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三十三章 鬼魂散（一）
第三卷 第三十三章 鬼魂散（一）
風逸的最後一笑，是嘲笑。不是嘲笑他自己，也不是在嘲笑那些欲對他出手的生靈，而是天道。
「你已經衰弱到這種程度了嗎，要用這種手段才能獲勝。」
幾乎沒有人聽到他的低聲喃喃，他們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把這個有膽成為叛徒卻沒膽承認的叛徒斬殺！
看著已到眼前的攻擊，以及對面表情複雜的秋蘭，風逸臉上沒有絲毫恐懼，也不曾有責怪。
「我願以死明志，證明白虎族不是叛徒。你們要記住，天道已經沒有更多手段了。」
聲音落下的時候，數萬道攻擊降臨在身上，他帶著微笑化作點點精光消失。
「住手！」
這時候驍峰分身恰好從狂暴的能量中掙脫出來，神識掃過此處。然而，等他發出低吼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縱然他速度極快，可以忽略空間的限制，可依舊沒有辦法在法術降臨到風逸身上之前將他救下。
時間源體，跟隨本尊被困入那道門之後的世界了。
「不怪他們……」
他出現在風逸所在的位置，看著眼前最後的一點光亮，彷彿還能聽到那個平靜的聲音。
「天道！」驍峰握緊了拳頭，心中充滿殺意。
這一番暴亂，火界中損失了三大族。玄武、青龍，和現在的白虎。他還記得，第二次走到白虎族的時候，他們是唯一對這場決戰抱有希望之人。
他們始終都相信生靈能夠取得最終的勝利，因為生靈之間有情，有愛，那才是世間最強大的力量。
可也正是這樣的情，葬送了白虎族。
生靈有情的同時，也會感到恐懼、慌亂。天道遲遲不降臨，所有人都下意識的以為它在策反某些人，或是在進行著什麼陰謀。
所以，他們變得焦慮，充滿擔憂。他們要將一切可能導致失敗的因素扼殺在萌芽中，要將妄圖成為叛徒的人以鐵血手段斬殺。
唯有這樣，他們才能心安。
驍峰想要責怪眾生，卻發現他們做得沒有錯。面對心中的驚恐，唯有這樣才能平靜下來。
錯的，是天道。
它太虛弱了，不敢直面眾生的衝擊，所以選擇以這樣的方式削弱生靈的力量。可同時，它又太強大了。
這個世界，它無所不在，可以藉助任何生靈，甚至整個種族降臨。
白虎族，就是敗在了這一點上。
「我會替你們報仇！」驍峰在心裡重重發誓。
然後，他換上一副笑臉，看向周圍的人。無數的人在這瞬間清醒過來，齊刷刷半跪而下。
「驍尊威武！」
這樣的話，聽起來卻有那麼幾分諷刺的意味。
環顧四周，他看到了眼神火熱的寒雪族人，看到了抬著他雕像，面帶狂熱的雲仙宗弟子、花神族人。
他也看到了其他人期待的眼神，以及心中難得的安寧，那是唯有強者守護在身邊才能出現的安全感。
眾生渴望安寧，想要獲勝，活下去。所以他們畏懼變故，厭惡叛徒。同時，他們需要強者的庇護，成為精神支柱。他們需要信仰。
而這個信仰，是驍峰。
「吾族人。」他這樣開口，「天道之下，我們是一族。白虎，不是叛徒，是天道的陰謀。」
不管這句話會引起多大的波瀾，都必須說出來。這樣一個可歌可泣的種族，不應該背上叛徒的罵名，而應該受到尊敬。
那是一種精神，捨棄自身成就蒼生的無私精神。
他的話，沒人反駁，包括從水界趕過來的各族。他看到，所有人頭頂的黑氣在這一刻變成了白氣，湧入雕像體內。
他也看到，雕像體內的分身被無數黑氣污穢，卻又被新產生的白氣洗凈。
分身經歷了變故，得到了成長。
「叛徒，是水界獸族，是水界玄武族，還有火界青龍星域部分人族。」這些事，他不打斷再隱瞞。
「但，玄武星域、青龍星域還有不屈的民族。他們用自己的生命和血肉之軀，與叛徒同歸於盡！
族人們，你們要相信，不管天道使用什麼手段，它都無法戰勝生靈。你們的所有恐懼、驚慌，甚至焦急，都會讓天道趁虛而入。
我們要做的，就是保持本心。劫難之下，我們必將獲勝。劫難之後，我們會快樂的繼續在這個世界生活。
在這場戰鬥中犧牲的人，將會得到重生。我們，無所畏懼！」
「驍尊之命，我等謹記！」
所有人都在吶喊。這一刻，他們知道，劫難已經降臨了。這場劫難，並不是想象中的天崩地裂，世界崩潰，而是要從內心一點點摧毀生靈。
他們慶幸，有驍峰在，讓他們心無所畏。
驍峰輕輕揮了揮手，轉身走進太昊星。短短的時間，發生了太多事，他需要時間去整理。如果有可能的話，通過因果道，推衍出天道的本體，或是知曉對手的下一步舉動。
各族退回到各自鎮守的位置，沒有太多言語。
楊玉玲、紅衣和顧雪三女看得出驍峰心事重重，沒有打擾。
白雲子來到青峰山頂，與驍峰對坐。
「發生了什麼？」
「師尊。」驍峰的眼眶有些紅，「我救不了玄武族，也沒能救下青龍族，只能眼睜睜看著白虎族消失。甚至，我找不到天道的本體所在。」
「孩子，這不是你的錯。為師相信，你會帶領蒼生找到正確的路。」白雲子的眼神中充滿堅定的信任。
「你還記得嗎，為師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不到六歲。那時候的你，無依無靠，不也快樂的生活著。
修行的數百年，經歷了多少追殺，又有多少敵人被你斬殺。天道，也不過是個有些手段的敵人罷了。
這個世界選擇了你，無數前輩們選擇了你。你要相信，所有的痛苦都是為了讓成功更加精彩。」
說完，白雲子離開了。他相信，自己這位出色的弟子會從失落中走出來，他一定會成功。
這段時間，沒有人來打擾驍峰。他獨自坐在青峰山上，腦海中一團亂麻。
他不想思考天道的缺陷到底在哪，也不去想要如何才能知道天道下一步的舉動。他在想，自己到底是誰。
這個世界選擇了他來拯救蒼生，無數前輩們選擇他來對抗天道。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
為什麼在無數年前，他們就能知道將來他會出現，會走到修為的巔峰，成為生靈界的最強者。
即便以他如今的時間本源造詣也無法預知未來將會發生的事。到底是誰，在暗中幫助他們。
會是他自己嗎？
這個問題，他思考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忘記了時間，忽略了外界發生的所有事。
所以，他不知道鬼魂族發生了什麼事。
那一顆與太昊星極其相似的星辰上，走來了一個人，一個身穿黑衣的少年。
他臉上帶著邪魅的笑容，對這裡很熟悉。他身上沒有絲毫氣息散出，好像完全融入這片天地。
所以，他的到來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直到，他走進了鬼魂族長鬼琊閉關的密室，才引起一聲輕呼。
「驍尊降臨，不知有何吩咐？」
鬼琊垂手而立，低著頭，臉上帶著淡淡的疑惑。印象里，驍尊從來不穿黑衣，也不會有如此邪魅的笑。
「沒事。」黑衣男子輕笑了一聲，「就是想來看看，曾經那個人的血演化出來的生靈，到底有什麼出奇之處。」
「那個人？」
「他的名字，我忘了。不過我記得，他就是長著這副面貌。」
「你不是驍尊！」鬼琊驚呼一聲。
「我從來都沒說我是。」黑衣男子臉上的笑容從來都沒變過，好像他只會這一個表情。
鬼琊沒有再說話，果斷選擇了出手。不過，他並不是想與黑衣男子拚命，而是將速度爆發到極致，朝星空疾馳。
因為他已經猜到了黑衣男子的身份，只是不明白對方的話。
「聰明、果斷······果然和他很像。」
黑衣男子詭異一笑，並不著急，平平淡淡的向前踏出一步。
鬼琊沒有驚動族人，只是疾馳，甚至用上了拚命的手段，只為了能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太昊星，去告訴驍尊，那個人，出現了。
然而，無論他速度快到什麼地步也看不到太昊星，看不到一個生靈。彷彿整個世界都死去了，只剩下他一人。
這種感覺，讓他心生恐懼。
「這是當年的他不曾領悟的手段。如果他也會的話，也許今天就不是這樣一番情景了……」
黑衣男子從虛無中緩緩走來，輕聲開口。
他彷彿不是來殺人，而是來講故事，說出他與那個人的故事。那個人是誰，也許只有他自己知道。
「這麼多年，原來他一直都隱藏在我的世界。這裡，其實是他的世界。」
他的話前言不搭后語，想到一句便說一句。
「你不必焦慮，也不要慶幸。你猜得很對，就算知道了再多秘密也沒有說出去的可能。因為，你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