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夫妻之道
待到了後院，穆氏也不急於叫金鴿出來，傅容姿便也當全沒有這回事，隻是跟穆氏坐在一起品茗。
人常說字如其人，其實從一個人所泡得茶中，一樣能夠看出一個人的性格來。
平日裏少言寡語的穆氏，就如這茶一般，入口平淡，卻回甘綿長。
腹有詩書氣自華，若傅容姿沒記錯的話，這位二伯母原也是官宦之後，隻不過後來不知是什麽原因，家族落魄，這才嫁給了傅亦誠，卻也是真真正正書香門第裏養出來的嬌小姐。
“姿姐兒這是在想什麽？”
傅容姿放下茶杯，側首看向了門外那片花圃，道：“侄女隻是在想著二伯母的院子，清幽雅致，真是讓人覺得身處其中便已經是不自覺的平靜了下來，可見二伯母也當真是位妙人。”
“這話你可就稱讚錯了。”穆氏也跟著看向了外麵，“這個園子皆是你二伯父一手打理的，往常我就是想要動一動，都不行呢。”
這傅容姿還真是沒想到，畢竟傅亦誠那大腹便便的樣子，怎麽看都和這精巧的園子並不相配。
穆氏一邊說著，一邊還讓人將屋門再開大了一些。
“我閨名為芷蘭，你二伯父便為我種下了這滿園的白芷和蘭草。外人都道蘭花名貴，卻不知這滿園的蘭花加起來，在我眼中，都比不得那幾株白芷。”
穆氏說著，還特地指給了傅容姿看。
“我名中雖有‘芷’字，但自小長在南方，最多也隻見過那幹癟癟的藥材。年幼之時，我原本還以為，到了北方，就會能見到白芷遍地的景色。卻不想這物件偏隻愛生長於像什麽林下、溪旁、山穀等地的，根本無法養在園子裏。”
說起了這些，穆氏整個人的臉色都好像是亮起來了一般，再不見往日的呆板與沉悶。
“你二伯父一開始說要為我在這園中也種上白芷，我還當他是渾說來誆騙我的，卻不想，還真是讓他給辦到了。從選種，到栽種，再到現在的時時照料，十幾年來，皆是他親手而為。就算是他現在肯讓我來照料這園子，我怕也是做不來的。”
穆氏舉帕掩在唇邊一笑，不好意思的看著傅容姿，道：“二伯母是不是說得太多了？”
“沒有，能夠聽到二伯父對二伯母敬愛有加，是侄女的福氣。”
傅容姿是真沒想到，傅亦誠那人還會為穆氏做這些事情。畢竟傅亦誠的後院裏，不說人滿為患，也快是能夠稱得上是來者不拒了。她原還以為，傅亦誠是因為不喜穆氏，才會這樣的。
但若是一個人肯為另一個人花費心思至此，還一做就是十數年，這樣的感情又怎麽能夠說是不喜歡呢。
“很吃驚？”穆氏直言道：“是不是覺得你二伯父這個人貪新好美，絕不像是能夠做出這種事的人？”
傅容姿笑了笑，當真是不好回答穆氏這話。
“都是自家親戚，姿姐兒何必這樣見外。你家二伯父在外的名聲是個什麽樣子的，難道我還能夠不清楚嗎？再說了，這話也根本沒有說錯了他。我家的這位老爺啊，確實就是喜歡那些年輕美貌的女子。”
傅容姿猶豫了一下，問道：“二伯母，您就不介意嗎？”
“不介意啊。”穆氏很是幹脆的搖了搖頭，“老爺在我之前，身邊並沒有旁人伺候。而且，這些事情，在一開始的時候，他早就和我說得很清楚了。”
傅容姿真是完全不明白了。雖然她知道身為女子不該善妒，但大方到穆氏這般，她還確實是第一次見到。
“你看，我府上有這麽多的姨娘、妾侍，又有哪一個敢鬧到我麵前來？你說，這是二伯母的手段嗎？”
傅容姿此時就好像是翻開了一本之前從未讀過的書，根本不知道下一章回會寫到哪裏。
“是吧？”
許是因為穆氏今日格外的直白，就連傅容姿也跟著直接說出了心中的想法。
沒成想，穆氏卻是笑了出來，“你看二伯母像是那麽厲害的人嗎？”
傅容姿搖了搖頭，“二伯母自是溫婉嫻靜，和善親人。”
“其實，就算我真是一個有著千般手段的人，又怎樣？這世上，總是有那不怕死的人，會仗著自己得了一二分寵愛，就敢撞上來頂撞主母，這種事情，我們早就聽得多了，不是嗎？哪怕是事後能夠收拾了她，可也還是會被惡心得夠嗆。”
穆氏又給傅容姿續了一杯茶。
“我們女人的底氣，其實也都是男人給的。正是因為老爺對我的愛重，所以，這府上不管再有多少的女人，也不會敢來我這裏叫囂。有多少女人，一開始的時候，隻說想做個貓兒狗兒一樣的玩意，但後來還不都是得一想二、得二想十的。”
傅容姿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那……二伯母就不會怕嗎？”
“怕？我也確實是怕過的。”穆氏今日顯然是極有談性，“可現在我又不怕了。”
“為什麽？”
穆氏輕輕的拍了拍傅容姿的肩膀，“這就要等你以後自己想明白了。姿姐兒，你可知二伯母今日為何要與你說這些事情嗎？”
傅容姿老實的搖了搖頭，她直到現在腦子裏都還很亂呢，穆氏方才所說的這些，她以前根本就是聞所未聞。
“這其一，是二伯母在向你道歉，我沒有想到那金姨娘會是這麽個不安分的；這其二嘛，是二伯母心疼你。”
“不知二伯母何出此言？”
手背在傅容姿的臉頰輕輕滑過，不知為什麽，傅容姿竟覺得當真從穆氏的眼中看出了憐惜。
“好好的一個孩子，別總把自己活得那麽冷清。你看，二伯母平日在將軍府那邊，雖然不愛說話，可不代表我心中就不是快樂的。這日子啊，總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你要去嚐試過，才知道值不值得。”
傅容姿對穆氏笑道：“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
不過，傅容姿卻也當真是被穆氏說動了一二分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