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還不想死
方妍麵上的表情越發平淡了下來，傅容姿暗自驚奇，竟覺得在方妍身上看出了幾分自己當初的感覺。
目中無物，萬事皆空。
傅容姿當初是因為心死，再加上陡然重生，一時間難以接受，隻覺自己已是無所掛礙，萬般隨緣，說是灑脫，不過就隻是消極罷了。
可方妍這樣，又該是遭遇了些什麽，才會變得如此心境。
“我曾在姑祖母身邊幾年，自幼也算是對那位大表姑的事跡，了解幾分。聽聞，她雖是行事跳脫了一些，但天資聰穎，對萬事萬物，自小總有些獨到看法。也怪不得姑祖母對於她之後出家一事，不覺驚訝，反很是有些理所當然的感覺。”
傅容姿不了解方家，或者說施家的事情，現在方妍願意提起，總歸是能夠多了解素心幾分，當下也不打斷，隻靜心等著方妍自己說下去。
“總有人說，大表姑若是不出家的話，定能夠繼承姑祖母的衣缽，讓我朝再出一位威名赫赫的方大將軍。然，姑祖母卻對這話一直都是頗為嗤之以鼻，隻道大表姑的性格根本不適合戰場。”
方妍對著傅容姿笑了笑，笑容淡淡，卻不難看出她的心情不錯。許那些過往童年，對於方妍來說，確實滿都是美好的回憶。
“大表姑知奇門、懂八卦、擅黃岐，天下雜學，似無一不知，亦無一不通。但卻少了將門的豪邁之情，沒有什麽保家衛國的宏圖大誌。姑祖母鮮少扼腕，也常說大表姑是一個極好的副手，陪侍在合元長公主左右卻是極恰當的。”
方妍坐直了身子，麵上的表情也微微收斂，顯得嚴肅了起來。
“你既然是大表姑唯一的弟子，想來各種本事，便是未得大表姑衣缽傳承，也該十有一二。今日我叫你前來，便是想讓你為我把脈。”
方妍說著，便將胳膊伸到了傅容姿的麵前。
高高卷起的袖擺，露出了大半截的如玉雪臂，隱現的青筋顯得格外明顯。
傅容姿覺得有些奇怪，不說方妍現在已經是被封為了公主，便是原本方家的小姐，想要找個大夫過來看診，難道還會是什麽難事不成，怎麽就偏偏要尋了自己這個根本不知道深淺之人過來。
可若說方妍隻是想要試探於她，又實在是不像。
想到了當初曾被承德帝逗弄飲下“毒酒”一事，傅容姿倒也還是順了方妍的意，伸手搭上了她的手腕。
嗯？
方妍的脈象略有虛浮，倒是與她現在的表現相符，但再一細細查探，傅容姿手下一抖，驚奇不定的看向了方妍。
這……
“果然嗎？”
方妍倒是沒有太過吃驚的樣子，見到傅容姿這明顯的驚嚇表情，竟然還能夠笑了出來。
“你……”傅容姿簡直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仍是不可相信的瞪大了眼睛的看著方妍，“你有喜了？”
可是，可是……可是這怎麽可能啊！
方妍並未成親，連指婚都沒有，那孩子是誰的？
謝天佑的？
傅容姿腦海裏才剛冒出來了這個猜想，便連忙否決掉了。
不提謝天佑與方妍之間糾葛如何，方妍眼下的身孕已有月餘，若當真……又怎會一直到了今日都沒有任何的風聲傳出。
再是傅容姿與謝天佑已有婚約，承德帝也有那樣的打算，但謝天佑若當真……自也是不可能舍了方妍的。
不過便是娥皇女英，然後謝天佑自此被承德帝厭棄的這一個解決方法而已。
可現在……
那又還能是誰的？
電光火石之間，傅容姿想到了方妍這次的莫名封位。
能夠讓方妍在絕對不願的情況下，還是悶頭吃下了啞巴虧，甚至皇家還給出了補償之人，便是皇子，有方妍背後的方大將軍在那裏，不拘是娶，是納，總不會是現在這般。
所以，也就隻能是……
“別說出來。”方妍伸手掩在了傅容姿的嘴上，輕輕搖了搖頭，“你什麽也不知道。”
傅容姿拉下了方妍的手，輕聲問道：“那你現在準備怎麽辦？”
“怎麽辦？”方妍自言自語的反問自己，空餘的另一隻手虛虛搭在了腹上，“我又還能怎麽辦？”
“若是……知道。”傅容姿抿了抿唇，“總會有個名分。”
將手抽了出來，方妍抬手抿了下自己並沒滑落下發絲的鬢發。
“我現在的這個名分，還不夠好嗎？”
公主……女兒……晚輩……
傅容姿向上看了看，道：“還不知道吧？”
方妍搖頭，“便是我，在此前都不敢肯定，又還會有誰能夠知道。”
“這……”
可是那位畢竟子嗣不豐，眼下這……若真是知道了，必然就不會……
方妍一把抓住了傅容姿搭在自己膝上的手，力道大得甚至讓她覺得吃痛。
“不能留，一定不能留。”
不等傅容姿回答，方妍麵上的表情反而變得越發嘲諷了起來。
“也是我自己蠢笨，連吃藥這種事情都能忘記。嗬，可是誰又想得到，我又哪裏能知道這種事情。”
方妍鬆開了傅容姿，整個人向後倚靠了過去，不變的，卻是她一直掩在腹前的那隻手。
“我還不想死，也更不想順了別人的心意。”
摩挲在自己的腹前，方妍既是不舍，又是狠戾。
“我跟你，已然是天上地下的差距了。我雖然輸了，輸得徹底，卻也不是個什麽輸不起的人，我不會拖你下水的。”
方妍的眉眼重新平和了下來。
“今日找你來，雖是會給你帶來麻煩，但想來憑你的機智，總是能夠再搪塞過去，出不了什麽大事。你就隻當……是還了我雪梅園那事的心中惡氣，自此兩不拖欠。”
“你……”傅容姿有些猶豫，“已有辦法？”
“能夠找個人來說說話，確認一下，我已經知足了。左不過我還可以洗冷水，滾樓梯，多得是辦法。”
方妍似是幾多調笑，說出來的未必有多認真，但想來，她真正準備的解決方法，卻也不會是多麽溫和的手段。
至多能夠擔保的，也就是像她自己說的，她還不想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