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治水
「嘿嘿,你還操這心?這小道士不是被妖邪吃了,就是被定罪砍了,橫豎是個死字,這不是活夠了是什麼!」
韓傳林喝止了眾衙役,又吩咐下去,只要是龍道士要求的,當竭力滿足,龍道士大大咧咧地說,
「哎呀,貧道連日來走的睏乏了,先睡一覺,吃個飽飯再說。」
於是韓傳林將他安頓在縣城裡最好的客棧,要了間上房,臨走時問道,
「敢問道長,何時捉妖啊?」
龍道士只道,
「時辰到了則可!」說罷倒頭呼呼大睡,韓傳林氣的夠嗆,也不知從哪來這麼個主兒,心說要是治不了這洪災,可是要你好看!
話說這龍道士一連幾日,除了吃就是睡,也不提那做法捉妖的事情,韓傳林差人去問了好幾次,那龍道士只說,
「時機未到,時機未到啊!」就給打發了。
這一日清早,韓傳林是實在受不了了,心說著一準兒是個騙吃騙喝的牛鼻子,哪裡就捉的什麼妖?想到這是無明業火三千丈,也沒帶衙役,獨自一人拔腿就往客棧去,找龍道士算賬。
這天正是艷陽當頭,沒到晌午,就已經是酷熱難耐了,韓傳林也顧不得炎熱,匆匆來到客棧,推門進去,見龍道士光著膀子睡的還沒起,那銀鏈也似的一身好肉袒露在外面,鼻息間隱隱傳出鼾聲,還不時的砸吧砸吧嘴。
韓傳林看的那叫一個氣呀,上前就打算將龍道士給揪起來,卻不料一把扯了一個空,再看那龍道士,依然是呼呼大睡,韓傳林頗為詫異,又探手去扯,又扯了一個空,且手掌能在哪龍道士身體里穿過,又拿出來,似乎那酣睡在床上的龍道士,是個有形而無質的東西,韓傳林駭異不已,又不知這龍道士施展的什麼道術,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正是沒理會處,卻見兩個衙役火急火燎的來客棧找他,韓傳林出門問道,
「怎地了,慌慌張張的?」
衙役喘勻了氣,方道:「大人,那道士到河邊施法收妖去了!」
韓傳林一聽差點沒嚇的暈過去,如果說龍道士現在在河邊捉妖,那睡在客棧中的又是誰?趕忙問道:「他什麼時候去的?」衙役道:「也是方才有鄉親看見他在河邊上做法呢,小的這才來報的!」
韓傳林連忙下樓去問掌柜的和夥計,他們都詫異的搖搖頭說,壓根就沒看見那道士離開客棧。
韓傳林心道,也不知這道士在搬弄什麼妖法,眼下之計,還得到了河邊才能明了。
於是帶上衙役,騎了快馬,直奔黃河岸邊而去。
到了衙役說的地方,此時已經聚攏了好多來看熱鬧的百姓。韓傳林騎在馬上,手搭涼棚遠遠一看,只見前面有個人,正披頭散髮、手執拂塵,正是龍道士。
但見那龍道士口中念念有詞,只是水聲如雷鳴,聽不清他念叨是什麼,只是能瞧見他滿臉嚴肅,眼神直勾勾地盯著那洶湧奔騰的黃河,整個人就站在一塊朝前突出的岩石上,那叫一個玄乎啊,就好似一不小心,就得掉下去,被奔流而下的黃河形成的巨口吞沒一般。
韓傳林催馬走近,那龍道士卻渾然不知,仍然是自顧自的念叨著咒語,韓傳林心想八成是他在做法,此番也不必去擾他,且看他能折騰出個什麼名堂來。於是默不作聲,只在人群前面冷眼看著龍道士。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光景,只見龍道士袒露的胸口突然現出刺目的白斑,在烈日的照耀下,一明一暗交替閃爍著,看著毫不駭人。眾人也都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幾退,有個別膽兒肥的,還站在前面觀望。
有個衙役道,
「大人,看來這道士果然是個妖物,您一聲令下,俺們弟兄上去給他擒了!」
韓傳林止住衙役,道,
「且再看看!」
再去瞧時,那胸口的白斑竟然慢慢增多,慢慢的,龍道士整個上半身都布滿了閃爍不定的白斑,而那些白斑,越看越像是魚的鱗片,只是下半身穿著褲子,不知道是不是也是這般景象。
就在此時,下面似猛獸般洶湧翻滾的黃河水的水勢竟然小了不少,那大水緩緩的向四周分開,中間裂開了一道碩大的口子,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只見從那大水分出的口子里,慢慢現出了一座烏黑的小山。
眾人都驚駭莫名,齊呼了一聲,此時卻見龍道士縱身一躍,所有人都以為龍道士想不開跳河了,不料龍道士騰在半空的身軀晃了幾晃,霎那間拉的老長,那景象讓人想起來擀麵條的架勢。
待人們定神一看,只見先前的龍道士此時已赫然變為一條白色的龍,在空中蜿蜒盤旋著,那龍鱗正是方才龍道士身上的白斑,可奇怪的是,這白龍全身皆是龍形,就是頭頂上沒有犄角。此時人們方才明白,那龍道士原來是龍神。
頓時人群亂作一團,有膽小四散奔逃的,有下跪磕頭祈福的,好不熱鬧。
韓傳林見是龍神顯靈,想起來之前讓龍道士立狀紙之事,心中悔恨,剛想作揖請罪,卻見那河中的小山緩緩升起,露出了全貌,當即感到后脊背一陣發涼。
原來那小山根本就不是什麼小山,而是一頭巨鰲的龜甲,那巨鰲頭有兩間房舍那麼大,頭上生有犄角,極像龍頭,龜眼似兩個碩大的銅鈴,血盆大口一張,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獠牙,四抓猶如四根擎天大柱一般,黝黑粗壯,爪子寒光閃閃,端的是鋒利無比。
那巨大的龜甲上生著密密麻麻的水草苔蘚,還有不少淤泥死魚,呈圓頂形隆起,也難怪剛才人們將它當做小山。
眾人見到這麼個凶神惡煞的主兒,知道事情不好,一股腦的全跑光了,韓傳林見狀,心說不好,這黃河大水,看來多半是這巨鰲所致,龍神顯靈免不了一場惡戰,但願是不要傷及潁川的無辜百姓才好。
於是退出一段距離,遠遠的觀望,一面派出幾個衙役,叫百姓做好疏散準備,以防突發情況。
只見那白龍仍以龍道士的聲音道,
「霸下兄,別來無恙啊!」
那巨鰲哼出一聲,似是帶著氣惱,若似洪鐘,鎮的人耳膜發疼,
「你這泥鰍不在你的你的龍廟好生苦練,才混的個囫圇人形,就來壞俺清凈?!」
白龍哈哈一笑,
「兄長說的哪裡話,小弟在那山上呆的膩煩了,心下思念兄長,特來相望,兄長不說給杯水酒,怎麼說是壞你清凈?」
那霸下聞言,怒道,
「怕你是沒那麼好心!俺問你,你一來就封了黃河三條水脈,不是消遣俺的,又是何用意!」
韓傳林在遠處聽的清楚,心說難怪這幾日都不見道長去降妖,原來是去封了水脈,抑制住黃河水的繼續泛濫。
白龍還是一笑,但那笑聲之中,卻帶著威嚴,
「兄長,你說我是來消遣你的,那我來問你,你本是這黃河中的鎮河神獸,鎮水鬼河妖,守一方平安,怎麼不但不忠於職守,反而催起河水暴漲,罹禍眾生!」
霸下冷哼一聲道,
「俺與你說不著,想知道,先打過再說,揭下你幾片龍鱗,再告訴於你!」
說罷突然張開血盆大口,將周遭的黃河水向口中吸去,一時間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彷彿整個人間界,都要被這霸下吞噬一般。
白龍見狀,一聲龍吟,身軀直上九天,隨即頭部衝下,從口中吐出個滾滾的火球,沖著霸下就砸了下去。
霸下不慌不忙,鰲頭一揚,將吸入的黃河之水一股腦噴了出來,將那碩大的火球瞬間化為烏有。
白龍見一擊不中,飛衝下來,張開龍口就要咬那霸下的鰲頭,霸下沒想到白龍來狠的,也是吃了一驚,將頭一縮,躲進龜甲當中,但白龍速度太快,饒是霸下躲過掉腦袋的危險,也被白龍咬下一塊頂頭肉來,疼痛之餘更是惱羞成怒,怒吼一聲,龍抓一揮,正中白龍身軀,一下扯下幾片白色的龍鱗。
白龍疼的在空中一個趔趄,險些栽到黃河裡,他心知栽下去被霸下咬住可就得歸位了,看霸下這個氣頭,估計誰到了它嘴下都絕無生機。
兩個神獸你來我往,大戰了幾百回合竟然不分勝負,直斗的玄黃顛倒,軒轅不復。
忽然,白龍騰空而起,躲開幾丈的距離,高聲道,
「霸下兄長停手!」
霸下冷哼道,
「怎麼!小泥鰍認輸了么?」
白龍道,
「非也!霸下兄,你我都是龍族,亦算是同根所生,相鬥下去,不僅兩敗俱傷,說出去同族相爭,也無顏面。兄長將此番作為,想必心中也有苦衷,不如告知小弟,興許能幫上兄長一二!」
霸下聞言,良久,重重嘆了口氣,怒火倒是消去了不少,沉聲道,
「俺得了令,司職這黃河的鎮河神獸,算到今時今日,已不下千年了,十年前,天上傳令下來,說俺守大河千年,勞苦功高,再守五年,便可功德圓滿,擢升正部天神,俺當時可高興壞了。」
「想著俺終於熬出頭了,不用再在這水底啃沙子了,誰知道一等五年過去,卻再不見傳詔令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