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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夢仙

  「於是我們就聊起來,越聊越投機。他問馮芮,打漁苦不苦?我想到自己這些日子雨淋日晒的,沒多想就回答,人生有三苦,撐船打鐵賣豆腐。但再苦再累都有人干,為什麼?為了活下去啊。這就是人生啊!」


  「他聽完之後立即感嘆,是啊!人生下來就是受苦啊!但是今天你遇見了我,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只要你去了,以後就可以不用再受苦了。」


  「我驚詫問,什麼地方。他說,那可是一個鋪滿了真金白銀的地方啊!那是一個藏寶島。說完就指著遠方的一個島給我看。我順著一看,果然看到閃閃的金光,就在不遠處。也沒多想,就摩拳擦掌,興奮起來。」


  「他接著說,走吧,我帶你去。我當時已經是喝得迷迷糊糊了,自然是跟著他準備下船過去。這個時候,我聽到後面一聲大喝,三子,你在幹什麼?」


  「我聽到大喝聲,回頭看到同村的老李,他正在一臉驚慌地看著我。我笑著說,走,我們撿黃金去。但是,老李卻是跑過來,拉住我往船中間拖。我低頭一看,原來我已經踩到船邊了,只差一步就掉落海中了。」


  「而剛才邀我上去海島的「同鄉」卻是沒了蹤影。我問,他人呢?老李問道,誰?我只看到你一個,在船邊耍,不會喝酒就別撐著,掉下海水沒人發覺,你就死定了。」


  「我頓時嚇得酒醒,知道自己遇到了水鬼了。再看海上,茫茫一片,哪來的黃金島。如果真有這島,那麼近,我停船時怎麼會看不到呢?」


  三叔講得繪聲繪色的,而且現在正是在晚上在船上,應景應時的。


  聽故事的,大有身臨其境之感,既為當時的三叔擔心,又害怕。


  馮芮覺得海風冷颼颼的,吹得皮膚毛孔發響,心裡頭也開始疑神疑鬼,總覺得船邊的水下,似乎藏著什麼不吉利的東西。


  轉頭看時,小芳抱住唐坤不敢出聲。


  梁德眼睛骨碌骨碌不斷看四周,生怕有什麼東西出現,拖他下水。二狗也嚇得不敢出聲。馮芮看到謝詩詩卻是滿臉的驚駭,好像是被嚇得不輕。


  馮芮心裡頭明白三叔的意圖,不得不佩服三叔,姜還是老的辣啊!


  雖然表面上他反對馮芮的勸告,其實他內心卻是信的,只是不想馮芮破壞了他的生意。


  他想要冒險把這肥肉吞了,而不是怕有魚鉤而縮手不做。


  他一個不咸不淡的故事,既反擊了謝詩詩的故事,又挽救了馮芮的面子,把馮芮跟他的裂痕拉合上,這樣就有重修於好的可能了,果然是老謀深算。


  何況他還用一個故事表達出來,委婉曲折,不著聲色,讓人心領神會,卻又抓不到一絲痕迹。果然是高!

  「這麼晚了!我要睡了。」


  唐坤抬手看看手錶,故作驚訝地說,然後拖著小芳,轉身回去房間去了。馮芮知道,他怕了,但礙於面子,不想落個膽小鬼的罵名。


  唐坤開個先例,其他人當然也不會留下來。最後,甲板上只留下三叔和馮芮。


  「怎麼?你不怕嗎?」


  三叔曉有興緻地問馮芮,然後又點燃了一支煙。馮芮早就看破這老頭子的詭計,對此嗤之以鼻。


  「少來!我還不知道你,編些故事嚇後生。」


  「哼!小子。我告訴你,這個故事是真的。海上危險的東西多著呢!」


  馮芮驚訝地看著三叔,聽他這麼堅定地一說,馮芮真有幾分相信這是真的故事,但是故事背後的意圖卻是不會變的。


  馮芮在收碗筷的時候,發現桌面上有一撮灰,不像是煙灰,倒像是燒成灰的草葉,也不怎麼在意,直接用抹布掃進大海了。


  馮芮睡覺的時候,三叔還在甲板上抽煙,好像在思考著人生。


  馮芮心中暗笑,這都要進棺材的人了,才懂得思考人生,是不是晚了。


  不過,他的確是「藝」高人膽大,不愧是見過世面的人。


  換作是馮芮,沒出海前,也許覺得這麼個夜晚,坐在甲板看海,是多麼浪漫的事情。但是現在,馮芮心中一萬個不願意,一千個不敢做。


  看到幽幽的海水,馮芮就心裡發毛。


  馮芮躺下眯著眼,心裡還在想著剛剛聽到的故事,覺得又害怕又刺激,那感覺真如摸電線取樂。


  海風漸漸變大,正是睡意湧起的時機,忽然看到對面躺下的二狗,他手上綁著一截繩子,繩子另外一頭綁在了桌腳上。看來他是怕自己被迷惑跳船了。


  馮芮不由得好笑,但是又笑不出,這不過是畫餅充饑,自欺欺人。如果被迷惑了,照樣會乖乖聽話解開繩子。


  三叔這個老狐狸,果然嚇人不淺。


  小時候聽老人說,夜晚講鬼故事是不吉利的,會招惹不幹凈的東西靠近,來聽故事,有的聽完就走,但也有的覺得好聽,就會賴著不走,講故事的可就要倒霉了。


  三叔活了大把年紀,不可能不知道這個禁忌吧,可是為什麼他還這麼做呢!難道只是為了討好自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馮芮迷迷糊糊睡著了,也不知道三叔有沒有進倉。


  夜深了,露濃了,時近深秋了,夜晚顯得特別的涼,連著海浪拍打船舷的聲音都帶著寒意。馮芮坐在船邊,兩隻腳吊在空中,腳下就是深幽幽的海水,深不見底。


  寧靜深秋的夜晚,孤獨著,卻又享受著那份孤獨,孤獨不是想要的,但是卻無可避免的孤獨著。


  遠遠地海平面,看不到任何的船隻,船是孤獨的。天上掛著半個月亮,沒有星星,月亮也是孤獨的,馮芮孤單地坐在甲板上,他也是孤獨的。


  馮芮不時地往回看,但收入眼底的空蕩蕩,留在心中的都是空蕩蕩的感覺。也許今晚她不會來了,如果以往的見面都帶點功利,那麼今天馮芮則是心清如水,還有點告別的味道。


  因為馮芮決定要離開了。


  是朋友的話,離別只要說一聲再見的,哪怕只是初識不久的朋友。


  一支蠟燭就可以點亮整個房間,而朋友一句的安慰,就可以驅散心中全部的陰霾。


  馮芮不是亂交朋友的那種人,馮芮的朋友十隻手指可以數得完的,而在這裡也許只有一個,最多有兩個。


  忽然覺得有些煩躁,以往馮芮有心事時,不喜歡向人透露的,只會跑到沙灘去,撿起大塊的鵝卵石往海水投,發泄一通過後,所有的煩惱就像是被馮芮拋出的鵝卵石,都沉落海底了。然後,馮芮整個人都變得輕鬆起來了。


  馮芮伸手去撈石頭,觸碰到的卻是光滑的甲板,他才想起自己在船上,而看著海水沉思的馮芮,錯把甲板當做沙灘了。


  一股濃郁的失望油然而生。


  「你想要這個么?」


  一把女聲在馮芮耳邊響起,馮芮轉頭去看,果然是她。還是一襲白衣如月光,身子削瘦,弱不禁風的女子,彷彿就是風吹就能倒地。她不斷地拋接一塊光滑的鵝卵石,對馮芮笑了笑,是天真坦誠的笑意,如出水芙蓉。


  她說自己是夢仙。


  「你終於來了,請坐吧!」


  馮芮趕緊起身打招呼,本來失落的心情,片刻恢復了高漲。


  「怎麼?今天起色不佳啊!遇到了煩惱了么?」


  「這個你也看得出,那你說是因為什麼煩惱呢?」


  「呵呵,你們男人煩惱的無非是兩樣東西。」


  「哪兩樣?」


  「錢跟女人!」


  「呵,你真的是夠直接的了。這樣說未免太露骨了。女人呢?會有什麼可煩的呢?」


  「多了去了,結婚前煩樣貌,煩打扮。結婚後煩油鹽柴米,唉。。。。。做女人最難!」


  馮芮看著夢仙啞然失笑,明明就是少女,卻裝作老成穩重的樣子,真是讓人啼笑皆非。


  「笑什麼?難道不是嗎?」


  「是,當然是了。」


  「怎麼?你今天不問馮芮什麼了嗎?又想知道前面會有什麼危險嗎?還是前面會不會有海島之類的。」


  「不問啦,我打算回去了。今晚就是跟你告別的。」


  「這麼快放棄啦?你可是說過她是你的那一個啊!」


  「我一個人這樣想沒有,關鍵她不是這麼想的。」


  「情侶吵架是常事,這記仇可不會有女人喜歡的哦!」


  「呵呵,我跟她算是情侶么?何況,也不是吵架,而是那種心的差距,馮芮能體會得出,她還是舊情未了的。」


  「怎麼?感情遇到挫折了?是男人就不會那麼容易放棄的。」


  馮芮笑而不語,也許馮芮也是這麼想,但是事到臨頭才明白,那種深深地無力感,不是一個人就可以控制的,也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緣分,是由天定的。


  「不就是一個故事么?這麼刺痛你的心啦?」


  此言一出,馮芮心裡暗驚,她好似能看出自己的心思,他所有的一切都暴露無遺,就好像現在馮芮光著身子站在她的面前。


  馮芮吃驚地看著她,心裡頭狐疑,她到底什麼來頭,是仙,是鬼?

  「這麼看著我幹什麼?」


  「這個你也知道?」


  「當然,我好歹也算是仙人嘛!」


  「算了,也罷!被人知道,本來可以是一件好事的。可是,偏偏我想要知道的人不知道,真是一件痛苦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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