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章 借題發揮(三)
「嗯,延族能如此想便好,朕沒看錯你,唔,這麼說罷,朕今日雖是重手處置了蕭銳,然,卻只是治標不治本罷了,此事久拖不決,終歸難免成禍,延族可有甚教朕者乎?」
這一見許敬宗如此上道,李恪自是滿意得很,好生嘉許了其幾句之後,方才言語閃爍地又暗示了一番。
「啊……」
許敬宗人品雖是不行,可智商卻是絕高,儘管遠不及陳子明那般妖孽,卻也不是尋常人可比的,只一聽李恪這等言語,立馬便猜到了李恪赫然已是起了廢后之心思,猛然便大吃了一驚,一時間還真就有些回不過神來,此無他,許敬宗為人雖是沒下限,可畢竟深受儒家思想之熏陶,自不會不清楚廢后一事有多嚴重之後果。
「嗯?」
見得許敬宗在那兒木訥訥地發著傻,李恪的臉色當即便是一沉,沒好氣地從鼻腔里發出了一聲冷哼,當即便令許敬宗的老臉為之一白。
「陛下息怒,微臣以為茲事體大,還須得從長……,啊,不,是須得謹慎行了去方可。」
儘管已明了了李恪的心意,然則許敬宗卻是不敢在這等大事上胡亂進言的,下意識地便要建議李恪從長計議,只是話才剛說到半截,突然間瞧見李恪的面色已然陰冷了下來,忙不迭地便又改了口。
「嗯,延族這話說不錯,是該謹慎行了去,然,計將安出哉?」
廢后可不是件小事,也不是光靠說說便能成事的,哪怕身為帝王,李恪也自不敢輕舉妄動了去,否則的話,光是群臣們的反彈便足夠他李恪喝上一壺了的,對此,李恪可是有著清醒的認識的。
「回陛下的話,,微臣以為此事若能得宰輔們一致認可,自可順理成章地行了去。」
哪怕李恪已是表露出了廢后的決心,問題是這等決心到底有多堅卻還得兩說,在這等情形下,許敬宗自是不敢說出甚太過陰毒的法子,也就只能是中規中矩地建議了一句道。
「唔……,此事再議,卿可還有甚旁的法子么,嗯?」
在李恪看來,許敬宗這等建議純屬毫無營養的屁話而已,沒旁的,要是真能說服得了四大宰輔的話,那李恪又何須將許敬宗專程叫了來,不說旁人,光是陳子明這位首輔大臣,李恪便無法搞定得了,至於說到要說服於志寧與崔敦禮這兩位老頑固,那就更是難上加難了的,至少在李恪本人想來,基本上是沒太多成功的希望的。
「陛下明鑒,微臣以為此番蕭家勾連內禁,妄圖擁立儲君,罪行昭彰,似可做些文章,若能有一批朝臣據此上本彈劾內禁里某些人失德,或可順勢而為也。」
自上而下的辦法既然行不通,那就只能走造勢這麼一條路了,對此,許敬宗雖不曾明說該如何說服大批朝臣上本,可言語間卻已是暗示了他自己會去設法為之的想頭。
「嗯,如此甚好,愛卿辦事,朕自是信得過,且就這麼定了,有甚事,直接來尋朕便好,去罷。」
李恪要面子,自是不好親自出面去做說服臣下之勾當,而今,有了許敬宗的效力,他自是樂見得很,可也沒打算深談,嘉許了許敬宗幾句之後,便即就此下了逐客之令。
「陛下聖明,微臣告退。」
為李恪的私慾奔走固然不是樁光彩之事,可用來邀寵卻無疑是最佳之手段,許敬宗又哪有不樂意的理兒,但見其緊著稱頌了一句,便即興沖沖地走了人,那急不可耐的樣子,明顯是準備挽起袖子大幹上一番了的……
「好了,不用收拾了,爾等且先都退下罷。」
用罷了晚膳之後,陳子明並未似往常那般徑直便去內院書房,而是朝著正在收拾碗筷的侍女們一揚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便吩咐了一句道。
「諾!」
儘管狐疑於陳子明的這麼道命令,然則眾侍女們卻是不敢稍有遷延,齊齊應諾之餘,魚貫著便全都退出了廳堂。
「夫君,可是出了甚事了?」
不止是侍女們對陳子明的命令感到詫異,汝南公主也同樣是狐疑得很,待得眾侍女退下了之後,緊著便出言探問了起來。
「嗯,今日廷議時,陛下雷霆震怒,已將意圖擁立李仁為儲君的蕭銳拿下,至此,立儲之事應是不致再起波瀾了的,只是事後陛下卻將為夫叫了去,雖不曾明說,然,言語間卻已是透著就此廢后之心思。」
陳子明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將今日所發生的事情簡單地陳述了一番,話語中算是給李恪留了幾分面子,並未言其所為荒謬不堪。
「啊……,三哥怎能如此,糊塗!」
汝南公主與蕭皇后之間雖也談不上特別投緣,可畢竟因著兩家的親近之故,於李恪未登基前,自是沒少往來,妯娌之間的關係還算是處得不錯,此際一聽李恪打算廢后,驚怒之下,忍不住便罵了一嗓子,顯見對李恪的荒誕想法有著極大的不滿。
「馨兒莫急,事情尚未到無可收拾之地步,且慢慢議了去也就是了。」
一見自家夫人有著要大發河東獅子吼之趨勢,陳子明自是不想平白遭那個罪,趕忙便出言安撫了其一句道。
「慢慢議了去?都這等時候了,還如何慢慢議了去?不成,此事妾身定要跟三哥談個清楚!哼,這個沒良心的負心漢,當初十幾年難得管上一回家事,一門心思只管鑽營,家裡大小事情全都是皇後娘娘一手打理的,如今有了新歡,竟然打算拋棄糟糠之妻了,當真豈有此理!」
別看汝南公主在陳子明面前總是百依百順,乖巧可人得很,可實際上卻是個極有主見之人,個性也自好強得很,這會兒脾氣一起來,哪管三七二十一,張口便將李恪痛罵了一番。
……
面對著已然暴走的汝南公主,陳子明膛目結舌之餘,一時間也不知該說啥才是了,沒旁的,這十幾年來,他陳子明也同樣少有打理家務的時候,精力全都被朝務佔滿了去,實在是沒好意思為李恪辯解上一番,只能是無奈地苦笑了一下。
「夫君跟妾身說此事,莫非是打算當說客的么?哼,不成,此事妾身管定了,斷不能叫三哥如此肆意妄為了去!」
見得陳子明苦笑不語,汝南公主顯然是誤會了,火力一轉,毫不容情地便將陳子明也噴了一番,弄得陳子明實在是有些個哭笑不得。
「馨兒誤會了,為夫不是這個意思,不瞞馨兒,陛下暗示之際,為夫可是狠頂了陛下一番,為此,可是惹得陛下龍顏大為不悅。」
躺著都能中槍,著實令陳子明很有種要翻白眼之衝動,也就是靠著城府足夠深,這才沒露出甚更令汝南公主抓狂的表情。
「夫君莫怪,妾身也就是一時情急,並無怪罪夫君之意,然,妾身卻是斷然不會同意三哥易后的,此一條,便是拿到母後面前去說,妾身也依舊是這麼個看法!」
聽得陳子明這般解釋,汝南公主這才意識到自己先前的話語明顯是誤傷了自家夫君,臉色不由地便是一紅,趕忙道歉了一番,然則在廢后一事上的態度卻依舊是強硬無比。
「馨兒之意,為夫知道了,然,此事卻是不好鬧得滿城風雨,終歸須得妥善解決了去才好,依為夫看來,硬跟陛下分說此事,不但於事無補,反倒會令事情惡化了去,馨兒萬不可魯莽行事。」
陳子明對汝南公主敢作敢為的性子自是清楚得很,唯恐其一怒之下,真鬧出了甚風波來,這便趕忙出言安撫了其一番。
「夫君說得也是,三哥那人好臉面,性子又執拗,真鬧大了,指不定他還真就犯了犟脾氣,到那時,天家的臉面怕都得丟了個精光,然,事情既出,終歸是得解決的,夫君可有甚良策否?」
汝南公主自幼便與李恪投緣,兄妹感情極深,對李恪的性子也自是清楚得很,聽得陳子明這般分說之後,也覺得硬碰硬怕真不是妥善之道,可要她坐視么,卻又斷然不肯,無法可想之下,也只能是將棘手的難題丟給了陳子明去處理。
「所謂解鈴還需系鈴人,此番風波之所以會起,皆是因母后的態度所致,今,欲平此事,還須得從母后處著力才好,只是母后的性子也自倔強,若是驟然與其言明事實,卻恐母后急怒之下,會多生枝節,故,依為夫想來,若是能與母后私下溝通一番,或可將此事滅在萌芽狀態下,這就須得馨兒從旁配合了去方好。」
陳子明考慮的可不止是廢后一事,還想著藉此機會,讓後宮不得干政的律法得以確立,而這,就須得楊太后肯配合,對此,陳子明雖已有了個大體的行動綱要,卻並不打算跟汝南公主詳細分說,僅僅只是就事論事地提了個要求。
「夫君有甚吩咐只管直說,但凡妾身能辦得到的,自不敢辭。」
如此多年的夫妻下來,汝南公主早見慣了陳子明面對難題時的揮灑自如,對陳子明之能,也自有著絕對的信任。
「此事說來不難,再有兩日便是中秋了,為夫想請馨兒辦一件事,這麼說罷……」
汝南公主既是做出了保證,陳子明也自沒再繞甚彎子,笑著便將所求之事道了出來。
「夫君放心,妾身知道該如何做了。」
一聽陳子明的要求如此之簡單,汝南公主自是不會有甚猶豫,緊著便給出了個肯定無比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