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賜飲毒酒
“你說不嫁就不嫁了?”
得,又是一杯上好的恩施玉露,今日這靜思斎裏的杯盤碗碟,可真真算是遭了大難了。
“還夙縣主,傅容姿,你可知道,這抗旨不遵,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罪過?”
傅容姿老老實實的繼續給承德帝磕頭,道:“聖上有言在先,天大的罪責,皆在臣女一個人身上。”
“好……好……朕看你是當真不怕死了。”
承德帝正要再說什麽,又見另一邊的王輒緊使眼色,已經前傾的身子,複又是坐了回去。
“便是朕現在不給天佑另外指婚,但這世上,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再正常不過之事,更何況還是天佑他這麽一個身份,你當真以為,憑著一時情動的甜言蜜語,天佑他日後數十年間,就能夠隻守著你一個人過日子了?真是可笑至極!”
“未來之事,臣女自是無法斷言。但如果,臣女連現在的承諾都守不住的話,那臣女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這份承諾了。”
即便說,傅容姿以前可能懷疑過謝天佑的心意。
甚至說,在未來的日子裏,她也沒準會對謝天佑的許諾產生動搖。
但至少現在,傅容姿還是絕對相信著謝天佑的。
他幾次三番的應允過她,無論什麽時候,都從來沒有對這份承諾產生過半點猶豫,那麽傅容姿又為什麽要不信他呢。
“臣女還是那句話,臣女鬥膽敢問聖上,可是謝世子他自己要壞了與臣女的承諾?”
隻要是謝天佑一天不變心,傅容姿就一天不會對這件事情妥協。
“如果不是,那臣女倒是不知道,臣女又是為什麽不能夠信他了。”
親手把又一個大概很快就會喪命的茶盞奉上,王公公他心疼啊。
“那如果……”承德帝這次連茶杯都沒有端起來,隻是指尖虛虛搭在了杯托之上,問道:“朕告訴你,這件事,本身就是天佑他自己的意思呢?”
傅容姿就笑了。
“聖上,對於一個尚未成親,便出爾反爾之人,聖上,您可覺得臣女還會願意嫁嗎?”
“那若是有著周、傅兩家上百條的人命在裏麵呢?”
傅容姿斂容。
“臣女嫁。”但還不等承德帝再說什麽,傅容姿便又接著道:“但如果當真如此,聖上,您難道還會放心讓我嫁給謝世子嗎?”
傅容姿自己就先是搖了頭。
“您不會放心的,您疼愛謝世子之心有目共睹,又怎麽會肯讓一個對他滿心怨懟之人,嫁與他為妻呢。”
傅容姿一直頂著的一口氣為之一鬆,向後慢坐在了自己的腳上。
“您是九五之尊,自然可以讓臣女去為妻、為側、為妾,臣女反抗不能。但臣女不願去怨恨謝世子,亦不願,自己哪一天會忍不住的出手害了他。您不會放心的,連臣女自己,都不能夠對自己放心。反倒是不如,一別兩寬,各自歡喜。”
沒想到,當初謝天佑用來勸阻她的言論,竟會有一天,被傅容姿她自己又給說了出來。
“怎麽,那照你這個說法,朕若是給你二人賜婚,日後還得保證天佑他不會變心,不然你就還是敢謀害親夫不成?”
傅容姿隻是搖頭,輕聲道:“日後謝世子,他若是心意有改,那至少是臣女無能,守不住自家夫君的心。無心便休,臣女從來就沒有想過要糾纏謝世子。”
“真是什麽話都讓你自己給說了。”
這麽半天過去,承德帝倒是終於肯賞臉的喝了口茶。
“傅容姿,朕看重你,可以不計較你方才的胡言亂語。現在,朕給你兩個選擇。”
王公公端著一個托盤,走到了傅容姿的近前。
“要不,你就應下了親事,你仍是福王府上尊貴無比的還夙縣主;要不然,哼,反正你是在靜水廟中長大,就飲了這杯酒,繼續給朕回去伺候大皇姐左右吧。”
不等傅容姿選擇,承德帝又繼續開口。
“當然了,朕一言九鼎,既然之前已經答應過你。不管有沒有你這個縣主在,福王府都還會是榮光不倒,便是威遠將軍府那邊,朕也不屑於動他們。”
並不算小的精致酒杯之中,酒液褐紅,卻沒有味道溢出。便是傅容姿,也猜不透這裏麵到底是放了什麽藥物。
是見血封喉,還是慢慢折磨?
想來,總也該是能夠讓承德帝出氣才是。
“傅二叩謝聖上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承德帝的注視下,傅容姿仍是先對王公公笑了笑,然後才端起了酒杯。
沒想到,到頭來,她竟然會是個比上輩子還要來得短命的下場。
倒是不知道,若是謝天佑知道了這件事情之後,會是一個什麽樣的反應。
也根本就不會有什麽反應吧,他之前,不是都已經大度到了,能夠把自己推給林澤睿的嘛,那便當她是就此嫁與了旁人吧。
他不是說過的嘛,若是自己不肯嫁他,他便要娶上十七八房的妾侍。
這樣……也好。
隻希望,他不要把以後的日子,過得像自己父王那樣的冷清才是。
也許不會,自家父王與母妃之間,到底也是有過了多年的夫妻情分,甚至還差點生下了孩子,不像他們,說起來,也沒有相處過多久的時間。
應該是,難過上一陣子,也就可以忘記了吧。
嗯……畢竟方妍她也是長得那般漂亮,總還是能夠忘記的。
能夠忘記了,那也……挺好的。
酒杯抵在了唇邊,傅容姿的動作卻是頓住了。
“怎麽,你現在是想要反悔了?就是說嘛,天佑的正妃之位,難道還不值得你受些委屈嗎?更何況,這還根本就是算不上什麽委屈。”
“不是。”
傅容姿緩緩的搖了搖頭,那端著酒杯的手,卻是極穩的。
“傅二隻是還有一事,想要求聖上能夠應允。”
承德帝麵色難辨的問道:“何事?”
“傅二想求聖上,便說傅二……說傅二嫌棄謝世子,行將就木,過了這麽久的時間,身體都還是不能夠痊愈,想來日後也是個沒指望的。已是向聖上自請和親,連夜出京,日後都再也不會回到大安來了。”
承德帝“哼”了一聲,並不表態,傅容姿就全當他是應了。
為什麽不應呢,總不好為了區區一個女子之事,帶累了他們甥舅之間的感情。
酒液入口,即便是一直身處在這陰涼的殿內,都如寒冰入腹,緊接而來的,便是一股又苦又澀的味道。
傅容姿這輩子都沒有喝過這麽難喝的東西,臉上不受控製的就皺成了一團。
承德帝看著可樂,揮手道:“行了,既然你現在酒也已經喝了,那就跪安吧。”
傅容姿一直伸手捂著嘴,才能夠讓自己不把那東西給吐了出來。現在聽到承德帝這話,還鬧不明白他是個什麽意思。
難道說,這毒酒,卻還是再需要一些個時辰才會發作的嗎?
可她若是死在了福王府中,這件事卻是瞞不下去的。
不管謝天佑那邊會做何想,傅容姿總是不願意讓周勝光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哪怕是遠嫁和親,總還有個念想。
但傅容姿現在根本就不敢開口,生怕自己會再添一條禦前失儀的罪過,到時候要是還得再喝一杯那毒酒,可就真的是太難受了。
匆匆叩首,傅容姿便被王公公給送了出去。
兩旁的宮人依次退行而出,待到王公公回來的時候,承德帝還是一臉帶笑,似正回味著什麽的樣子。
“哎?王輒你說,那還夙縣主到底嚐不嚐得出,方才她喝的東西,正是她給天佑那藥丸化得水?”
王公公心道:那估計是嚐不出的,畢竟您之後還有讓禦醫給往裏又多加了好幾味的藥。
嘖嘖,那個味道啊,便是他一開始去看人煎藥的時候,都有些覺得受不了呢。
您也真是虧心,不僅讓人鎖了味道,甚至是還用了冰凍的辦法。怎麽就沒想著,要把這些心思多往奏折上挪挪呢?
當然了,雖然心下腹誹不斷,王公公麵上還是把承德帝好一通的吹捧,簡直就是智計無雙的天下第一人了。
承德帝自己在那高興了一會兒,又微微收了笑意,歎道:“你說,這世上怎就會有這般相像的兩個人,便她再是由方素素一手教導出來的,卻又怎麽連脫口而出的想法,都與當初的大皇姐,相差無幾呢?”
承德帝擺了擺手,也不打算聽王輒回答什麽,一個人陷入了對往昔的追憶之中。
“大皇姐,你真的去求了皇祖父,不嫁給文王世子,反而要嫁給那什麽名不見經傳的王東陽?”
“是啊,有什麽問題嗎?就連皇祖父都已經是應允了我,說會另封公主嫁去文王府的。”
“大皇姐你不會是發燒燒糊塗了吧,那王東陽有哪一點比得上文王家的世子啊。”
“我的傻弟弟呀,大皇姐看上的是王東陽這個人,是因為他對我足夠的好,他也答應了我,說這輩子心裏眼裏都隻會有我這一個人。”
“這你也信?還說自己不是傻了。再者說了,他祖上八輩子積福能夠娶到大皇姐,他還敢有異心?弟弟別的也許辦不到,但收拾個王東陽,那還絕對是綽綽有餘的。”
“就你能耐,會不會變心這種事情,又不是強權就能夠抑製的。”
“那……”
“他若無心,我便休。我身為公主,難道還怕他不成?但是,他現在既然敢這麽說,我又為什麽要不敢信他呢。更何況說,這以後的日子,總歸還是要自己過下去的。難不成,你覺得你大皇姐,連自家夫君的心都守不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