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死雞
她的心裡「咯噔」一下,四下尋找。
一隻雞赤身落體地死在卧室的床上,腦袋被人割了下來,擺在旁邊的床頭柜上,肚子被剖開,腸子扯出來纏在脖子上,看上去十分恐怖。
真是一隻雞。
會打鳴會下蛋的雞。
江佳欣的臉都嚇白了。
她跑出去,大聲地喊:「保安!保安!」
叫做小庄的保安猶如幽靈一般,從旁邊的綠化帶後面閃出來,站在她面前,似乎一直在等她。
「什麼事?」
他的神情有一些明知故問的意思。他的鞋上有一根羽毛,看上去是雞毛。
「我家裡有一隻死雞。」江佳欣的聲音還有些哆嗦。
「剛殺的?」
「應該是剛殺的。」
「燉了吧。」
說完,他慢吞吞地走開了。
江佳欣怔住了。
走了幾步,他又回過頭,低聲說:
「放心,我不告訴那個老太太。」
這句話讓這件事的性質一下就變了。
他不等江佳欣再說什麼,迅速離開了。
晚上,雨點又稀稀拉拉地掉下來。
夏天裡雨多。也可以說,這個地方雨多。
那個不幸的老太太,一直沒找到她的雞。
江佳欣不知道是誰換了皮革的順序,又是誰把一隻死雞放在她的床上。
她覺得,這兩件事肯定是同一個人乾的。
她覺得,是那個叫做小庄的保安。
她覺得,那個保安此時此刻正躲在綠化帶後面窺視她。他要幹什麼?肯定不是想和她睡覺這麼簡單。
如果換了別的女人,想到暗處有個居心叵測的陌生男人企圖和她睡覺,肯定嚇個半死。可是,江佳欣不怕。
潛意識裡,她甚至有點期待。
不過,如果一個男人不想和一個女人睡覺,卻處心積慮地算計她,那事兒就大了。
江佳欣變得膽戰心驚。
這一天,她坐在景觀河旁邊的長椅上,假裝看魚,遠遠地窺視著保安宿舍。那是一排平房,有七八間。她打聽過了,那個叫做小庄的保安住在西頭第二間。那屋門一直關著,不知道裡面的人在幹什麼。
不遠處,幾個老太太在聊天,包括丟了雞的那個老太太。她們的聲音很大,斷斷續續地飄過來。她們在談論別人,主要是談論別人的一些隱私,比如說哪家女人不會生孩子,哪家男人坐過牢。
江佳欣有些反感,往旁邊坐了坐。
這時候,突然飄過來一句話:「她是雞。」
江佳欣打了個激靈,迅速回過頭去。
那幾個老太太還在聊天,不知道是誰說的那句話。她們一邊說話,不時瞥一眼江佳欣,眼神都怪怪的。
江佳欣覺得渾身發冷。
她不怕地痞,不怕性變態,不怕和陌生男人睡覺,就怕別人知道她曾經當過雞,尤其是現在,她過著富足體面的生活,更不想讓人知道那段不光彩的歷史。
還有,如果馬超正知道這件事,他會怎麼想?
他雖然嘴上說不在乎江佳欣的過去,但是,如果所有人都知道江佳欣曾經當過雞,他還能把她留在身邊嗎?
肯定不能。
問題是,那幾個老太太怎麼會知道她曾經當過雞?
肯定是有人告訴她們的。
江佳欣又朝保安宿舍看了一眼,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個叫做小庄的保安站在了門口,不動聲色地看著她,眼神有點冷。
他戳中了江佳欣的死穴。
江佳欣不知道那個叫做小庄的保安為什麼要害她。
無怨無仇的。
至少,她怎麼認為。
她只知道,那個保安可能有她家的鑰匙。她決定把門鎖換了。
有人早就知道她要換鎖,已經把聯繫方式貼到了她家的防盜門上。
她打了一個電話。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來了一個瘦小的男人,打扮得十分鬼祟,眼神很警惕。江佳欣覺得,他不像是換鎖的,像溜門撬鎖的。
他有一個大號的工具箱,藍色的,裡面有各種稀奇古怪的工具,看上去比他還鬼祟。他背對著江佳欣,只用了幾分鐘就換好了鎖,把鑰匙遞過來,說:「五百塊。」
江佳欣數了數鑰匙,狐疑地問:「怎麼只要三把鑰匙?」
她懷疑對方手裡還有鑰匙。
他說:「只有三把鑰匙。」停了停,他又說:「我要是想進你家,不用鑰匙。」
江佳欣付了錢。
他轉身就走了,始終沒回頭。
江佳欣看著他的背影,腦子裡冒出一個念頭:假如,他不請自來……不管是多麼安全多麼牢固的鎖,都擋不住他。
下午竟然比中午還熱。
江佳欣在院子里給花澆水。
十幾米外,有一小片空地,幾個保安站在那裡,包括那個叫做小庄的保安。一個領導模樣的人給他們訓話。他們沒戴帽子,大都剃了光頭,只有一個保安沒剃。領導指著他,大聲問:「你怎麼不剃光頭?」
「光頭不好看。」他低著頭說。
「不好看也得剃,這是規定。」領導的語氣更加嚴厲。
他不說話。
領導又說:「再給你一次機會,去剃個光頭,否則,你的腦袋就保不住了。」
說話間,他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扭頭看了江佳欣一眼。他有些激動,出現了口誤,應該是工作就保不住了。
他只是一個小領導,不可能讓別人保不住腦袋。
當然了,大領導也沒這權力。
不知道為什麼,江佳欣覺得他說的不是那個保安,而是她。她看了一眼那個叫做小庄的保安,對方也在看著她,那眼神有點冷。
這一天,馬超正來了,拿旅行包。
江佳欣把最近幾天發生的事告訴了他,給了他一把新鑰匙。她隱瞞了那幾個老太太說她是雞的事。
馬超正沉默了半天才說:「換了鎖就沒事了。」他打開旅行包,又說:「皮革怎麼少了一塊?」
江佳欣過去看了看,身上一冷。
那一塊像人皮的皮革不見了!!
馬超正匆匆走了,看上去似乎在躲避什麼。還好,他把那些皮革都拿走了,雖然少了一塊,但他最終似乎並沒有多說什麼。
天黑了,房間里的光很微弱。路燈太遠,它的光觸不到這裡。
江佳欣坐在柔軟的沙發上,身體硬邦邦的。
有人敲門:「咚,咚。」
敲門聲只響了兩聲,很輕,很鬼祟。
江佳欣趴在貓眼上往外看,外面黑糊糊的。那個人的動作很輕,沒驚動感應燈。她低低地問:「誰?」
「保安。」對方同樣低低地說。
江佳欣打開燈,把防盜門拉開一條縫,看見之前沒剃光頭的那個保安站在門外,雙手拿著一塊皮革。
「你幹什麼?」江佳欣一驚。
「我正在巡邏,看見你家門口有東西……」
「這不是我的東西。」江佳欣打斷了他。
「是嗎?」他明顯不信。
江佳欣猛地把門關上了,又趴在貓眼上往外看。那個保安還站在門外。過了一陣子,門外的感應燈滅了,他隱在了黑暗裡。
那塊皮革怎麼又回來了?
江佳欣甚至懷疑它是自己回來的。她給馬超正打電話,一直沒打通。又過了一陣子,她覺得那個保安應該走了,就打開了防盜門。
保安走了,那一塊皮革。
江佳欣抱起它,朝垃圾桶走去。
外面沒有人。
垃圾桶沒有蓋。
江佳欣把皮革扔進去,飛快地逃走了。她多個心眼,沒有立刻回家,而是遠遠地看著垃圾桶。謝天謝地,沒有什麼鬼影從垃圾桶裡面出來。
她想起一件事:如果那個保安沒有剃光頭,他的腦袋能保住嗎?
這個問題沒有答案,因為那個保安已經剃了光頭。
盯著垃圾桶看了半個鐘頭,江佳欣確定沒有異常了,這才離開。她繞了一個圈,走另一條路回了家。
潛意識裡,她還是覺得那塊皮革會跟著她回家。
她要甩掉它。
進了門,她立刻看見那一塊皮革靜靜地呆在茶几上。
它熟門熟路。
它如影隨形。
江佳欣戴上了一頂棉帽子,能捂住耳朵套住脖子的那種。
棉帽子把她的頭髮和臉遮蓋得嚴嚴實實。
她還做了一件事:找人在防盜門裡面加了一道老式的門閂。
無論是多麼牢固多麼安全的鎖,都有人能打開它,只有門閂最讓人放心,除非用大炮轟,否則,沒有任何一項技術能破壞門閂。
有時候,越簡單的東西越有效。
一連幾天風平浪靜。
江佳欣的心一點點晴朗起來。
這一天早上,她要出去辦一件事。她來到停車場,看到車門上插著一張名片,拿起來看了一眼,她大吃一驚。那是一張她以前用過的名片,上面的圖片很誘惑,文字很曖昧,還印有她的手機號碼。
她警覺地四下看了看。兩個保安正朝這邊走過來,其中一個是矮個子保安,另一個是那個叫做小庄的保安。
矮個子保安瞥了一眼江佳欣手裡的名片,說:「又有人亂髮小廣告了?」
江佳欣故作輕鬆地笑了一下,把名片收了起來。
他對那個叫做小庄的保安說:「回去看看停車場的監控錄像,記住發小廣告的人的模樣,下次抓住他。」
「知道了。」那個叫做小庄的保安說。
江佳欣靈機一動說:「我想看看監控錄像。」
「怎麼了?」矮個子保安問。
「我就想知道是誰亂髮小廣告。」
矮個子保安想了想,說:「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