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又現飛刀
夜風襲來,吹到身上微微泛潮,並不是那麼舒服愜意。
祝御漫無目的的遊走在街頭,心事重重。
高遠帆說明天中午前他不到臨河分局「報到」,通緝令就會如期發出。
那至少能說明,在今晚到明早這段時間內,祝御還不會受到威脅,不會再有警方來找他的麻煩。
高遠帆變追為守,等著他乖乖去「投案自首」,把雙方之間一度劍拔弩張的尖銳對立,成功導向了他重新制定的策略里去。
祝御說不怕那張通緝令是假話,一旦發出來後果很麻煩。就像之前說過的那樣,他馬上就會變成進了后廚沒炒菜的伙夫,墜入青樓沒被玷污的女子,從頭到腳都改變了原本的面貌,被深深塗上一層難以祛除的烙印。
同時他也更擔心周琳單位的那封處理意見書。
高遠帆不肯放走周琳,或者放走她以後不對醫院方面做出任何錶態,周琳的命運也就鐵板釘釘,肯定會被開除回家,不但失去了工作,從業資質也一併被剝奪,以後休想再從這項專業上有所建樹了。
幫人一個忙,要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對於她來說到底值不值得?
不管周琳怎麼想的,有沒有後悔,祝御反正已經坐不住了,他比誰都著急。
之前的療傷化驗,交付血液檢測單,他已經欠下了周琳老大一個人情;這回要是因為祝御導致人家離崗失業,那可就不是「人情」兩個字能概括的了。
祝御甚至從心底里希望周琳應該反悔,馬上配合高遠帆,大說特說他的「罪行」和不良企圖,把自己描述成一個完完全全的受害者,和祝御徹底撇清關係,能交待的全都交待出來,以換取高遠帆的信任和從輕發落,高抬貴手放她一馬。
反正祝御虱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在高遠帆那裡多幾項少幾項罪名又有什麼區別?
他們倆之間彼此打的什麼主意相互都心知肚明,高遠帆未必就是真想治祝御一個罪;祝御也無非就是不想做警方的獵犬,牽頭去尋找那勞什子的一噸黃金,因此才誓死不低頭,一直拉鋸。
現在情況不同了,周琳因為他被牽連了進來,要面對的損失幾乎是毀滅性的,祝御在難以想到萬全之策的局面下,只能做出讓步。至少就算他想「反骨」,也得把周琳「撈」出來以後再說。
君子報仇十年未晚,退一萬步說祝御即使答應下警方的條件,去尋找那批黃金,他在後續的過程里也有的是機會玩死玩殘高遠帆,這一點在以前不敢說,但以他現在的能力去看不會有多大難度。
祝御認準了一條路,用緩兵之計和暫時的隱忍犧牲,先換取出周琳的安全和工作。
無論如何,不能讓這個美麗善良的女孩為他的事吃一點虧。
老子孤家寡人一個,破罐子破摔,那也得摔出點響動來,高遠帆你個渣人,走著瞧!
祝御想好了初步的計劃,抬頭呼出一口濁氣,腳步變得輕盈起來,看到遠處的15路公交車站,加速走過去,打算等車坐回家去。
時間不算太晚,應該還會有幾趟班車的,祝御站在零散的幾個同樣候車人旁邊,尋思著回到家以後,是不是得找個電話給關小瑩打過去。
從昨晚的「飛車逃離」開始,他們倆已經整整一天「失聯」了,關小瑩一定很惦念他的安危,可惜卻聯繫不上人,也許正焦急的守候在電話旁等消息。
祝御這番交鋒下來,應該說還是沒在高遠帆那裡佔到什麼便宜,相反要做出讓步。接下來的局勢會發展成什麼樣他無法預知,但是和關小瑩那邊就不能實話實說,得編一個穩妥的謊言,讓她寬心釋懷。
至於她肯不肯相信,關向東肯不肯相信,祝御無暇理會了。
反正從很早以前,他就不能左右關老闆這個人,要怎麼想怎麼做,全憑他自己吧。
何況關小瑩被綁架是真實發生過的,高遠帆的一頓攪合,說他犯了殺人罪也是真的,接二連三發生的這些大事件,關向東不可能平靜的接受,祝御怎麼說他就怎麼聽。
在昨晚的快捷酒店門前,高遠帆大動干戈,帶著眾多的警員荷槍實彈實施抓捕行動,祝御選擇當場逃跑的行為也十分不智,讓本就心驚的關向東更加疑竇叢生,他真沒有做過那些事的話,幹嘛要逃?
警察們是輕易不會擺出這陣勢來抓人的,而祝御沒有一句解釋留下直接就跑,這又說明了什麼?
總之眼前的危機重重下,他和關小瑩本就不是很樂觀的戀愛關係,一下子變得更加緊張黯淡,前路縹緲。關向東經此一事後,無疑會更堅定了送女兒去加拿大留學的決心,祝御這小兔崽子不得了啊,都從一個養豬做飯的慫兵蛋子變成了殺人犯,這樣的「女婿」他還如何敢招贅?
一念及此,祝御無奈的閉上眼睛,重重的嘆了口氣。
也許這都是命吧,上天能安排他和關小瑩相識相知二十幾年,卻偏偏不讓他們在以後的歲月里修成正果,那又有什麼辦法?註定了的天意如此,叫人徒嘆奈何。
何況就祝御現在的遭遇和處境,他也真不想再看到關小瑩因為和自己的關係,遭到一次又一次別有用心的利用跟算計,跟著他擔驚受怕提心弔膽。
這次是綁架,下次誰又能想到會是什麼?
祝御終究是個人,不是神。是人就總會有這樣那樣的弱點和缺陷,關小瑩屬於他一個致命的軟肋,被別人逮到加以利用,他真的不勝其煩。
可是真的就此要放棄掉這段既溫馨甜蜜又艱辛酸澀的感情,祝御又從內心深處還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失意與不甘,這種割捨是他一下承受不來的。
一位坐在候車椅上的高個子男人,目不轉睛的在看手裡的一份報紙。突然自言自語道:「從沒曾真正拿起過來的東西,也就不存在放得下還是放不下。」
祝御微微一怔,他和這個高個男子距離最近,感覺到對方的話似乎不是在念報紙上的文字,而是向他有感而發。
那句話近似智者的箴言,祝御此刻的心境聽來頗有些感悟,不禁低下頭去觀察那個男子。
高個男子似乎料到會引來他的關注,慢慢的闔上報紙,抬起頭朝他微微一笑,隨即浮現齣戲謔的表情,輕聲道:「被人盯上的滋味很不好受,尤其還是被警察盯上那就更麻煩,是不是?」
祝御的瞳孔迅速收縮,馬上警覺起來。
對方的話裡有話,明顯是沖著他來的,而且好像還十分清楚他目前的處境。
高個男子又是淡淡一笑:「小兄弟別緊張,我想給你看一樣東西。」說著伸手入懷。
祝御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雙拳緊握。他突然感覺到這個高個男子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裡見過。
不但見過,而且這人看似隨隨便便的坐在那紋絲不動,渾身上下卻無時不刻散發出一股剽悍之氣。祝御第一時間裡就憑直覺斷定,對方是個深藏不露的危險角色,如此近距離的接觸下,讓他自然的就生出很強烈的防範意識,如芒在背。
高個男子看到他的表情,搖頭輕笑。把懷裡的手慢慢拿出,伸過來攤開了掌心。
祝御驀地看清他手裡那事物,先是一愣,隨即眼中精光暴射,屈膝側步,躬起了身子,氣勢如同一隻隨時要對獵物發起攻擊的豹子一樣!
高個男子的手心裡,擺著一柄精緻玲瓏的純鋼材質手術刀,燈光照耀下寒光閃閃,青鋒凜冽。
祝御一看到這柄手術刀,再根據剛才的聯想,馬上就印證出了高個男子的身份。
這人無論是舉止動作,還是身材體型,赫然就是昨晚突然出現在檢驗室,試圖殺掉周琳滅口的黑衣殺手!那柄手術刀,勢大力沉的飛射而來,祝御費勁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格擋開,當真是險到了極點,因此他的印象太深刻了。
在隨後的搏鬥中,雙方也一度旗鼓相當,祝御的真正實力略勝半籌;黑衣殺手的應變能力強上幾分,纏戰下來難分軒輊,要不是高遠帆帶著警員衝上二樓驚走了黑衣殺手,他們的較量還不知鹿死誰手。
眼前的高個男子,無疑就是昨晚的黑衣殺手!只不過他今天不再黑衣蒙面,而是以本來面目示人。
這又透著幾分離奇,按理說他想殺掉周琳滅口,目的自然是想阻止祝御探求真相,那麼他們兩人之間是敵非友。可是現在黑衣殺手貿然出現,從幕後走到台前,公然向祝御表露了身份,似乎又不合常理。
難道說這傢伙保留了實力,有恃無恐,自信可以擺平祝御,乾脆就無所顧忌?
而且他一上來就亮出那柄顯眼的手術刀,幫助祝御回憶聯想起昨晚的事,又安的是什麼心?
此時此刻祝御內心裡對「周琳」這兩個字十分的敏感,也最為牽腸掛肚,想存心加害於她的高遠帆是其一;黑衣殺手也是其一,乍然確認清敵人的身份,不由得他不條件反射一樣,打醒了十二分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