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三小姐
這石破天驚的一槍,當場把要飯花子擊倒在血泊中,急救車趕來后沒多久,人就斷了氣。
事後才知道,要飯花子患有先天性精神病,發作起來后經常揮刀亂砍。那幾個小痞子知根知底,又總在附近遊盪,時不時的就用這事和別人打賭,藉機搞笑尋開心。他們沒想到遇見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席家二太子,結果弄到了這步不堪收拾的田地。
席硯君因此吃了官司,當時正值省公安機關打黑除惡專項行動期間,他的自衛行為盡可以找專業高級的律師團隊去辯護,可是私自攜帶槍支這條罪名卻無論如何脫逃不過。獵槍的合法持有者是席頌麟的,他早年間就辦了相關證件,不過十幾年來就再都沒摸過一下。
他沒想到獵槍居然被兒子偷偷帶出去惹下這麼大一個禍事,面對突如其來的噩耗一下就傻了眼。
到這一步說什麼都為時已晚,大錯已經鑄成。席頌麟被逼無奈只好親自出面,上下打點通融,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為了兒子的案件奔波遊說。可惜因為時運不濟,趕上了嚴打的高壓時段,他所有的努力都收效甚微。不久后席硯君因「誤傷他人致死」和「非法持有槍支」、「危害公共安全」等幾項罪名成立鋃鐺入獄,被判十年有期徒刑。
因為在獄中表現較好,他被減刑一年,在三十二歲這一年的生日前夕提前出獄。
也就是說,江湖上有關席硯君的「傳說」至少都是發生在九年前的,他出獄后一直到現在的動態則基本銷聲匿跡,不為人知。二公子經歷了這番劫難和教訓,到底是洗心革面從新做人還是痛定思痛浪子回頭都尚無定論,現在落腳何方、做些什麼也都成了謎。
可即便如此,席硯君曾經的「威名」和「履歷」在川江的市井間仍然流傳延續。除了尋常百姓的津津樂道,那些自詡多少有點「身份」的社會人,在各方面還往往喜歡把他比作一個標杆,一面明鏡,甚至是一段傳奇,或頂禮膜拜或追思艷羨,隱隱的拿自身向席二公子看齊。
白凈青年「誠哥」也不例外,他混跡的少年時代就成長在席硯君當年如日中天、威風八面的光環下,雖然從未一睹其本尊風采,可是二公子的威名卻早早的就在他心裡扎了根,如雷貫耳。
那個時候大多數懵懂無知的少年都喜歡做夢,虛幻一點的想富可敵國、權傾天下;現實一點的想錦衣玉食、出人頭地。席硯君不算是個純粹的痞子流氓,也不算是個混黑檤的大佬梟雄,但他背靠著強大的家族勢力,幹了無數別人想都不敢想、驚天動地的「大事記」,把一個時而乖張、暴戾,時而大氣、慷慨,時而又低調內斂的富家公子哥身份演繹的活靈活現,淋淋盡致。
當年這樣一個言行詭異、性格複雜的「怪胎」橫空出世,剛好適時的慰藉了一眾愛做夢的少年小白們空洞無聊的精神家園,成為了他們的「偶像」和「神龕」。彼此都曾經明確過一個很嚮往的目標:有朝一日,我也要像席硯君那樣牛叉,呼風喚雨、橫行霸道,甚至要超越他!
要知道這種影響有時候產生的效果很深遠,似水流年的時光荏苒中,儘管那些愛做夢的少年們現在都已長大,可誰都沒有忘記過自己當年做的那個夢。區別只是有的痕迹淡了些,回頭看去哂然一笑;有的夢境全無,幡然覺醒后回歸到了現實里。
無論如何,席硯君的「名聲」依然還在。用現在流行的網路俏皮話說,就是哥已久不在江湖,誰知江湖中還有哥的傳說。只是不知道經歷了牢獄之災、已過而立之年的席二公子聽到這句話後會作何感想。
誠哥對席秋煙多少有些忌憚,固然有她二哥席硯君的原因,還有一條就是整個席家的龐大勢力。
席硯君再怎麼無法無天、桀驁不馴,說破大天去不過是這個家族裡的一份子,他的所作所為不還是仗著身後的家庭跟幕天集團嗎?二公子誤傷人命蹲了監獄這沒什麼,重要的是他背後的家族跟勢力,還有堪稱中流砥柱的席頌麟,依然巍峨不動,這就足夠了。
某種意義上說,眼前這位杏眼圓睜、怒氣勃發的大美女,她的肩膀頭是和席硯君一邊高的。得罪二公子這位混世魔王固然不會有好下場,得罪三小姐難道就有好果子吃了?對席家來說,兒子女兒還不都是一樣,手心手背都是肉。
席秋煙不能和哥哥比的只是「名氣」上天差地遠,可別的都不會打折扣。別說她委身在一家網吧「看場子」,就是窩在垃圾堆里拾破爛,那也是席家的三小姐,身份永遠不會變。
有傳聞說席硯君出事以後,席頌麟多方營救無果,私下裡在家發了一場雷霆大怒。當時遠在海外一直默默無聞的長子席硯儒也第一時間趕了回來,替父分憂。
這爺倆對老二惹禍一事後來如何商議的不得而知,反正很多人都知道,席硯儒只在家逗留了兩天一晚后就匆匆再度飛赴國外了。到了他走後的第三天,那幾名和席硯君打賭生事的小痞子盡皆神秘失蹤,再也沒有人見到過他們的身影出現在事發地附近。
這樣一來,事情就透著出奇的詭異和驚悚了。小痞子們再不務正業再遊手好閒,也是活生生的人,也有家庭也為人子女。家長們不見了孩子當然心急火燎,遍尋無果后紛紛報案,警方介入一番搜尋后也毫無頭緒,無奈之下只好暫時以「失蹤」結案。
於是很多猜測隨之而來。其中流傳最廣的一個版本把矛頭直指席家的大少爺席硯儒,認為是他暗中做的手腳殘忍報復了那幾個小地痞。更有好事者添油加醬、口沫橫飛把這樁無頭案吹的神乎其神,說席大少別看一直不顯山不露水的,但發起狠來果然心黑手辣,比他胞弟更甚一層。隨隨便便打了個電話就派人把小地痞們毀屍滅跡了,手法乾淨利落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破綻,還給弟弟出了一口惡氣。
警方事後還真迫於壓力,不得不來到席家調查取證。席頌麟坦然接待,一副光明磊落、公事公辦的樣子,強調說一定會盡全力配合公安機關儘早破案,不過最後加了一句:「聽說民間有不少傳聞,把責任推到了我們席家。所謂木秀於林,樹大招風,硯君惹的禍固然是大,但他已經認罪伏法,沒必要對那些流言蜚語、惡意中傷的說辭再捕風捉影,我席家老老少少這麼多人一直奉公守法、規規矩矩,絕不會幹出那些為人不齒的下三濫行徑。」
他要怎麼說是一回事,警方要怎麼聽又是另外一回事。關鍵問題在於,無論怎樣調查取證,席家最後都沒有任何疑點,無頭案只能不了了之。
拋開法律層面不說,這件事放大出來的效果不容小覷:那就是好多人都認定,席家財雄勢大,弄死幾個小人物便如同碾死幾隻螻蟻一樣容易,不用承擔任何責任與後果。那幾個小痞子的家長們就算自認倒霉吧,人家的兒子只是蹲了幾年監獄而已,他們的兒子可能早就去了閻羅殿報到。
席硯君人不如其名,不是君子;哪曾想他大哥席硯儒也一樣人不如其名,沒有半分儒雅宅厚,手段如此陰險老到,報仇雪恨都能殺人於無形,思之令人生懼。一句話,席家不好惹,也不能惹。慢說幾個小痞子,就是那些達官貴人、政要名流也一樣不敢與之正面為敵,避之唯恐不及,以免落個被人連皮帶骨吞進去屍首都找不到的悲慘下場。
無頭案十幾年不曾有個說法,越來越多的人就更相信這隻能是席家所為。因為也只有他們這樣實力雄厚的大家族,才能隻手遮天把蓋子捂得牢牢的,半點風聲不漏。真要追究背後的真兇到底是席頌麟本人還是大公子席硯儒,恐怕區別都不大了。他們對內對外父子一心,隨便是誰部署運作的又能怎樣?
誠哥是個土生土長的川江本地人,近年來做了些小買賣才聲名鵲起,搏名博財。可他同樣也因為了解席家的實力與可怕之處,真不敢把席秋煙怎麼樣。
三小姐盡可以是個籍籍無名的女流之輩,可是這位姑奶奶身後的大哥二哥乃至老子,個個都是上得了檯面的狠角色,莫說攀比聲名財富,就是比好勇鬥狠、橫行霸道,誠哥這點微末道行也絕不可能和他們相提並論。
因此難題也就出來了,誠哥固然不敢和席秋煙正面硬抗,可是就此隱忍退縮,乖乖的認慫服輸又心有不甘。畢竟他是個爺們,身邊跟著好幾個跪舔巴結的從屬;對面的席秋煙只是個嬌弱刁蠻的小娘皮,事情鬧到這一步,眾目睽睽之下不能把臉皮丟掉,如何應對倒還真需要慎重斟酌一番。
誠哥眼珠轉了轉,計上心來。抽著腮幫子道:「秋姐,和你說句實在話,我馬誠在這片地面上混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可以去打聽打聽,誰不知道我的名號?不過今天既然秋姐非要趟這檔子渾水,你的面子我還是要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