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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四章 穢事一籮筐(四)

  「陳大人,人就在內里,您看……」


  儘管很是不甘,可在陳子明的強勢下,竇奉節還是不得不緊著寫好了休書,又親自帶著陳子明去了關押房齡公主的主房。


  「休書!」


  事到如今,該說的早已是說過了,陳子明也自懶得再跟竇奉節多啰唣,也沒理會其之諂媚,只一伸手,面無表情地便吐出了兩硬梆梆的字眼來。


  「啊,在,在此。」


  膽氣被奪之下,竇奉節早沒了先前那等狂悖的囂張,一聽陳子明有令,趕忙點頭哈腰地便將寫就休書遞到了陳子明的手中。


  「帶爾的人出去,在院子外候著。」


  陳子明接過了休書。連看都不曾看上一眼,隨手便放進了寬大的衣袖中,而後么,也沒理睬竇奉節是怎個想法,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了一句,便即自顧自地一撩主房的珠簾,穩步行進了房中。


  「撤!」


  儘管心中對陳子明這等冷淡的態度極其之不滿,只是這當口上,竇奉節也自不敢有甚怨言,只能是無奈地跺了下腳,領著一眾部曲們灰溜溜地徑直退出了院子。


  「下官右僕射陳曦見過公主殿下。」


  方一行進了主房之中,入眼便見一衣衫不整的宮裝麗人正哀哀切切地趴在榻上哭泣著,邊上兩名侍女畏縮地站在一旁,儘管瞧不清房齡公主的臉,可只一看其著裝,陳子明便知那趴在榻上的年輕婦人正是房齡公主,心中自不禁滾過了一陣厭煩,不過么,倒是不曾帶到臉上來,也就只是穩步行上了前去,很是恭謹地行禮問了安。


  「嗚,嗚嗚……」


  得,一聽得陳子明到了,房齡公主不單沒停止哭泣,反倒是放聲嚎啕了起來,只是不清楚她到底在哭些甚來著,或許是自覺沒臉見人,以哭來掩蓋心中的羞意罷了。


  「爾二人帶上公主,隨本官進宮。」


  對於房齡公主的嚎哭,陳子明顯然沒甚太好的辦法,概因這事兒實在是太過令人噁心,當真是勸慰都不知該從何勸起,無奈之下,陳子明也只能是靜靜地等了片刻,待得見房齡公主始終不肯抬起頭來,耐性當即便被磨沒了,這便掃了眼侍候在旁的那兩名小侍女,語調低沉地便下了令。


  「諾!」


  連番變故之下,兩名小侍女皆已是被嚇壞了的,這會兒聽得陳子明有所吩咐,自是巴不得緊著離開此地,自不會有甚異議,趕忙應了一聲之後,便即搶到了榻邊,將兀自哭哭啼啼的房齡公主扶持了起來,蹣跚地便往外行了去。


  「陳重,去,將公主殿下的車駕趕到院子門口處候著。」


  房齡公主算起來是陳子明的姑姑,可實際上么,年齡卻並不大,也就才三十齣頭而已,體態妖嬈至極,這會兒正值梨花帶雨之際,更是增添了幾分的惑魅之感,只是其左臉上一個偌大的巴掌印卻是生生敗壞了這等動感,顯得格外的滑稽與可笑,當然了,陳子明是斷然不敢笑出聲來的,也就只是默默無語地跟著行出了房門,而後運足中氣地斷喝了一嗓子。


  「諾!」


  院子中,陳重正領著幾名陳府親衛持刀戒備著,這一聽陳子明有令,自不敢稍有耽擱,緊著應了一聲,領著人便衝出了庭院。


  「大人。」


  楊家別院門外,竇家的家丁家將早已退到了一旁,此際守在院門處的已換成了雍州府的兵丁,而少尹林存山正自心急如焚地在院門外打著轉轉,有心進內里一探,卻又沒那個膽子,正自不知如何是好之際,突然間見著陳子明陪著房齡公主從門裡行將出來,自不敢稍有耽擱,緊著便搶上了前去,恭謹萬分地見了個禮。


  「林大人,裡間的事便交給爾處置了,一切依律辦了去便好,本官須得緊著回宮,就不多耽擱了。」


  此番雖說已然順利將房齡公主救了出來,也勉強解決了楊家可能將遇到的一些麻煩,然則一想到還須得跟太宗解釋案情,陳子明的心情自是好不到哪去,也自無心再在這是非之地多遷延,吩咐了林存山一句之後,便即翻身上了馬背,領著陳重等人護衛著房齡公主所乘的馬車,一路向皇城急趕了去……


  「啟奏陛下,右僕射陳曦已陪同房齡公主到了宮門外。」


  申時三刻,天已是近了黃昏,可太宗卻依舊不曾去休息,更不曾接見朝臣,就這麼獨自一人在御書房裡來回踱著步,滿臉的陰霾之色,正自心煩意亂之際,卻聽一陣匆匆的腳步響起中,趙如海已是疾步從屏風處冒出了頭來,見得太宗那等焦躁狀,腳下不由地便是一緩,但卻不敢耽擱過甚,緊著便湊到了太宗的身旁,小心翼翼地稟報了一句道。


  「去,將房齡安置於百花宮,著陳曦即刻來見朕。」


  聽得陳子明終於是將房齡公主給帶了回來,太宗緊繃了良久的心弦當即便是一松,只是陰沉的臉色卻依舊不曾有所改變,下令的聲音里也自滿是焦躁之意味。


  「諾!」


  一聽太宗聲色不對,趙如海自是不敢稍有遷延,緊著應了一聲,便即匆匆退出了御書房,不多會,便已是又陪著一頭汗水的陳子明從外頭轉了回來。


  「微臣叩見陛下。」


  這一見太宗的視線掃了過來,陳子明自不敢怠慢了去,趕忙疾走數步,搶到了御前,恭謹萬分地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子明辛苦了,如今事情都處理得如何了,嗯?」


  見得陳子明一身紫袍大半被汗水濡濕,太宗心裡頭當真有些過意不去,只是事關天家臉面,這當口上,太宗也自無心多言寒暄,安撫了陳子明一句之後,便即直奔了主題。


  「回陛下的話,據下官調查,事情是這樣的……,現如今竇奉節已寫下休書在此,還請陛下過目。」


  太宗既是有問,陳子明自是不敢稍有隱瞞,這便緊著將案情的由來以及他本人與竇奉節交涉的經過簡單地述說了一番,末了,更是一抖手,從寬大的衣袖裡取出了竇奉節所寫之休書,雙手捧著,高高地舉過了頭頂。


  「哼!一群混賬東西,楊豫之該死,竇奉節該殺!」


  太宗一把抄過那份休書,只看了一眼,便即雙手一搓,將休書揉成了一團,重重地往地上一砸,氣急敗壞地便罵了起來,身上的煞氣暴然而起,當即便令隨侍在側的趙如海等一眾宦官們全都為之腿腳戰慄不已。


  「陛下息怒。」


  面對著暴怒的太宗,陳子明也不知該如何勸慰才是了的——對於太宗這等最好面子之人,家中出了這麼檔爛事,叫太宗的臉往哪擱了去。


  「息怒?叫朕如何息怒,一群混賬東西,朕的臉都讓他們丟光了,該死的狗賊,殺上一萬遍都不解朕心頭之恨!」


  太宗這會兒已是怒極,哪有心情去顧及陳子明的求肯,暴怒不已地踢了龍案一腳,直震得龍案上壘著的奏本堆轟然倒下,散落了一地,可太宗卻根本不加理會,面色猙獰地咆哮個不休。


  「陛下,事既出,當以善後為重。」


  身為臣子,自是不能坐看太宗氣怒傷了身,縱使明知此際進諫,恐會惹得太宗將怒火轉移到自家身上,可陳子明卻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進言了一句道。


  「善後?哼,好一個善後,來人,傳朕旨意,查封楊家,剝奪楊家所有爵祿,諸般人等一體流配嶺南,竇奉節行事魯莽,難堪大用,著革除本兼諸職,發配遼東軍前效力!」


  太宗倒是不曾遷怒於陳子明,可對楊家、竇家卻是恨到了骨子裡去了,根本不等雍州府那頭上報案情,便已是直截了當地下了處置之旨意。


  「陛下聖明。」


  太宗這麼個處置明顯是偏重了些,無論對於楊家還是對於受害者的竇奉節來說,都是如此,於律法也有不合之處,只是這當口上,陳子明卻是不敢再諫了的,也就只能是緊著稱頌了一聲了事……


  「子明,事情怎麼鬧到這等地步,唉……」


  太宗盛怒時所下的旨意很快便傳遍了京師,可卻擋不住朝野間對此案的熱議連連,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下,就連吳王李恪也都被流言給卷了進去,對此,李恪惱火之餘,也自不免對督辦此案的陳子明微有些不滿,這不,將陳子明召到密宅之際,卜一見面,便已是神情寂寥地感慨了一句,雖不曾指責陳子明的辦事不利,可意思卻是表達得很明顯了的。


  「楊豫之死有餘辜,只苦了其孤兒寡母,不單難有撫恤,反得遭顛沛流離之痛,竊以為可著柳如濤處派人妥善保護為好,將來得便時,再由殿下赦回京師也就是了。」


  以陳子明之精明,又怎會聽不出李恪言語間的怨氣,可於陳子明來說,這樁案子能辦成眼下這般模樣,已然是最好的結果了,終歸比起久拖不決以致於牽連過甚來得強,問題是值此李恪心情不爽之際,陳子明也自不好出言辯解,只能是答非所問地建議了一番。


  「嗯,也只能如此了。」


  李恪皺著眉頭想了想,也覺得此事當真怪不到陳子明的頭上,無奈之餘,也只能是悶悶地吭哧了一聲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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