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九章 何為君子
好一雙睿智的眼睛。
楚墨不知道這個以君子自居的人為什麼會做出這麼糊塗的決定。
杳杳的父親眼神如一把利劍直刺楚墨,面無表情的說到:「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楚先生質疑陸某的君子之心儘管質疑便是,陸某自求一個問心無愧。」
楚墨輕笑了兩聲,絲毫不迴避杳杳父親的銳利眼神。
「伯父好一句問心無愧,那麼請問,君子有三樂,第一樂是為家庭平安和睦,能否請您仔細看看杳杳現在的樣子,敢問這算是家庭平安和睦嗎?」
「第二樂是為上不愧於天,下不愧於人,那麼再請問伯父心裡有沒有愧於杳杳,有沒有愧於這個家庭。」
「第三樂是為教書育人,杳杳想必就是您教育出來的,但是您看看現在,可還有宏志繼續教育下去呢。」
「伯父一不系與天,二不系與人,三不系與己,如此三樂盡失,伯父如何對得起自己的君子之心。」
楚墨直視著杳杳父親,字字誅心。
面對楚墨的犀利言辭,杳杳的父親心裏面沒有任何的反感,反而眼睛里有一抹讚賞的意味,不過一閃而逝沒有被人察覺,但是說話的語氣卻柔和了幾分:「能有如此學識年輕人你很不錯,我承認你說的有些道理。」
楚墨也以為事情有了轉機,可是杳杳的父親話鋒一轉朗聲說道:「但即使你說的天花亂墜,我也不會改變主意,這個婚事必須履行。」
「爸,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杳杳木訥的看著她心裡最為敬重的父親,聲音平靜的就像一汪死水。
杳杳的父親扭過頭不去看神色悲痛的女兒,聲音里好像滄桑了幾分:「沒有為什麼,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連理由都不能告訴我嗎?」杳杳神色戚戚,樣子讓人心疼,強顏歡笑著說:「好的,我嫁。」
哀大莫過於心死,杳杳的心也在這一刻死去了,臉上像往常一樣掛著一絲淺淺的笑意,在那上面卻是一雙暗淡無神的眼睛。
「終究還是什麼都改變不了,命中注定要作那一隻籠中鳥。」
杳杳在心底深處嘆息,這或許就是自己的命運吧。
她認命了,可是有人卻不會認命,在楚墨看來哪怕是所有的事情都已經塵埃落定,他還有一個最古老的法子可以使用,雖然老套還是也最為實用,那就是到時候他直接把杳杳搶走,管對方是什麼吳家還是有家,他統統不懼,想在他手裡要人,當真是比登天還難。
不過這是最後沒有辦法時候的辦法,現在談就有些為時尚早,雖然杳杳的父母掩飾的很好,但是在不經意的眼神里,楚墨還是能看出來不忍和無可奈何。
所有相比起如何攪亂這場婚事,他現在更想知道兩人狠心決定杳杳婚事的原因是什麼,不過想必杳杳的父母是不會把這些事告訴他的。
現在杳杳的父親已經把話說死,杳杳也心如死灰選擇了同意,楚墨也不好繼續說什麼把關係鬧得太僵,畢竟今晚只是兩家內部的商定,距離正式公布還有充足的時間供他調查清楚。
而且他雖然沒有辦法對杳杳的父母怎麼樣,可是面對馬上就要到了的吳家人他可就沒那麼多的忌諱了,哪怕杳杳不是他的朋友,遇見這種強取豪奪的事情他也是不會坐視不管的。
書房裡四個人各懷心事,誰都沒有說話,上來的時間也不算短了,樓下的客廳里畢竟還坐著等待著的賓客,吳家的人還不知道來沒來到,一直這麼坐下去也不是辦法。
杳杳的母親見杳杳已經應下這場婚事,而這個不太清楚來歷的年輕人也沒有繼續反駁,就站起來說道:「好了,既然現在沒什麼事了,松然你先和這位楚先生去客廳就坐吧,杳杳你先留下我給你補下裝,看你的小臉花的。」
雖然路松然身為楚墨的長輩,但是畢竟來者是客,而且他們堂堂陸家也是傳承至今的書香名門,他這個當主人的禮數是絕對不可少的,站起來對楚墨擺了一個請的姿勢,然後走在前面將楚墨引到了客廳。
看到楚墨獨自下來而杳杳並沒有跟在一邊,周挽依就急忙對楚墨使著眼色,想知道究竟在上面發生了什麼,楚墨眨了眨眼睛,示意讓周挽依放心。
陸松然將楚墨引到自己那一桌坐下,然後跟同桌的幾人介紹說:「這位楚墨楚先生是小女杳杳的朋友,今天特別來道賀的。」
道賀?楚墨心中暗暗想到他不來拆台就算是好事了,不過還是很有禮貌的跟在座的杳杳長輩問了一聲好,幾人也都點頭回應,不過表情上看並不是很好,楚墨也不自討沒趣,安靜的坐了下來。
其實幾位杳杳的長輩臉色不好並不是因為楚墨這個人,而是楚墨與他們一桌頗為不合規矩,自古長幼有別,在他們一輩人裡面坐著一位年輕人是非常不合規矩的事,不過因為沒有事前準備其他的地方,只能就這樣將就一下了,可是還是會覺得有一些彆扭。
楚墨看了看自己桌上的幾個人,這才發現杳杳能這麼的守禮重道並不單單是她父母的教育,更多的是從小耳濡目染,所有人幾乎是清一水的挺直著腰板,正襟危坐,舉手投足之間都是一副老學者的模樣。
出生在這種世家,真是想不守規矩都難啊,桌上幾人又開始高談闊論,楚墨雖然聽得明白,但是也沒有摻和進去的意思,反正也沒有人注意他,索性自顧自的看著整個房子的布局。
之前剛進門他就被杳杳的母親帶到了兩樓,現在才算仔細的觀望整個房屋,室內的設計將古今完美的結合,既有文人的那份情懷也不乏現代的時尚元素,看來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雖然看起來好像屋內比較樸素,沒有一點奢華的味道,但是縱觀牆上,裝裱著的詩詞字畫每一幅都絕非凡品,尤其是懸挂在正中央的那幅字,絕對是無價之寶。
那幅字上只是摘自《游山西村》裡面幾乎所有人都耳熟能詳的一句。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字跡和門口兩塊金絲楠木上的一模一樣,這絕對都是出自古宋時期陸務觀的真跡,而且看牆上的字畫裡面也屬陸務觀的最多,還都是市面上沒有出現過的,看來這個陸家就是古宋陸務觀這一系無疑了。
就在楚墨有些百無聊賴的時候,陸家的傭人急匆匆的從外面跑進來,走到陸松然的身邊欠了欠身子說道:「老爺,吳家的貴賓到了。」
吳家來人可是今晚的重頭戲,自然是不能有怠慢的地方,更別說是恪守禮儀的陸家人了。
陸松然點了點頭,對同桌的幾位族兄族弟抱了下拳,就親自出門去迎接吳家來人。
沒等多久,陸松然就迎進來一位頭髮梳的一絲不苟的中年人,雖然手上擺著請的姿勢,但是臉色看起來並不是很好,微皺著眉頭,似乎在壓制了怒火。
看來吳家來的這位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人物,甚至很有可能這都不是吳家嫡系,楚墨只看了一眼就猜到了陸松然憤怒的原因,雖然這人穿著儀態什麼的都沒有毛病,但是卻毫無氣勢可言,反而有些沐猴而冠的意味。
吳家並不是什麼不起眼的小家族,正常的情況下家族的嫡系都會有頗為強大的氣場,就像是林家的林然,雖然只是草包一個,但他的身上也有那種傲視全場的強烈氣場。
在座的幾位杳杳的長輩應該是也認出了這個吳家來人是誰,臉上的表情並沒有比今天晚宴的主人陸松然好上多少,畢竟他們都是陸家的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雖然氣憤,但是該做的樣子還是要做的,幾人只能壓抑住心中的怒火,起身跟來人抱拳打聲招呼。
唯獨楚墨,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好像沒本沒注意到有賓客進來,有些任命風浪起,穩坐釣魚台的意思。
他今天可是來找吳家的麻煩的,怎麼可能還會跟吳家來人起身打招呼,如果在平時看到楚墨如此沒有禮數,這幾位杳杳的長輩都會不留情面的出口教訓他,但是今天吳家做事實在是有些過分了,讓這幾位喜於修身養性,不輕易動怒的人都有點跳腳。
所以也就不謀而合的都裝作沒看到楚墨,打了一聲招呼后也就坐下,不再提及此事,不過看樣子吳家來人還是注意到了楚墨的不懂禮數,皺了皺眉頭,這讓幾人心中都有些解氣。
楚墨也注意到了吳家來人的不善目光,理都沒有理。
「相信大家也都認識,我也就不介紹了,今晚張管家是代表吳家來談小女杳杳和吳家二少爺定親的事。」
陸松然板著臉,隔著幾米外都能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寒氣,看來應該是動了真怒,在座的幾位杳杳的長輩也是冷著臉,沒有說話。
楚墨沒想到還是看輕了吳家的狂妄,這何止不是嫡系,居然讓一個下人來商量這麼重要的事情,怪不得能把修養這麼好的陸松然都氣成這樣。
張管家哪能感受不到陸家人的情緒變化,輕蔑的看了在座的所有人一眼,笑眯眯的說道:「各位,真是有些抱歉,我們家老爺事務繁忙,實在是抽不出時間,就讓小人代他前來跟各位商議一下杳杳小姐和我們二少爺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