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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五章 歷史的小拐點(三)

  「沒看到朕正忙么,不見,有甚事,讓他找恪兒說了去!」


  這大半年來,太宗已是基本不管政務了的,一門心思只惦記著提調軍務,除此之外,哪怕再重要的政務,都是由李恪負責打理,而自打房玄齡病了之後,太宗甚至連軍務都不怎麼管了,每日里關心的只是房玄齡的病情之變化,縱使是陳子明等宰輔們要見太宗一面都難,似許敬宗這等新晉之尚書,根本就不在太宗的接見範圍之內。


  「陛下明鑒,許大人聲稱欲言之事非陛下不能決之。」


  儘管太宗的語氣已是極其之不耐,可趙如海卻並不敢就這麼退了下去,而是緊著出言解說了一句道。


  「嗯……,那就宣好了。」


  一聽是這麼個理由,太宗雖不耐依舊,也自不好再說不見了,悶悶地長出了口大氣之後,終於還是准了許敬宗的求見。


  「諾!」


  見得太宗氣色不好,趙如海又哪敢再多言啰唣,緊著應了一聲,急匆匆地便退出了寢宮,不多會,便見一身整齊朝服的許敬宗已是疾步從寢宮門口的屏風處轉了出來。


  「微臣叩見陛下!」


  許敬宗雖在朝為官多年,可幾十年來一直都是在中低層混著,至於履新禮部尚書么,也不過就是半年多的事兒,皇宮是沒少進,可到寢宮來面聖卻絕對是第一回,尤其是看到房玄齡的病榻就緊挨著太宗的龍榻,臉皮不由地便是一抽,但卻不敢失了禮數,緊著便搶到了龍榻前,恭謹萬分地 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何事,說!」


  太宗心情正自不爽,哪有心思去玩甚虛言寒暄的勾當,連叫起都不曾,便已是不耐至極地吭哧了一聲。


  「啟奏陛下,微臣要彈劾特進蕭瑀、蕭大人亂政之事……」


  許敬宗其實本心就不願在此際來見太宗的,奈何因著李恪的命令,他卻是不能不來,原本還想著能能造膝密陳上一番,可惜太宗根本沒給他留下甚騰挪轉圜的餘地,面對著太宗如此不耐的口吻,許敬宗也就只能是硬著頭皮地道出了前來請見之主旨。


  「什麼?爾這廝胡謅個甚,嗯?」


  一聽許敬宗要彈劾蕭瑀,太宗的眉頭當即便是一皺,也不等許敬宗將話說完,便已是惱火萬分地厲聲呵斥了一嗓子。


  「陛下息怒,微臣不敢無禮非法,實是蕭大人所作所為已令朝中怨聲載道,政務阻塞嚴重,長此以往,後果恐不堪設想矣,微臣食君之祿,自當忠君之事,明知事有危殆,又豈敢不奏哉。」


  許敬宗不愧是有著奸相的本色,若是旁的大臣,值此太宗龍顏大怒之際,早被嚇得腿肚子抽筋了,可許敬宗倒好,除了臉色稍白了一些之外,根本不受太大的影響,語調兀自平緩一如先前。


  「哦,此話怎講?」


  這一見許敬宗如此之鎮靜,太宗的火氣也就消減了大半,可眉頭卻依舊緊鎖著,顯然還是不太相信蕭瑀會辜負了自己的信任。


  「回陛下的話,蕭老大人為人嚴謹,本是好事,奈何過嚴即苛,用以對己,固是無妨,可用來理政卻實有失偏頗,微臣此處有三份奏本,還請陛下過目。」


  許敬宗不慌不忙地一抖手,便已從寬大的衣袖裡取出了三份摺子,雙手捧著,高高地舉過了頭頂。


  「嗯,就這些么?」


  太宗一把拽過那三份摺子,隨手翻了翻,心下里已是有了數,無他,概因那三份摺子寫的都是同一件事——禮部奏請在遼東新設之二十州建官學,事情雖不大,可涉及的面卻相當之廣,三份摺子一份比一份詳盡,可縱使如此,還是被老蕭同志打了回票,每一份摺子上都有著大大小小的紅叉,看起來實在是令人觸目驚心得很,可細看了去,其實有不少處都屬於本該邊實施邊作出調整的事兒,原本就難以寫得太過具體,很顯然,老蕭同志的不滿意確是有些吹毛求疵了的,至少在太宗看來是如此,然則太宗卻並未急著表態,僅僅只是不動聲色地吭哧了一聲。


  「好叫陛下得知,此三份摺子僅僅只是微臣之遭遇而已,其餘諸部也自大同小異,不僅如此,蕭大人常常借故辱罵下屬,動輒得咎,以致於各部官員無不為之惶恐不安,朝務梗塞嚴重,微臣所言句句是實,斷不敢虛言以欺君。」


  許敬宗觀言察色的能力自是不差,只一見太宗的臉色稍緩,便知太宗對自己所奏其實已是信了的,緊繃著的心弦立馬便是一松,但卻不敢表露在臉上,而是正容地又進諫了一番。


  「嗯……,朕知曉了,卿且先去忙罷。」


  在太宗看來,若是許敬宗所言皆屬實的話,那事情確實是有些嚴重了,然則太宗卻依舊不曾急著下決斷,也不曾給許敬宗一句實話,僅僅只是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便即就此下了逐客之令。


  「陛下聖明,微臣告退。」


  前來彈劾老蕭同志,本來就不是許敬宗自己的主意,只是因著李恪有令,不得不來罷了,而今,他該說的,能說的,都已是說過了,自是不想再多逗留,緊著稱頌了一聲,便即就此退出了寢宮。


  「這個時文,搞得甚名堂來著!」


  太宗雖不曾當著許敬宗的面表態,可其實心中已是信了其之所言的,畢竟太宗對蕭瑀的性子還是相當了解的,心下里自不免有些不爽了起來。


  「陛下,此事其實怨不得時文,他那人對人對己都是高要求,以其之才,任侍中,或是御史大夫,那都是勝任有餘的,唯獨尚書省卻不是時文之長,勉強為之,必會有此亂也。」


  房玄齡先前一直安靜地聽著,於許敬宗在之際,他並未發表甚看法,待得聽太宗表了態,他方才笑著開解了太宗一句道。


  「唔……,玄齡說得是,此事確是朕有些欠考慮了,本想著時文年長,當自能穩住局面,卻不曾想鬧得眼下這等地步,回頭朕且叫恪兒提醒提醒其也罷。」


  房玄齡雖說得不算太過直白,可太宗卻是一聽便懂了,也自覺如此之亂局確實是他自己用人不當所致,只是顧慮到多年的情分,還是不願就這麼免了老蕭同志的職。


  「陛下明鑒,時文那人執拗,怕是誰都說他不動,依老臣看來,吳王殿下怕也難令其有所改觀,若不然,也不會有延族前來彈劾一事了的。」


  一說到政務之事,房玄齡的精氣神立馬便大好了起來,臉色也自有了光彩,笑談間,一代名相之風采儼然。


  「也是,罷了,時文年歲也大了,早些回家養老也是好的,只是尚書省卻是不能無人盯著,玄齡看讓輔機去頂一頂如何啊?」


  聽得房玄齡這般說法,太宗也就下定了讓老蕭同志走人的決心,可下意識地便又想起要調長孫無忌去尚書省盯著,卻絕口不提才華出眾的陳子明,很顯然,太宗又想搞平衡了。


  「此事乃陛下之權責也,老臣本不該多嘴,只是叫輔機前去,卻恐多有不妥之處,還請陛下三思。」


  以房玄齡之精明,自是能猜得出太宗的心思之所在,無非是擔心陳子明與李恪之間關係太過密切,一旦朝局失控,恐有逼宮之事發生,而這,在房玄齡看來,明顯有些杞人憂天了,只是這等話,房玄齡卻是斷然不會說出口來的,甚至連叫長孫無忌去尚書省有何不妥之處,房玄齡都不願明說,僅僅只是含糊地提點了一句了事。


  「嗯……,也是,只是子明到底太過年輕了些,朕有些放心不下,玄齡看調何人去尚書省為宜?」


  儘管房玄齡沒說有甚不妥之處,可一想到數月前老蕭同志的造膝密陳,太宗立馬便改了主意,不再提重用長孫無忌之事,可又不願將尚書省全盤交給陳子明去打理,提出的理由么,明顯有些荒誕可笑——陳子明在朝已是十數年,任宰輔也有數年之久了,在朝中之威望已是極高,加之辦事素來公正,朝野間少有不服者,便是太宗自己都挑不出陳子明為官有甚瑕疵,也就只能拿年齡來說事了的。


  「陛下明鑒,老臣以為仁師足可勝任,其侍中一職,大可由崔敦禮接任,如此,應可令朝務順暢無虞也。」


  房玄齡不愧是多年的老相了,對朝中諸般人等的能力大多瞭然於心,隨口一說,便已輕鬆地解決了太宗的難題。


  「嗯,如此甚好,仁師穩重且心細,確是執掌尚書省之不二人選,敦禮操守頗佳,性子也自剛直,擔綱門下省,也自相宜,就這麼定了,趙如海,擬詔!」


  太宗對崔仁師以及崔敦禮的能力也都是清楚的,自不會有甚異議,但見其嘉許地點了點頭,便准了房玄齡之所奏。


  「諾!」


  趙如海就侍立在一旁,這一聽太宗點了名,自不敢有絲毫的遷延,緊著應了一聲,疾步便搶到了一旁的文案前,抽出了一張空白詔書,拿起擱在筆架上的狼毫筆,擺出了副恭聽訓示之乖巧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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