奎道:「柏琪五年前就開始受命調查『聖徒』組織在我國境內的秘密活動,這個時間比我去到國際刑警還早上兩年。那時候他干工作很拼,沒日沒夜的出差、潛伏,調查取證,終於靠著一些蛛絲馬跡和聰明的才智,打探出一些非常有價值的消息:『聖徒』組織確實在我們國家內有一個龐大的分支機構,主要負責人是一個綽號叫『沙皇』的韓裔男子。」
祝御挺直了身體問:「五年前他就打探出這麼重大的線索了?」
「聽我說完。」丁連奎的神情痛心疾首,彷彿很不願意提及這段往事,低聲道:「恰在這時,『沙皇』也盯上了於柏琪,不知用了些什麼手段查清了他的背景,先一步綁架了他的女朋友,並且以此為要挾,命令柏琪把手頭上的一份絕密資料拿出來交換。你知道這份資料的內容是什麼嗎?」
祝御思索了一下,緩緩搖頭。
「就是你入伍第一年時的血液檢測單和詳細的身份資料。」丁連奎道:「可能你自己毫不知情,這份資料當時已經上升為絕密,報送了國家有關特殊部門封存,柏琪是極少數知情、並掌有查閱權的刑偵專員。『沙皇』準確無誤的找上他,可見『聖徒』組織不但手段高明,能力強大,也早就在實施鎖定你為目標的計劃了。」
祝御鎖眉道:「後來怎麼樣?」
「柏琪當然不肯就範。」丁連奎嘆道:「他曾經秘密接受過極為嚴格的多重訓練,綜合能力極其優秀,心理素質、政治覺悟上也超越普通人很多,上級下達的命令絕對會義無反顧的執行到底。所以這樣一份絕密資料肯定不能經他手泄露出去,就斷然回絕了『沙皇』提出的交易。不過他為此也付出了極為慘重的代價……一個月後,他在家中收到了匿名的快遞包裹,打開一看,裡面正是他女朋友失蹤時穿戴的衣物和幾縷頭髮,此外還有……還有……」
「還有什麼?」祝御似乎感覺到了不妙。
「還有他女朋友的一根手指!」丁連奎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敵人開始對他採取了攻心為上的殘酷報復……其後的一段時間裡,柏琪又不斷接到類似的包裹,裡面是第二根手指,第三根手指……」
「這些畜生!」祝御聽的目呲欲裂,拍案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