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祖母出麵
要說桂香這一嗓子，聲音還真是不小，就連裏間的趙氏和傅容姿都聽到了。
其實不怪桂香的反應這麽激烈，這古嬤嬤可是老夫人餘氏身邊最得用的嬤嬤了，就算現在是將軍本人在此都會對其禮敬三分，更何況桂香這麽個隻是在趙氏身邊伺候，甚至還不算得寵的大丫鬟了。
傅容姿下意識理了理自己的頭發，她知道老夫人不喜歡趙氏，也不喜歡她，可是不管怎麽說她都是老夫人正經的嫡孫女，如果被老夫人看到趙氏欺負她，老夫人就會更不喜歡趙氏。不管她和趙氏怎樣，那都是她們母女的事情，不該牽扯上他人。
沒過多久，古嬤嬤進了屋來，第一反應就是先掃視一圈，然後往傅容姿那裏看去。待看到傅容姿雖然慘白著一張臉，但好歹還沒受傷的時候，不由得悄悄鬆了一口氣，這才趕忙給趙氏行禮。
“古嬤嬤快起吧，沒得白折煞了我。不知這大熱的天，您還特意跑過來一趟，所為何事？”趙氏嘴裏說著客套話，身子卻穩穩端坐在椅子上，動都沒動一下。雖然她也知道這古嬤嬤是老夫人身前第一得用人，與之交好對自己有益無害，可就是看不慣一個奴才也要壓她一頭。
古嬤嬤倒是一直笑眯眯，看起來很好說話的樣子，“這不是剛榮善堂裏有小丫頭亂嚼舌根子，竟然說夫人您要動家法。這可不是在說笑話嘛，咱府裏的人誰不知道您是個頂頂善良的人物。老太君怕這汙言穢語傳到您耳中，沒得白氣壞您的身子，特叫老奴過來看看是哪個丫頭敢敗壞主子的名聲。”
無論對誰都是一張笑臉的古嬤嬤倒是給趙氏搭了一個台階，不過也要看趙氏自己願不願意下來才是。
“古嬤嬤這話才真叫說笑了，我自嫁給了將軍，就是這府裏的主子，這將軍府就是我家。怎麽，我在自己家裏動個家法，治的還是我自己的閨女，還要勞老夫人派你走這一趟。難不成，我今兒還打不得這丫頭了？”
饒是古嬤嬤這麽好脾氣的人都被趙氏的話噎了一下，也根本沒想到這趙氏會這麽不給她麵子，畢竟她可是跟在老夫人身邊幾十年的老人了，就連將軍本人都是她看著長大的。
“夫人教育二小姐自然沒得人挑理，隻是不知道二小姐到底犯了什麽大錯，竟是要動用家法了？夫人慈善，又是出自江蘇趙家，為人是最最和氣不過了。想您進門來這麽多年，怕是還沒見過將軍定下的刑罰，那碗口粗的鐵鐧，嘖嘖嘖……”
趙氏甩了下袖子，打斷古嬤嬤的話，“聽嬤嬤這麽說，我還真挺好奇。不如，今天就讓我也開開眼，省得有人說我這個主母當得竟然連自家的家法都沒見過了。”
接連被趙氏駁了兩次，古嬤嬤心中也有些不愉，可到底礙著身份，隻得繼續賠笑道：“夫人……”
“夫人。”安嬤嬤疾步打簾進來，趕在古嬤嬤之後的話前，也喚了一聲。
被打斷了話的古嬤嬤也不惱。反倒是悄悄鬆了一口氣，這總算是來了個能勸住這位夫人的人了。不過這一放鬆，方才心裏壓下去的那份不滿就又浮了上來，不由暗地裏瞪了安嬤嬤一眼。
“藥呢。”趙氏瞥了安嬤嬤一眼，沒好氣的問道。
先歉意的對古嬤嬤笑笑，又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明白。安嬤嬤捧著一杯熱茶遞到了趙氏跟前，“夫人莫急，大小姐的藥還在煎。”
“既然大小姐的藥還沒煎好，那你過來幹什麽，怎麽，嬤嬤莫不是以為跟在我身邊久了，就能倚老賣老在我麵前耍威風不成。”趙氏接過茶也不急著喝，一下下刮著茶杯蓋，說話的語氣要多陰陽怪氣就有多陰陽怪氣，“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東西。”
一邊古嬤嬤的臉色直接沉了下來。
左右看戲的傅容姿倒是直接笑出了聲來，越笑越大聲，也越笑越覺得自己真是生得可悲。
“兩位嬤嬤不必再說了，何必為了我這麽一個生來就該死的人，又是挨明罵，又是受暗諷的。不就是家法嗎，打就是了。大不了一命還一命，打死算了。”
歪坐在床上的傅容姿說完這話隻覺得全身上下是說不出的暢快。
本來因傅容姿不合時宜的笑聲而惱怒的古嬤嬤聽完這話，再看傅容姿坐在床上一副快要“支離破碎”的樣子，心都跟著疼起來了。眼前這孩子才隻有六歲啊，怎麽就被親娘逼到了要自己尋死的份上。
紅了眼眶，古嬤嬤咬咬牙，覺得今天就算不為了老夫人的吩咐，她也要把這孩子護下來。
安嬤嬤一見古嬤嬤的樣子就知道今天這事要壞，本來她聽到桂香說夫人要動家法而古嬤嬤又趕了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覺得不妙，還想著自己務必要把這事勸下來，可現在……
“二小姐這話可說得太誅心了，您可是夫人十月懷胎好不容易生下的姐兒，說是夫人心頭的一塊肉也不為過，怎麽能動不動就說什麽死不死的。”安嬤嬤趕忙上前一步走到了中間，試圖緩和下氣氛，“夫人聽了可多傷心呐，夫人您說是吧。”
“哼。”趙氏被安嬤嬤推了一下，雖不情願，倒也開口道：“身為將軍府嫡女，堂堂大家閨秀，開口閉口死啊活啊的，晦不晦氣。”
傅容華早在古嬤嬤來時就被她的奶嬤嬤抱了回去，床上的傅容姿更是看起來出的氣比進的氣還多，這屋裏除了趙氏這個主子，唯二還算能說得上話的也就是古嬤嬤和安嬤嬤了，但不管在主子麵前再怎麽得臉，倆人到底也隻是奴婢。
滿意的環顧了一圈屋裏眾人的樣子，趙氏多少覺得心情好了點。
“將軍府嫡女？真是好大一個笑話。”一直笑著的傅容姿隻覺得那不聽使喚從眼角流出的淚燙得她心都跟著疼起來了，“您又何嚐當我是將軍府嫡女了。將軍府嫡女？嗬，不過是說著好聽，在您的眼裏我怕是還不如一個死人了吧。是啊，死人，我到底為什麽還不死啊，你既然這麽恨我，就讓我死了算了，讓我死了算了。”
傅容姿一邊哭喊著，一邊跪坐在床上，用手狠狠捶著被褥。越說越激動的她說到後麵幾乎隻有氣聲，臉上更是眼淚鼻涕的混作一團，狼狽極了。
可傅容姿隻覺得那多年來鬱積在心頭的憤恨正爭先恐後的想要吐出來，也隻有在這“幻境”中，她才敢把心中一直以來的恨意說出來。
“你、你這丫頭……”就連坐在一邊的趙氏都被傅容姿此刻的樣子駭了一大跳，手指著床上仿若犯了癔症一般的傅容姿，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一旁的安嬤嬤趕忙上前一步攥住趙氏伸出的手，用力按了按，虎著臉看向周圍的丫鬟們，喝道：“都愣著幹什麽，沒看見二小姐不舒服嗎，還不伺候著。”
四周的丫鬟們你看我我看你，半響才小心翼翼的往床邊走去。
“我看誰敢動我孫女！”
還不等丫鬟們接近傅容姿，一聲怒斥突然從門外傳來。餘聲未歇，一位精神矍鑠的老夫人就進了門來，正是這將軍府真正當家做主的老夫人，威遠將軍傅亦虎的親娘，餘氏。
餘氏一進屋，第一眼瞧見的就是已經哭倒在床上的傅容姿，小小的孩子蜷縮著身體，哭得一抽一抽的，那粗重的喘息聲讓人懷疑下一刻就能背過氣去，真是讓人的心也跟著抽了起來。
“好啊，好啊，你們……”餘氏抖著手，斷斷續續的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