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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九章 想當毛遂的長孫無忌(一)

  面對著暴怒的李恪,陳子明根本不發一言,沒旁的,若是罵人有用的,那還要謀算來作甚,就算罵得再暢快又能如何?除了傷害自身之外,怕是啥用處都沒有,有這麼個閒情逸緻,還不如緊著去好生想想如何解決問題好了。


  「子明,孤看此事已不能善罷,既是流言已傳開,索性便提早發動也好,孤打算即刻動本,你看可成否?」


  李恪罵了幾嗓子之後,也覺得光憑咒罵根本無濟於事,也就沒再狂亂髮泄個沒完,但見其在御書房裡來回踱了幾步之後,這才猛然站住了腳,面色陰冷地探問出了句話來。


  「殿下莫急,容下官推敲一二,唔,長孫無忌是斷然不會放過中書令之爭奪的,奈何其手下諸多官員皆資歷有限,故而前段時日,此獠一直在尋找盟友,無論是殷元還是許敬宗,怕都是其目標之一,問題是落花有意而流水無情,但消有點眼色之輩,都不會輕易登上其之賊船,能爭取到的唯一人選怕也就只有與下官有心結的殷元了的,而今,殷元既已表態要效忠殿下,長孫無忌已再無人可用,若如此,或許其就只有一個選擇了,那便是當毛遂!」


  陳子明並未急著對李恪的提議有所表態,而是先行分析了下局勢,最終得出了個令李恪詫異萬分的結論。


  「這……,怕是不能罷?」


  中書令乃是正三品官階,而長孫無忌卻是正一品的司徒,本身就有參知政事的權力,再去當中書令,似乎有些不太對味——中書令一般可加恩為太子少保之類的虛銜,卻絕無加司徒之銜的,無他,階位相差太大了些,長孫無忌若是真想當中書令,那就須得先辭去司徒之頭銜,而換來的雖是實職,可依舊不過是相位而已,怎麼看,都有著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之嫌疑。


  「沒什麼不可能的,司徒之名雖說尊貴無比,可其實卻是遊離於朝廷體系之外,有名無實而已,此獠欲亂政,自不會在意那麼點虛名之得失,若是某料得不差的話,其如今必已是進宮面聖去了,若不信,殿下且著人去查上一查,便可知根底!」


  排除掉各種可能性之後,剩下的一種可能,不管看起來多麼的不合理,卻明顯便是事實,此一條,陳子明可謂是篤定得很。


  「來人!」


  對於陳子明的判斷,李恪明顯不甚相信,不過么,倒是沒出言辯駁,而是緊著便斷喝了一嗓子。


  「奴婢在!」


  聽得李恪有召,侍候在御書房外的何歡自是不敢有絲毫的耽擱,疾步便搶進了房中,一躬身,緊著便應了一聲。


  「去,查查看,司徒大人可是去見父皇了?」


  李恪沒甚多的廢話,直截了當地便下了令。


  「諾!」


  何歡根本搞不懂李恪這道命令是怎麼回事,也自不敢多言探問,恭謹應諾之餘,疾步便躥出書房,自去打探消息不提……


  「輔機啊,朕都已是許久不曾與卿暢飲了,曾記得大業十年那會兒,你我初識,躲在後花園裡偷酒喝,嘿,就一壺酒,卿還跟朕搶個不休,後頭啊,竟被觀音婢(長孫皇后的小名)給撞見了,告到了舅父處,累得卿家挨了頓板子,朕每一思及此,總覺得恍若就發生在昨天一般,唉,可惜觀音婢去得早,朕便是想聽其罵,都聽不到了,唉,朕苦啊……」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不說陳子明與李恪正自密議著,卻說午前長孫無忌進宮面聖,正事都尚不曾提起,太宗便下了賜宴的恩賞,但卻並未搞得太過正式,也就是郎舅倆湊了張几子,一邊隨意地飲著酒,一邊絮絮叨叨地瞎扯著,或許是人老了之故,太宗的嘴明顯比往常要碎了許多,說起往事來,越說便越是投入,待得回憶起長孫皇后,傷感便不自覺地狂涌了起來,到了末了,已是鼻涕眼淚糊了滿臉都是。


  「陛下,您可不能如此傷感啊,萬一若是傷了龍體,叫老臣如何自處啊,觀音婢在天之靈怕也難安啊,陛下,還請您莫要如此才好。」


  長孫無忌此來乃是別有所求的,其實根本無心跟太宗玩甚憶苦思甜的把戲,奈何幾次想起個由頭之際,都被太宗的感慨帶歪了去,心中就別提有多憋屈了的,只是不管怎麼憋屈,該奉承時,還依舊得奉承著,待得見太宗傷慟欲絕,長孫無忌也自慌了神,真怕太宗就這麼倒下了,若如此,誤了大事不說,他長孫無忌勢必要遭群臣們之彈劾,心虛之下,趕忙便跪在了地上,滿面愁容地進諫了一番。


  「好、好、好,朕不說這個了,輔機且坐罷,你我君臣且接著喝,來,再盡一樽。」


  這一見自個兒的傷感將長孫無忌給驚到了,太宗也自覺得無趣,但見其伸手從几子邊取了塊白絹,胡亂地抹了把臉,而後方才虛抬了下手,示意長孫無忌就座。


  「陛下,老臣這輩子最幸運之事便是遇到了您,若非如此,老臣最多不過一縣令之屬而已,何來這幾十年之富貴哉。」


  長孫無忌到底是懷著目的而來的,唯恐夜長夢多之下,自是不願再暢飲個沒完,幾樽酒過後,便起心挑出了個由頭來。


  「輔機這話就過謙了,卿之才雖不是王佐之屬,可比之魯肅也自不差,勝在一『穩』字上,若非當初觀音婢堅持,朕也不致於讓卿家閑居多年,卿不會怪朕罷。」


  太宗對長孫無忌的才能還是心中有數的,在太宗看來,雖不及房玄齡、陳子明等人那般出類拔萃,可也絕對屬於能安邦的宰相之流,實際上,在貞觀初年時,太宗就曾任命長孫無忌為尚書省右僕射,地位僅在房玄齡之下,後頭是因著長孫皇后極力進諫,不願讓外戚有做大之可能,方才免去了長孫無忌的實職,待得到了長孫皇后逝去之後,又因著陳子明、馬周等一大批極具才幹的相才出現,太宗也就沒再有大用長孫無忌之心思,真要說起來,是太宗有些個對不起長孫無忌的忠心來著。


  「陛下言重了,您對老臣恩重如山,老臣豈敢有二心哉,然,老臣終歸也就五十齣頭,終歸不願坐吃等死,若能為陛下分憂,則是老臣之幸也。」


  長孫無忌等的便是太宗這麼句話,這不,太宗的話音方才剛落,他便已是一頭跪倒在地,誠懇萬分地便出言求肯了起來。


  「輔機之意是……」


  長孫無忌這等做派一出,太宗不由地便是一愣,一時間還真有些反應不過來的。


  「陛下明鑒,賓王已逝,如今中書令一職已出了缺,老臣願辭去司徒之銜,去往中書省,以為陛下分憂,還請陛下恩准。」


  圖已窮,匕也就到了該現之時,但見長孫無忌重重地磕了個頭,一派懇切狀地道明了心意。


  「輔機能有此心,怕不是好的,朕看自無不可之說,至於司徒之銜么,倒也不必辭,且掛著罷,只是如今到底是恪兒在監國,且容朕回頭召其來商議一二再行下旨可好?」


  在太宗看來,以長孫無忌的才幹與資歷,出任中書令是絕對夠了的,只是考慮到其與李恪一向不甚對付,太宗也自不願輕許,這便委婉地提議了一句道。


  「陛下聖明!」


  這一見太宗並未當場下個決斷,長孫無忌心中自不免便有些個失落不已,可也不敢胡亂糾纏個不休,只能是恭謹地稱頌了一聲了事。


  「罷了,不說這個,來,輔機且再陪朕喝上幾樽。」


  見得長孫無忌很識趣地沒再糾纏前事,太宗也就安心了不少,緊著便舉起了酒樽,就此轉開了話題,而長孫無忌也自配合得很,一邊與太宗接著暢飲,一邊陪著小心地奉承著,君臣間互動頻頻,氣氛不可謂不融洽……


  「啟稟殿下,陛下正在承慶殿賜宴司徒大人。」


  何歡雖不屬於宮中體系,可畢竟是李恪這個儲君身邊聽用之人,宮中大小宦官們對其自是都巴結得很,哪怕是內禁的消息,他稍一暗示,便已有人將准信傳了來,一得知太宗正與長孫無忌宴飲之事,他自是不敢有絲毫的耽擱,緊著便轉回了御書房,將消息報給了李恪。


  「嗯,知道了,爾且自去忙好了。」


  這一聽長孫無忌果然已進了宮,還跟太宗在一道暢飲,李恪的心不由地便是一沉,但卻並未有甚感情之流露,僅僅只是面無表情地一揮手,就此將何歡打發了開去。


  「諾!」


  何歡雖很是好奇李恪為何要打探長孫無忌的去向,但卻不敢多嘴亂問,也就只是恭謹地應了一聲,便就此退出了御書房。


  「看來真讓子明給猜對了,那老匹夫果然是去找父皇要官了,如今事已急,還請子明為小王指點迷津則個。」


  中書省乃是出詔書之地,屬朝堂之要隘,自是不容有失,此一條,李恪自是心中有數得很,偏偏他眼下心煩意亂,還真就想不出個應對之良方,不得不將問題丟給了端坐在一旁的陳子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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