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瘋魔
第一百章、瘋魔
「好玩？」這個李秀青是瘋子嗎？神劍宗怎麼會出這樣詭異的人物？黃凱活了三百多歲，也算是邪派里的名宿，見過的各式各樣的英雄、人物，但是他從未見過李秀青這樣的。
「我本來以為你會說，『老子高興，想殺就殺！』這句話的。因為根據傳言，你修羅劍魔黃凱就是一個六親不認、冷酷如冰的人喲。不過……劍仙本來就該這樣嘛，藐視一切倫常，踐踏一切法則。就像是劃過天邊的流星，有一瞬間的燦爛就夠了。所以對比起傳聞，你讓我很失望啊。無論是你的劍術還是你的人——都太平庸了。」李秀青的語氣逐漸變得冷酷起來，「平庸的劍有存在的價值嗎？」
「你！」這個李秀青聽說只是劍法厲害，怎麼感覺人是個瘋子？黃凱暗中調整了一下握劍的手法，很細微。
李秀青說：「動手吧。」
修羅劍魔黃凱露出忌憚的表情，如果打得過，他就不會被追殺一千里，還身負二十六處劍傷了。
李秀青指著石碑道：「以你這點微末修為，進了兩界往生有幾分活命的把握？理智一點吧，兩界往生肯定比我要可怕，你只要殺了我，就是天高海闊，任君遨遊了喲。聽說你的修羅劍只論速度天下前十，也並非沒有機會。」
「你到底什麼意思？」
「請拼盡全力和我廝殺吧。」
「瘋子！」說話之間，修羅劍已經飛了出去，融化在黑夜裡，悄無聲息。
李秀青只是稍微移了一下懷中劍的位置，叮的一聲，兩劍相交，修羅劍從她的腦旁穿過，些許髮絲被斬斷，飄散在空中。
這只是試探的一劍，但看起來也是險之又險，黃凱沒想到李秀青會如此應對。果然瘋子是不會覺得恐懼的嗎？
「有意思，比之前交手的時候快多了，果然人到了生死關頭會激發出不可思議的能量啊。」李秀青將天心劍握入右手中，輕輕一抖，便是一聲龍吟，露出笑容，「接下來是我的回禮哦。」
李秀青的身影就這麼消失在黃凱的眼睛里，接著便是漫天殘影，速度之快已經超出了他的眼睛能捕捉的程度。
直到這一刻，黃凱才感受到強烈的絕望。修羅劍速度是很快，但是卻連李秀青的衣角都摸不著！一個人只是煉體，就能達到這樣的程度嗎？不對，前幾次交手她分明走的是內家路子，以氣御劍。怎麼可能有人同時修鍊到這麼匪夷所思的程度？！
黃凱的心神已經亂了，心神亂了，劍光自然更加散亂不堪。
等待他的，是：一劍封喉。
血滴在殷紅的土地上，土色變得更加妖艷了。
李秀青將他的頭顱割了下來，化成一道紫色劍光，踏過虛空，不多時來到一處新立的墳冢。這是李樹父女的墳冢。她將黃凱的頭顱丟在了墓前，面無表情地站了一會兒。她從未見過李樹父女，雙方也沒有任何的交情。
孤山老樹下，野草荒碑前。
月亮終於穿透重重陰霾，將銀白的光芒灑在地上。
白茫茫的月光照在李秀青的臉上，是蕭索的表情。
一道金光破空而來，飛入李秀青的手中。
這飛劍傳書的帛書上寫著六個字：「純陽城碼頭見。」
李秀青將帛書用劍氣撕扯得粉碎，表情甚至變得有些猙獰。
李秀青在福陵城的時候，還是一個單純的小姑娘。她會為那些失去家園的普通人擔心，會和姚小蝶一起幫助那些無家可歸的人重建家園。只要是沒有拔出天心劍的時刻，李秀青都很單純，富於同情心。就和普通的善良小姑娘一樣。
直到她得知了那件事。
李秀青的父親是被她的師父古靈威殺害的。
……
知道這個消息后，李秀青的劍沒有問題，反而變得更加冷冽、鋒利！
只是人變得瘋魔起來。
李秀青從小在神劍宗長大，很受師父古靈威的寵愛，一直都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古靈威對李秀青的愛護，可以用視同己出來形容。不會過分嚴厲，也不會過分寵溺。
連這把天心劍都是古靈威親自傳下來的。李秀青清晰地記得那一天，古靈威神魂將要散去，坐在神劍宗的大瀑布前。
李秀青服侍在她的身邊，想要送師父最後一程。
古靈威一直在輕聲地交代身後事。她喜歡這轟轟隆隆的瀑布，想要死後葬在這瀑布邊上。能夠每天聽這喧囂水聲，不用管什麼正道、邪道，天下太不太平。古靈威活了八百歲，自覺已經活夠了。做人太累，如果有來世的話，已經不想再做人了，還不如做一株樹，站在這瀑布前，這才是真正的輕鬆自由呢。
少女的李秀青哭得像個淚人兒。
古靈威表情平淡，她早就有赴死的覺悟了，淡然地說：「秀青你是一定會超越我的人。所以我才會收你做徒弟。如果徒弟不能超越師父，收這個徒弟做什麼呢？你不僅要超越我，還要超越神劍宗的歷代先師，站到所有人多只能仰望的地方去！」
李秀青不知所措地看著古靈威，「我、我一定會努力的……」
古靈威將天心劍交到了李秀青的手中，嘆一口氣，「這把劍交給你，希望你以後不要恨我。」
這句話是古靈威最後的遺言。
……
那個時候的李秀青不知道這句話裡面有多麼沉重的含義。
從古靈威死後，李秀青日夜不輟，拚命練劍，終於在一百五十歲的時候劍術小成，達到了劍心通明的境界。於是下山挑戰各路豪強。一共三十餘戰，無一敗績。幾十年之後，整個玄洲都知道神劍宗有個年輕的高手，叫做李秀青。甚至魔教教主齊晨也對李秀青生出興趣來。如果評定誰將來能挑戰齊晨天下無敵的地位，李秀青肯定是第一順位。因為她的彗星式崛起，和齊晨當年如出一轍。
李秀青的內心裏面始終綳著一根弦，她不想要讓師父失望！
師父始終是李秀青敬如神明的人。
可是弦綳太久，是會斷掉的！
李秀青是一個很善良的女孩，很厭倦殺人，但是沒有辦法。比劍，就是一個簡單的選擇題：殺或者被殺。
在殺了很多人之後，李秀青的心理變得奇妙起來，就像是人格分裂一樣。而人格分裂的開關是拔劍。一旦拔出劍，李秀青就會變成毫無感情、冷靜無比的殺人機器。但是收劍回鞘之後，看到地上的屍體，李秀青又會為地上的屍體感傷起來。每個人都會有家人、朋友、師長、同門。死一個人，也許就意味著孩子見不到父親；徒弟見不到師父；妻子見不到兒子……
想到這裡李秀青甚至會掉眼淚。
李秀青的內心，其實早就在這種壓力之下失衡。她沒有能夠宣洩內心中不滿，調節內心平衡的手段。人心如果是水池，裡面的水漫出來是遲早的事情。
只是一直以來，都缺少一個契機。
在福陵城之中，這個契機終於來了。
阿襄雲海的使者告訴了李秀青，是她最尊敬、最愛護的師父古靈威殺死了她的親生父親。李秀青直接飛回了神劍宗，想要問一個究竟。古靈威為什麼殺李秀青的父親，又要養大仇人的女兒呢？
李秀青迫切需要一個答案。
李秀青的劍光很快。幾乎是半個時辰后就回到了神劍宗，見到了掌門江如仙。
從江如仙那裡，李秀青得到的是肯定的答案。的確是古靈威殺死了李秀青的親生父親，然後收養了李秀青。
但是對於當年的事情，掌門江如仙諱莫如深，一個字都不願意多說，只是囑咐李秀青，千萬不要怨恨你的師父，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阿襄雲海的使者沒有說謊，阿襄雲海的使者還說了一件事，李秀青的母親目前在阿襄雲海之內。
既然江如仙不說，李秀青決定去阿襄雲海問個究竟！
駕馭著見光飛過萬里山河，李秀青來到了海邊。
輕濤拍岸。
岸邊沒有任何的船隻，只有兩隻巨大的青鳥停歇在碼頭上。
這兩隻青鳥神態高昂，正在整理羽毛。
有穿著黑色袍子的男人站在青鳥的身邊，這個男人李秀青認識，知道他是阿襄雲海的使者。
一個月不見。
使者重新看到李秀青，十分的驚奇。李秀青剛才駕馭的是紫色劍光。天心劍的劍光應該是銀色的，不僅劍光變成紫色劍光了，連李秀青的眼瞳之中都多了一圈紫線。
使者又看到李秀青的懷中，一把劍呈現紫色透明的晶體形狀，甚至不確定這把是不是天心劍。
「這是什麼劍？」使者問。
李秀青笑起來，「這才是它的本來面目。什麼天心劍，明明是一把瘋魔之劍。」
使者愕然，猜想李秀青這一個月肯定有什麼奇遇。
只有李秀青自己清楚，根本沒什麼奇遇。只是通過這件事明白了天心劍的真面目而已。天心劍是一把會吸收主人負面感情力量，而獲得成長的武器。天心劍獲得成長的同時，會將負面的感情加倍地回饋給主人。
這也是李秀青瘋魔的理由。
青鳥在使者的使喚下飛上天空，李秀青和使者坐到青鳥的背上。
使者說：「這是去阿襄雲海最快的手段了。」
李秀青看著海面出神，沒有回答使者，而她的心思已經飛到了萬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