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靜思祠堂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傅容姿低頭愣愣的看著自己一雙仍舊粗短粗短的小手，目光茫然的掃過祠堂昏暗的擺設，不敢置信的又抬手掐了掐自己的臉頰。
竟然是會痛的。
‘那我到底是死沒死啊？’看著眼前的靈牌，傅容姿在心中問道。
小小的手撫上心口，裏麵隱隱傳來跳動的節奏，一點一點透過衣物傳來的溫度，存在卻讓人不敢相信。
‘所以我這是死而複生？不對，那是借屍還魂？也不對。’
原本從小就覺得陰森的祠堂，在死過一回之後好像也沒什麽感覺了，傅容姿就那麽半跪半坐在蒲團上，覺得腦子亂糟糟的。她活了一十八年，還從來沒有聽說過這麽離奇的事情。本來已經死去的人，竟然又回到了小時候，這、這真的正常嗎？
突然打了一個寒顫，傅容姿覺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現在算是個什麽東西了。
怪物？還是孤魂野鬼？
胡思亂想的傅容姿看著眼前的燭台，走過去快速的抓了一把躍動的火苗，似乎除了燙，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感受。歪了歪頭，又走到另一處的小窗戶前，深吸一口氣，推了開去。落日的餘暉灑了她一身，也沒有不適的感覺。
那麽，她現在還算是個人嘍？
她這樣的，也能被稱作人嗎？
自嘲的笑笑，大概明白過來了的傅容姿轉回蒲團處坐下，回想這發生的一切。
前世六歲的時候，她確實也被傅容華推下了荷花池，高燒不退，連著昏迷了兩天的時間，然後快要醒來的時候聽到了娘親的那一番話，雖然聽不清楚，也不理解，可不妨礙她覺得難過。所以之後等到傅容華來找她的時候，她根本無心應付。
再然後發生了什麽呢？
費力的想了想，傅容姿唯一能肯定的是當初肯定沒有鬧出來過要請家法這事，可事隔了十二年，再要回想起來這些細節，也實在是太困難了。
好像後來趙氏和餘氏也都有過問過她落水是怎麽回事，具體怎樣是不記得了，但按照她當時的一貫做法，肯定是為了討好趙氏，把事給私自圓了過去。
想想她也是真傻。
歎了口氣的傅容姿把腿蜷了起來，雙臂抱著膝蓋，整個人都團成了一個球形。
‘以後該怎麽辦呢？像上輩子一樣再活一遍嗎？’
傅容姿捫心自問，實是一百個、一千個的不願意。可是，不那樣活，她又能怎麽做呢？一個不受寵的嫡次女，又能有什麽好的下場。
若是以前傅容姿還抱有希望能討好得了趙氏，但在這次醒來聽了那麽一段話之後，她就幹脆放棄了這個想法。
“說來我這雙眼睛到底是長得像誰呢？”
不自覺的把這話說出了聲，傅容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怎麽也回想不出來有哪個人與自己相似。
‘也許是趙家的人吧。’傅容姿如此想著。
上輩子，傅容姿就知道趙氏和趙家的人並不親近。雖然也扯著江蘇趙家的名號作威作福，卻從不主動與趙家來往，甚至多次叮囑過傅容姿不得去見趙家的人。
原本傅容姿覺得趙氏這麽做是因為她趙家庶女的出身，所以恨屋及屋，現在想來，也許是因為她和趙家的某個人……很相像？
如果是這樣的話，也許她以後還可以借勢一二。
‘不過……’想來想去的傅容姿慢慢笑了起來，‘六歲啊……真是一個好年齡。真好，在一切還沒有發生的時候回來，什麽都還來得及。’
傅容姿活過了一輩子，反而對很多事看淡了許多。上輩子，雖然過得沒有多麽開心，可該享受的東西，其實她也沒有缺少過。
女人最在乎的容貌、出身、夫家，其實說來，傅容姿都不差。將軍府嫡女、肅安侯府的姻緣，容貌更是京中貴女拔尖的。雖然每一樣都有些不足為外人道的辛酸，可總歸她都有風光的時候。就算現在重來一場，她也想不出自己還能再好到哪裏去。
想來想去的傅容姿隻覺得自己這偷來的一世大概是來贖罪的，上輩子的她說得上步步為營，可最終卻害人害己，因果輪回，這輩子的傅容姿隻想安穩的過完這一生，不是她的東西她就不再奢求了。那些被她直接或間接推入火坑的人，這輩子，她能補償便補償，除此之外，能不招惹，也就不要再招惹了。
“傅家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孫容姿在此起誓，今生必行善積德，絕不再主動害人。唯求親者和樂、一生安順。容姿叩首。”
重重的一個頭磕在地上，也磕在了傅容姿的心裏。
還不等傅容姿直起身來，一個圓滾滾的小橘子就碰到了她撐在地上的手。拿著橘子往四周看了看，並沒有看到其他人的存在，桌上的貢品也並沒有橘子這樣東西。
捏著橘子站起身來，傅容姿剛往前走了兩步就看到有一籃橘子放在了那裏，可能是放下橘子的人比較匆忙，除了滾到傅容姿手邊的這個，還有好幾個也灑了出來。
知道她喜歡吃橘子的人不少，可在這個時候還會給她送東西的人就太少了。
“紫玉。”傅容姿揚聲對外麵叫道。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一個穿著嫩粉色裙衫的小丫頭探頭出來，見著傅容姿正拿著橘子站在那裏，扭捏了半天才慢慢從牆角走過來，“小姐。”
傅容姿故意虎著臉，說：“怎麽，祖母的命令你沒聽到？祖母罰我在祠堂靜思，你竟然還給我送東西，真是好大的膽子。”
紫玉連連擺手，急切的解釋起來，“不是的，不是的，奴婢怎敢不聽老夫人的話。”
從前世起，傅容姿就禦下極嚴，別看這時候的紫玉跟在她身邊尚沒有幾年，可對於她的規矩已領教得不少。
說來也是這個紫玉死心眼，明明傅容姿對她無甚情義，偏偏卻對傅容姿死心塌地的，就算最後被傅容姿送給了一個足以做她父輩的男人也依舊毫無怨言。
“這橘子是榮善堂那邊的姐姐剛剛拿過來的，聽說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送來的，奴婢想著這橘子在這季節實在稀罕，老夫人既使人送了來，定是疼惜小姐，所以……所以奴婢鬥膽……”
忍不住笑了起來，傅容姿抬手點點紫玉的額頭，不得不說，時隔這麽多年再見到紫玉這麵團子一樣的樣子，實在是可愛。可她也不想想，她現在的樣子也不過是另一個團子，卻是那麽一副小大人的樣子，別提多麽俏皮了。
“知道這東西稀罕你還巴巴給我送了過來，就不怕這是有人故意挑你家小姐的理嗎？”
額頭被戳得泛紅，紫玉也不敢抬手揉，隻是一雙本就大大的眼睛又睜得大了一些的盯著傅容姿瞧，“可這橘子不是老夫人那邊送過來的嗎？還有誰能說小姐呢？”
“那人可多了。”
傅容姿看著手裏的橘子，恍惚想了起來。其實當初也是有過這事的，這本是爹爹找來的貢橘，想由老夫人送去討巧，卻被有心人送到了自己那，當時的她躺在床上並不清楚，隻後來聽說院裏的一幹人等都被打了一頓，還直接發賣了大半，而紫玉因為一直守在她床邊倒是逃過一劫，隻不過現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