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一封快遞
席秋煙很緊張。她趴在門板上聽的清晰,房間里傳來了劇烈的打鬥、撞擊聲,還夾雜著不時響起的慘嚎。因為聲調尖銳高亢,一時不好分辨這樣的慘嚎是誰發出的。
隨著桌椅板凳乒乓作響中,房間里紛亂的動靜越來越趨於細微,直到最後完全靜止。
陳毛和小蘭瞪大了眼睛,和席秋煙對視后,三個人心中都忐忑不安。
很明顯祝御和馬誠以及他的手下動起手來了,這個局面勢所難免。問題是祝御以一敵四,他能不能應付得來?最後的結果是大敗虧輸,還是勉強自保,亦或是……完全勝出?
三個人充滿猜疑和憂慮中,房門突然輕輕打開,祝御從容淡定的邁步而出。看他的樣子臉不紅心不跳,衣衫完整,甚至頭型都沒錯亂,就好像在衛生間小解完走出來的人一樣,好整以暇。
席秋煙萬分驚奇的注視著他,實在無法把眼前這個人跟剛剛打了一場大架的事實聯繫起來。
祝御朝她淡淡一笑:「你不是一直想問我昨天是怎麼和洪老闆他們談妥的嗎?」朝著房間里指了指:「基本上和現在的情形大同小異吧,看來他們都喜歡這樣談。」
陳毛和小蘭不敢馬上進去,趴在門框邊探頭探腦的向裡面張望。
席秋煙一時接不上話,美目驚疑不定的看過來。祝御拍了拍雙手徑直走向正門口,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麼,回頭道:「席小姐,剛才的那碗面味道真不錯,感謝你買回來又親自給我送到樓上。屋裡那幾個傢伙……算是我對你和小蘭姑娘回報的一點人情吧,回見!」推門而出,轉瞬走的無影無蹤。
席秋煙想不到他說走就走,沒能及時攔住,心裡隱隱的不是滋味。隨即對著靜悄悄的包房裡又生出了強烈的好奇,挽住小蘭的手,和陳毛壯著膽子小心翼翼的走進了房間。
三個人站定后四下觀望,登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得一腦門子黑線,瞠目結舌。
凌亂不堪的房間內,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下三個人,蜷縮著身體像一隻只弓背彎曲的大蝦米,發出輕微痛苦的申吟,卻掙扎著挪不動半點。這三個傢伙,正是馬誠的跟班!
西側牆角處,一臉血漬的馬誠慘狀更是苦不堪言,他被頭下腳上的倒掛在了房樑上,雙腿腳踝處綁了一根黝黑的褲腰帶。上衣不知何時被撕扯而掉,赤膊的前胸還被人用番茄汁歪歪斜斜的畫上了「軟柿子」三個大字,清晰可辨。整個人全無依憑,鞦韆般在空中蕩來蕩去……
「噗嗤!」席秋煙看清了他這番狼狽模樣,捂著嘴險險笑出了聲!
陳毛和小蘭也是面面相覷,表情又驚又喜。
「秋姐!」馬誠艱難的嘶聲求救:「秋姐!快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一句話剛剛說完,血水順著嘴角不住流出,跟著又「噗」的一下吐出一枚牙齒。
席秋煙看的心花怒放,大為解恨,雙手抱胸咯咯嬌笑:「馬誠,想不到你也有這時候啊?耍陰謀詭計是你輸了;以多欺少打架鬥毆還是你輸……現在你還有什麼好說的么?」
馬誠神色痛苦不堪,早沒了前番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的氣焰,勉力睜開眼睛揮手哀求:「秋姐!秋姐快放我下來,要……要出人命了……」
席秋煙索性哈哈大笑起來,花枝亂顫:「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現在你知道後悔了吧,看你還敢不敢以後再來招惹我們!本小姐不算和你說大話吧,不靠席家,我也照樣讓你乖乖的服軟認輸!」說著給陳毛使了個眼色。
陳毛會意,走上前去扶住了盪悠的馬誠手臂,才略略一托他的腰身,馬誠突然間大聲哀嚎:「哎呦慢點慢點!我的肋骨……肋骨好像斷了幾根……」呲牙咧嘴的急促呼吸中,額頭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光彩奪目的朝陽,終於奮力衝破最後一絲雲霧的牽絆,冉冉升起。
天亮了。
因為是周日,川江市公安局臨河區分局門前的那條街道,並沒有迎來早高峰的人流車流,顯得少有的從容安靜。高遠帆今天也並沒有休息,而是早早的徒步走來上班。
這個對別人來說休閑安逸的假日,對他基本沒有存在的意義。
一連串棘手而且重大的事情,都需要高局親力親為,為制定新的計劃而忙碌操勞。
傳達室的一名保安小跑著出來,高聲喊道:「高局請稍等,您的快遞!」
高遠帆止住了腳步,緩緩回過身來。
那名保安遞上了一個文件袋,高遠帆接過去凝神細看。這是一份同城快遞,上面寫明了收件人的姓名和地址,卻沒有留下署名。
高遠帆沒有馬上離開,隨手撕開文件袋,掏出裡面的資料過目,瞬間眉頭就擰在了一起!
他警惕的猛然抬頭,四下觀望,眼神像獵鷹一樣犀利冷峻。
那份資料一式五份,張張都是一個內容:龐遠傑的血液檢測單!
臨街對面的一間小屋內,祝御坐在窗邊喝掉了最後一口咖啡,用餐巾紙輕輕的擦拭著嘴角,面無表情的盯著高遠帆看,眼神冰冷。
郵寄給高遠帆這份快遞,是祝御天亮以後做的第一件事。
然後他就穩穩的坐在了這間小咖啡館里,等待著高局看到這份快遞時的表情。
他要求變,從被動挨打開始努力向主動控制上靠近。這份資料除了揭露出龐遠傑真正的死因,無疑也在向高遠帆宣示著一個事實:我要轉守為攻了!
因為血液檢測單的存在,祝御已經向高遠帆證明,他沒有罪,沒有殺人。從法律上來講,他還擁有著清白之身。熬過了一個漫漫長夜,今天開始,祝御不必再東躲西逃了,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現。
不管高遠帆心裡是怎麼打的主意,至少祝御在第一時間內就取得了龐遠傑死亡最原始、最真實的資料,並且公之於眾。雙方新一輪的交鋒中,他佔得了先機。
高遠帆陰沉著臉緩步離去,轉過牆角后突然抓住文件袋,一條一條撕扯的粉碎!同時露出一絲不屑的冷笑。就刑偵和司法經驗來講,祝御是個典型的門外漢。他真不知道要想證明自己的清白,不可能這麼輕鬆簡單。尤其還是被高遠帆「盯上」以後,要翻身就更加艱難。
中午時分,葉俊明無精打採的來到逐夢酒吧上班。他的神情很憔悴,也很悲戚。
表哥龐遠傑一夜之間死於非命,帶給他的震動著實很大。
而且就在搶救的同時,警方的突然介入,也讓他心驚不已。等到龐遠傑不治身亡的噩耗一傳出,葉俊明甚至還沒來得及悲傷,就被連夜帶進了刑警大隊,問話問到了天明。
他隱隱意識到,表哥的死非常蹊蹺,也絕不是那種突發的「自然猝死」。有警方適時的介入進來,很明顯這樁命案背後一定隱藏著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情況也一定極其複雜。
問題在於,葉俊明知道的情況也不是很多。龐遠傑從鄉下老家把他找來,只是讓他幫忙打理酒吧的經營和一些雜務,生意以外的事情,一向很少談及。
龐遠傑除了投資經營酒吧,其他時間都在做什麼,跟誰過從甚密,有過什麼反常行為,這些情況葉俊明知道的極為有限。除了昨天下午,表哥帶回來一個女孩,叮囑他用強制手段羈押看守起來。
葉俊明被嚇了一跳。
他也知道這種行為屬於什麼性質。綁架、非法限制他人人身,已經觸犯到法律了。
一向穩重的表哥,怎麼會突然破釜沉舟,鋌而走險的干出這種行徑?
龐遠傑儘管人到中年還沒有娶妻成家,可是他的日子過的很安穩富足,坐擁酒吧的一半股份,不能說身家巨富,可是怎麼也算一個小有成就的鑽石男。在錢財方面,他出手闊綽從來不缺。
此外追溯從前,他也沒有過什麼前科和污點,算是奉公守法的良好市民。
那究竟是什麼原因,促使龐遠傑突然要狠下心強行綁架一個陌生女子,還窩藏到他名下的酒吧中呢?葉俊明一向對錶哥的話奉若神明,從不質疑違拗。因此儘管心下揣揣,還是大著膽子執行了表哥的「命令」,吩咐自己的兩名拜把子兄弟偷偷去到樓上,小心看守那個少女。
他沒想到的是,接下來發生的一連串事件令人應接不暇,而且一件比一件嚴重。
晚飯過後沒多久,葉俊明就發現了三樓儲物間情況不對,那兩名服務生莫名其妙的昏死在床,被綁架的陌生少女也不翼而飛,窗口處懸著一條繩子……
他吃驚害怕的同時,馬上第一時間聯繫龐遠傑,誰知打了無數通電話也沒得到回應。驚魂未定之際,又突然接到了醫院方面通知,說表哥生命垂危正在搶救,要他馬上趕過去。
葉俊明嚇得六神無主,匆匆趕往醫院。堪堪辦完相關手續,交了治療押金送了血樣,又在手術書上簽字完畢,幾名警察旋踵而至,直接控制住了他。
跟著龐遠傑被宣布搶救無效,死在了手術台上。
葉俊明顧不得警察在場,差點就闖進手術室去質問醫生,表哥的死因到底是什麼,可卻一直得不到正面回答。他滿腹疑竇的被帶回刑警大隊,莫名其妙的遭到了一連串的審問,那些神色不善的警察個個綳著臉橫眉冷對,倒似他就是殺人嫌犯一樣。
葉俊明情緒失控,一番歇斯底里發作后被告知,由於涉案原因,龐遠傑的死因暫時不能對外公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