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老來從子
“你說得這叫什麽話，趙氏是個什麽樣的人，為娘比你還要清楚。你這麽多年不在家，趙氏辛辛苦苦操持著這麽一大家子的事，對英哥兒更是視若親子的疼愛。可你倒好，不過是納了這麽個狐媚子，就要不認發妻、不認老娘了嗎？”
餘氏把桌子拍得震震響，一張臉漲得通紅，當真是生氣了。
傅亦虎趕忙跪下，“娘您別生氣，兒子剛剛隻是一時氣急，口不擇言，才會這樣說話，實在是……實在是被趙氏給氣到了而已。娘，您別生氣，千錯萬錯都是兒子的錯。”
“怎麽，你到現在，還認為是你媳婦的錯？”
傅亦虎扭過頭，不說話。
“好……好啊……你！原來人說，‘娶了媳婦，忘了娘’，這話我之前還不信，你現在可真是讓我見到了。怎麽，你現在做了將軍，娘還管不了你了是吧？來人啊！”餘氏衝著外麵大叫了一聲。
“娘您這是要做什麽？”
餘氏一把推開傅亦虎的手，指著馨兒，對下人道：“你們給我把這等狐媚子、攪家精的東西拉下去，好好的打，要是今兒個打不死她，你們就誰也不要活了。”
“娘！”傅亦虎震驚的喊道，又扭頭呼喝了一聲，“我倒要看看誰敢動馨姨娘。”
“好啊，你現在為了這麽一個玩意，都敢頂撞為娘了？”
“娘，馨兒她不是玩意，她是兒子的妾侍，是兒子孩兒的娘親，是這些年來與兒子朝夕相伴的人。”
“老爺。”趙氏不想哭的，可她忍不住，“在你心中，妾身當真是那般蛇蠍心腸的人嗎？我們成親多年，你就真隻為了馨姨娘的幾句話，就這樣想妾身嗎？”
“我……”傅亦虎剛剛其實也是衝動了，他雖然因為荷香的事，對趙氏有些不滿，但到底還是敬重她為自己發妻的。
趙氏一吸鼻子，道：“荷香在邊關發生的事，妾身不了解，現也不與老爺分辨。就隻說英哥兒的生母。珍姨娘是妾身當初的陪嫁丫鬟，妾身和她自幼一起長大，若不是當初妾身有孕，又怎會舍得將珍珠她許給老爺。當初珍珠因為早產生下英哥兒，身子一直不好，妾身又是如何掏心掏肺對她的，老爺看不見嗎？英哥兒你呢，莫不是連你也覺得，母親會是那樣狠心的人？”
傅容英躬身向趙氏行禮，深深低下了頭，道：“母親對英哥兒一向照顧有加，視若親子。姨娘去世時，英哥兒已有三歲，依稀還能記得，在姨娘生前的那段時間，也總是和英哥兒念著母親的好。英哥兒又怎麽會懷疑母親的一份慈母之心。”
“還好你懂事。”
趙氏欣慰的撫了撫胸口，心中也算有了些底氣。
“老爺，莫說珍珠是妾身的陪嫁丫鬟，自與妾身一心，用不上做什麽去母留子的事情。光這位馨姨娘，老爺真當她就值當妾身花那麽大的力氣？”
趙氏走到了傅亦虎身邊站定，完全就是在蔑視著馨姨娘。
“她區區賤籍，妾身身為當家主母，自可以隨意殺了她或賣了她，貓貓狗狗的玩意，老爺，請恕妾身還真不放在眼裏。”
看著眼前矮身給自己行李的趙氏，傅亦虎不知為何竟會有些心虛的感覺。
趙氏又起身，回看向馨姨娘，“妾身要願意養她的兒子，那是妾身身為主母的權利，更是妾身對她的恩德，是因為妾身不忍見老爺的兒子，因為跟了一個下賤娘，弄得自己也沒有一個好前程。老爺，這裏是京城，可是最講究嫡庶的地方，您說是吧？”
“這……”傅亦虎此時又覺得趙氏說得也有道理，之前也是他疏忽了，隻覺得他和馨兒母子相處得更為親近一些，卻忘了馨兒身份地位，若是傅容勃一直養在她跟前，那對傅容勃日後也不好。
再說了，其實傅亦虎當真鬧不清這些後宅裏麵的事情。傅家本來就沒有那麽複雜，餘氏當年雖然是他們那裏難得還算念過兩天書的女子，但麵對還要養家糊口的難題，又哪裏會還有心思去好好教導孩子。
傅家現有的輝煌，全是他們兄弟用血肉拚搏出來的，你要是和傅亦虎說行軍布陣，那他可以和你說得頭頭是道，但下了戰場的這些事，他可真是一竅不通了。
就傅亦虎這副樣子，倒也難怪，他和趙氏這些年下來，最多也就是相敬如賓。
“夫人說得有理，剛剛是為夫莽撞了。”
傅亦虎也很幹脆，覺得趙氏說得對，直接便向趙氏賠禮。
下首的馨姨娘完全沒想到傅亦虎的立場會這麽不堅定，更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眼下這個局麵，當真是有些騎虎難下了。
“老爺無須這般，妾身也有不當之處。”趙氏也緊跟著又對傅亦虎還了個禮。
餘氏大笑出聲，“這就對了嘛，一家人在一塊，就該是合合美美的。平白為著一些不相幹的人生氣，豈不讓人看笑話。”
傅容姿等人也趕忙湊趣說些好話，一時間，屋中的氣氛倒也好了許多，隻不過襯得那孤零零站在一邊的馨姨娘越發顯眼。
至於傅容勃，更是早在馨姨娘被燙到之時，就已經被金燕抱了下去。沒有看到剛剛那一場爭吵，倒也真是好運。
“啟稟老夫人。”金鴿上前來回話，道：“大夫到了。”
“大夫？嗬嗬。”餘氏冷笑一聲，“我怎麽不知道府裏還有人不舒服啊？沒事請得什麽大夫，平白惹了晦氣。”
“娘。”
“怎麽？”餘氏瞧了傅亦虎一眼，問：“你不舒服？”
傅亦虎回答不上餘氏這話，隻好看向了趙氏。
趙氏簡直是掐死他的心都有了，可也不好在傅亦虎剛回來，就太不給他麵子。
強自保持著嘴角不要抽搐，趙氏對餘氏道：“母親……”
隻不過才剛開了口，就被餘氏打斷了，說：“老三媳婦，你剛剛是不是還沒喝那誰給你敬的茶？怎麽，這麽說，你是不同意她進門了？還是說，那個誰竟然有事不在？喲，這麽忙的人，我可不敢讓她做我傅家人，不然就算了吧。”
“別。”餘氏都這樣說了，馨姨娘哪裏還敢躲著，趕忙跪下，也不說要看大夫了，連連向餘氏她們磕頭道：“妾身在此，妾身在此。”
餘氏直接一個茶杯扔下去，“住嘴，不過就是一個妾，要自稱‘奴婢’懂嗎？”
“奴婢知道，奴婢懂了。求老夫人、夫人，再給奴婢一個機會。”
餘氏“嗯”了一聲，給了趙氏一個眼神。
看自己兒子的樣子，餘氏早就知道，她可以折騰這馨姨娘，那是因為傅亦虎依舊還孝順她，但她也根本就擋不住這馨姨娘進門。
這大概就是老來從子的悲哀，隻願有天她不要後悔今日沒有拚死攔下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