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四十二章 朱雀悲（三）
第三卷 第四十二章 朱雀悲（三）
終於有水界之修破開層層阻隔，來到一個仙皇強者眼前。
兩人彷彿心有靈犀，沒有任何言語的交流。那水界之人砰的一聲化作血霧，最終凝聚成血色丹藥。而那仙皇強者毫不遲疑，張嘴將丹藥吞下。
隨著靠近的人越來越多，砰砰的悶響也連成一片，演奏出悲涼凄慘的葬歌，又好像軍隊衝鋒陷陣時的戰鼓。
砰砰……砰砰……
戰鼓雷動，火界修士獃獃的看著，他們從未見過這樣詭異的場景，也無法理解到底是什麼樣的仇恨，讓水界修士願意放棄生命來成就五個強者，去為他們報仇。
這一刻，水界修士看起來完全不像天道使者。他們是有情有義的生靈，同樣是逆天而起的反修。
只是，同樣都是反修，兩界生靈為何會拼個你死我活？
這樣的問題，恐怕只有一個人知道。
但不管這麼說，這一刻的水界修士值得尊敬，所以火界各族沒有出手。如果下一刻，那五位強者要將他們抹去，他們又會毫不猶豫的出手。
這不僅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天下蒼生。顯然，如此詭異的法術不是生靈能夠掌握的，說到底，水界還是受天道操控。
悲哀的是，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被操控了。天道利用的，是他們心中的仇恨，以及對天道的恨意。
只可惜，他們無法分辨是非。
半個時辰不到，所有水界生靈都化作血色丹藥被那五個強者吞噬。而不出意外的，他們的修為都暴增到仙帝的程度。
三個仙帝初期，一個仙帝中期。最後那個，已經達到了恐怖的仙帝後期，幾乎與驍峰相當。
他們齊齊發出怒吼，雙眼血紅，看向火界修士，猙獰的舔了舔還帶著猩紅的嘴唇。
火界修士或是握緊手中的法寶，或是捏碎手中耗盡了元氣的元晶，吞了吞口水，表情嚴肅到極致。
他們這邊，加上受傷的秋蘭，仙帝強者也只有三個。而對面有五人。
魔王拖住同為仙帝中期的強者，秋蘭拚命與一個仙帝初期糾纏，卻也還剩下三個人，該由誰來抵抗。
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驍峰身上。
他，是火界修士心中最後的希望，是生靈界的信仰，是他們的精神支柱。
雖然他們都曾看到，驍尊在之前的混戰中沒有出手，只是冷漠的看著。但他們可以把之前的舉動理解成他想保存實力。所以，他們依舊選擇相信。
可是，他為什麼還不出手呢？為什麼他依舊還在冷漠的看著？
白雲子不解，虎子等八人也不明白。就連與他最親近的楊玉玲、紅衣和顧雪也不知道他的想法。
楊玉乾看著他，神色嚴肅，不知在想什麼。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眼神中的渴望說明了一切。
轉頭看了看那些凝視著自己的人，驍峰發出了一聲唯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輕嘆。
「沒有用的，這是你們的命運，也是我的命運……」
然後，他選擇了閉上眼睛，身子漸漸隱去，消失不見。
「為什麼會這樣？」白雲子臉上皺紋瞬間多了好幾條。
「不，他不是驍峰，真正的驍峰是絕對不會丟下我們不管的。」虎子等人在心中暗想，卻有水珠濕潤了眼眶。
「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樣的問題，縈繞在楊玉乾、秋蘭等眾人心頭。他們無法知道，驍峰閉關的那幾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還是真如水界修士說的那樣，他從一開始就是天道的使者，選擇了歸順？
「驍峰，你給我出來！當初是你信誓旦旦的說，我們都會好好活著。可如今呢，我們都沒有放棄，你卻走了！」
楊玉玲再也顧不得這麼多，臉上帶著淚水站在星空中大喊。她的身上，同樣有無數傷痕，鮮血還在緩緩滴落。
「還是你真的歸順了天道，出賣自己的靈魂！」
「出來啊，你這個懦夫，連面對天道都不敢嗎！」
……
她瘋狂的喊著，聲音沙啞了也毫不停止。眼淚不斷的滴落到星空中，她的心好像那淚水，落入無盡深淵，盡情的品嘗冰冷，最終摔成無數碎片。
她認識的驍峰，不是這個樣子的。
紅衣和顧雪走上前來，扶起楊玉玲。她們的眼中，同樣帶著深深的悲痛。
曾經他們發誓，要永遠在一起，絕不分開。就算是死，也要手拉著手。可如今，他丟下了她們，扔下蒼生不管，消失了。
「哥哥，你說過要一直保護我的……」
驍瀟粉雕玉琢的臉上帶著淡淡的淚痕。她眼神迷茫，不知所措。
「上主……」
「尊主……」
同樣的喃喃，從寒雪墨和朱雀族長口中傳出。他們不敢相信，驍峰會丟下他們不管。他們也無從知曉，到底是發生了什麼，讓驍峰放棄了蒼生，放棄抵抗。
寒雪墨還記得，驍峰剛到寒雪家族的時候，在天劫之下苦苦掙扎。他還記得，上主對族人說，無情的天道必定覆滅。他也記得，那一年，上主對他們恭敬一拜，感謝他們的出手之恩，說永遠不會放棄，要以畢生之力對抗天道。
朱雀族長，一個活了上萬年的老怪，卻在此刻落下淚來。
他同樣記得，上萬年前，是尊主突然出現，救下了僅存的數十個朱雀族人，並為他們開闢了一片空間。
尊主告訴他們，萬年後，他會重現，帶領族人與天一戰！
那時候，朱雀族長還是個孩子。在他心中，尊主是天地間最強大的人，是他心中的英雄。
萬年後，尊主真的出現了。帶領著他們，迎戰天道，逆天改命！他成了族中最強之人，帶著對英雄的尊敬，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帶著族人離開世代生活的世界，踏上一條註定是要用白骨堆成的路。
他還記得，尊主再次出現在眼前時，心中的那份不可思議。還記得尊主說，朱雀族人，隨吾出征時，那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可是，今天尊主的舉動就像萬年寒冰，澆滅了燃燒的血脈，冷卻了熱血。
驍峰消失消失不見的那一刻，他的世界，崩塌了。整個朱雀族的信仰，同樣坍塌了。
更多的人，雲仙宗剩下的弟子，花神族人。他們獃獃的看著，蒼白的臉上帶著淚痕。
有驍峰在，他們可以無所顧忌的去拚命，去和天道抗爭。因為他們知道，就算自己死了，驍尊也會為他們報仇，會把那個美好的世界重新創造出來。
可是，如今的這一切都隨著他那個簡單的動作，煙消雲散了。
這一刻，他們再也不相信生靈能勝，他們再次想到那句話，天道之下，皆為螻蟻。
這一刻，隨著一聲輕響，那座被他們抬著的雕像，崩塌了。
這一刻，整個火界的信心，崩潰了。整個火界修士的心，死了。
傷心欲絕的眾人沒有看到，一個散發著柔和光芒的靈體從破碎的雕像中飛出，看了一眼在場的修士，同樣發出一聲輕嘆，朝遠處飛去。
而他去的地方，是太昊星，雲仙宗和花神族的聖地，青峰山上。
那裡，站著個孤獨的身影。他背著手，微微抬頭看著星空，神色說不出的落寞。
如果仔細看，定然能夠發現，他那白皙的臉上，同樣有淡淡的淚痕。
從雕像中飛出的分身來到他面前，再次嘆了口氣，問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在他們心裡，你就是天。」
「這是我和他之間的爭奪，你不懂……」
「那我為什麼會出現？」
「你只是我們爭奪的彩頭。或者說是，賭注。」
「你到底明悟了什麼？」
「我是誰，他是誰，他們是誰。你懂就是懂，不懂也終究會懂。」
分身不再說話，融入驍峰體內。而他則一直獃獃的站在那裡，自始至終不曾移動半步。
星空中，五位仙帝強者已經完全適應了強大的力量，分開從五個方向圍過來。
恐怖的修為掀起風暴，威壓幾乎讓火界眾人沒有任何抵抗之力。
突然，朱雀族長發出了一聲怒吼，對眾人道：「尊主做出如此抉擇，必定是有苦衷。我們應該相信他，尊主絕不會丟下我們不管！
朱雀族人，隨我迎戰天道！」
聲音落下，剩下五萬不到的朱雀族人齊齊發出怒吼，分成五股力量，向五位強者衝去。
萬年前，是尊主救了他們。不管如今的尊主怎麼做，他們要用自己的生命，去完成歷代祖先沒有完成的事，卻完成尊主吩咐的命令！
就算是死，他們也要死得其所！
誓死戰天！
他們每個人的身上，都燃燒著火苗，化作無數長虹奔向強者。這一刻，他們更像是那用身軀去撲滅燈火的愚蠢飛蛾！
也像夜空中的煙火，短暫的綻放過後便是永恆的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