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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攪動風雲的後手(四)

  「老爺,到家了。」


  儘管葛銘一案乃是陳子明布下的後手,絕大部分的案情,陳子明早已是瞭若指掌,可縱使如此,該做的辦案安排卻是依舊不能少,整整一天的時間,陳子明都在與兩位副手商議著諸般事宜之安排,沒旁的,概因此案乃是太宗所交辦,自是不能出絲毫的差池,所有的環節都必須做到盡善盡美,所有可能出岔子之處都須得事先考慮清楚,事無巨細都須得有所交代,如此一來,要商議的事宜自不免便多了些,一直忙到了下班時分,這才算是敲定了所有的細節,待得陳子明回到了自家府上,天都已是將黑了的,又困又餓之下,陳子明竟是在馬車廂里睡著了,壓根兒就沒注意到馬車早已停在了自家府門前,直到隨侍的管家見情形不對,小意地湊到車簾處輕喚了幾聲,這才算是將陳子明從昏昏欲睡中驚醒了過了。


  「嗯……」


  陳子明並未理會管家的呼喚,伸手揉了揉已顯僵硬的臉頰,又悶悶地長出了口大氣,而後方才一哈腰,就此下了馬車,自有一旁侍候著的下人趕忙撐著雨傘湊了過來,為陳子明遮擋住漫天的風雪。


  「陳大人請留步!」


  天色已晚,陳子明困累交加,自是不願在風雪裡多站,這一下了馬車,轉身便向府門行了去,只是還沒等他抬腳走上台階,卻聽後頭傳來了一聲疾呼。


  「喲,是梁主薄啊,怠慢了,怠慢了。」


  聽得響動不對,陳子明立馬便頓住了腳,回首一看,入眼便見一青衣中年正疾步行來,其邊上還跟著名一手持燈籠、一手打傘的少年書童,借著燈籠的朦朧亮光,陳子明瞬間便認出了來者,赫然是魏王府主薄梁旭,陳子明的臉上立馬露出了絲和煦的笑容,很是客氣地招呼了一聲。


  「下官冒昧前來打攪,還請陳大人多多海涵則個。」


  梁旭是一早就等在了陳府的附近,為的便是要在陳子明回府之際攔下陳子明之大駕,沒旁的,概因他很清楚陳子明此番可是鐵了心要坑魏王一把的,若是等陳子明進了家門再去請見的話,十有八九要吃閉門羹。


  「梁大人客氣了,此處不便,且內里敘話好了。」


  儘管梁旭尚未說明來意,可陳子明卻早就知曉其要說的是甚,不過么,倒是沒給其甚臉色看,無他,都是各為其主罷了,打生打死都靠各自的手腕,卻並無踐踏對方人格之必要,畢竟尊重對手便是尊重自己,這麼個道理,陳子明自不會不懂。


  「那下官就厚顏叨嘮了。」


  這一見陳子明如此和顏悅色,梁旭緊繃著的心弦當即便是微微一松,這便緊趕著躬身謝了一句道。


  「梁大人請用茶。」


  尊重對手是一回事,遂不遂對方的意卻又是另一回事了的,陳子明本就無心跟魏王府取得甚妥協的,自是不會將梁旭往內院書房領,也就只將其請到了二門廳堂處,各自分賓主落了座之後,自有一眾下人們緊趕著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


  「好茶。」


  這一見陳子明並未屏退下人,梁旭便知陳子明並無意與自己密談,心頭不由地便是一沉,不過么,到底是城府深,倒也沒帶到臉上來,僅僅只是淡然地一笑,伸手端起了茶碗,淺淺地品了一小口,隨口誇讚了一聲。


  「呵呵,梁大人覺得好便成,這麼些雨前龍井,可都是去歲省將下來的,而今新茶未出,陳某處也就只剩下不多的一點了,也就是你梁大人來了,若不然,陳某還真捨不得用的,說起來,倒是陳某託了你梁大人的福了。」


  既是不想給梁旭開口言正事的機會,陳子明自然就不會去問其之來意,而是嘻嘻哈哈地東拉西扯著,擺出了一派要與其拉家常扯閑話之架勢。


  「陳大人既是這麼說了,那梁某可就得多喝上幾碗了,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那個店了不是?」


  求人的話兒終歸不是那麼好出口的,尤其是涉及到奪嫡之爭的大事,自然更是得慎之再慎,以梁旭之智商,自不可能會魯莽行事,哪怕心中其實焦躁不已,可面上卻依舊滿是笑容,一派風輕雲淡狀地便順著陳子明的話頭打趣了一句道。


  「哈哈……,好,那今日陳某便陪梁大人好生品上回茶,以文章辭賦佐之,不亦樂乎。」


  梁旭話音方才剛落,陳子明當即便哈哈大笑了起來,只是笑歸笑,卻是在言語中暗示了不願聽梁旭談正事之意。


  「多謝陳大人美意,只是您公務繁忙,下官在此時前來拜訪,已是多有攪鬧了的,實不敢耽擱您太久,奈何下官受人所託,有一事欲與陳大人打個商量,您看……」


  儘管聽出了陳子明言語中的暗示,奈何身受魏王的重託,梁旭也只能是裝作沒聽懂,硬著頭皮地探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梁大人還請見諒,陳某在家中素來不談公事,只談風月,若是梁大人有公務要談,且請明日一早直接到大理寺,陳某自當與梁大人細談一番,如此可好?」


  這一見梁旭硬是要開口說項,陳子明臉上的笑容立馬便是一斂,語氣絕然地便將梁旭的試探話語給堵了回去。


  「陳大人誤會了,梁某要談的並非公事,而是受人所託,特來請陳大人為友人之父六十大壽賦詩一首的,不知陳大人可方便否?」


  夏州一案即將開審,在這等情形下,儘管被陳子明所言頂得難受無比,可梁旭還真就不敢盛怒而去的,趕忙陪著笑臉地胡謅了一番。


  「原來如此,好說,好說,來人,取筆墨紙硯來!」


  明知道梁旭說的是謊言,可陳子明卻並不打算揭破,反倒是爽朗地一笑,爽快無比地便應承了下來。


  「諾!」


  陳子明既是有令,邊上侍候著的下人們自是不敢怠慢了去,但見個中機靈者緊趕著應了諾,飛奔著便下了廳堂,不多會,便已將筆墨紙硯全都帶了來。


  「岸蘚生紅葯,岩泉漲碧塘。地分蓮岳秀,草接鼎原芳。雨派潈漴急,風畦芷若香。織蓬眠舴艋,驚夢起鴛鴦。論吐開冰室,詩陳曝錦張。貂簪荊玉潤,丹穴鳳毛光。今日還珠守,何年執戟郎。且嫌游晝短,莫問積薪長。無計披清裁,唯持祝壽觴。願公如衛武,百歲尚康強。」


  陳子明所能熟記的唐詩何止三百首,這不,僅僅只略一思忖,便已是毫不客氣地將杜牧的名作《春日言懷寄虢州李常侍十韻》給剽竊了,那等一邊吟唱一邊揮筆速書的做派,當真名士風範十足十。


  「好,好詩!得子明此詩,實梁某之大幸也!」


  梁旭所謂的求祝壽詩原本只是情急之下的胡謅罷了,卻不曾想陳子明竟真給出了一首好詩,縱使心中牽扯頗多,還是情不自禁地叫好不迭。


  「梁大人過譽了,此詩既是能入得梁大人法眼,那陳某也就算是不辱使命了罷。」


  自打詩名遠揚之後,來陳子明府上求詩者可謂是多如過江之鯽,然則真能得陳子明賦詩相贈者,可謂是少之又少,無他,儘管陳子明所記住的古詩詞極多,可畢竟不是無限的,萬一都送完了,將來豈不是得江郎才盡了去了?此番為了儘早將梁旭打發了開去,陳子明可謂是下足了血本了的,自是不願再與其多拉呱,言語間自也就透著股逐客之意味了的。


  「多謝陳大人成全,那下官便告辭了,您請留步。」


  眼瞅著再難有跟陳子明談正事之機會,梁旭自是不敢強自妄言,也就只能是假作興奮無比狀地將陳子明的大作小心翼翼地卷好,仔細地收進了寬大的衣袖之中,而後方才躬身行了個禮,就此告辭而去了……


  「稟殿下,梁主薄回來了。」


  天色早已全黑,然則魏王李泰卻是無心用膳,背著手在書房裡來回地踱著步,臉色陰沉得簡直能滴出水來,正自心煩不已間,卻見王府總管劉五高急匆匆地從屏風後頭轉了出來,小心翼翼地湊到了李泰的身旁,緊趕著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請,快請!」


  一聽是梁旭已回,李泰的臉上立馬掠過了一絲期盼之色,也沒甚廢話,直截了當地便下了令。


  「諾!」


  聽得李泰有令,劉五高自不敢稍有耽擱,趕忙恭謹地應了諾,急匆匆地便退出了書房,不多會,便見面色凝重無比的梁旭已是緩步從屏風後頭行了出來。


  「怎樣了?」


  李泰心急著知道結果,也沒等梁旭行禮,便已是急吼吼地喝問了一嗓子。


  「殿下還是儘早上請過摺子好了。」


  梁旭滿臉苦澀地搖了搖頭,給出了個李泰最不想聽到的答案。


  「嗯?該死的狗東西,安敢拒絕本王的好意,哼,找死!」


  一聽梁旭這般說法,李泰的臉色瞬間便黑沉了下來,心火一起,拽起文案上的筆筒便往地上一砸,氣急敗壞地便咆哮了起來,聲如雷震中,一張胖臉硬是扭曲得個猙獰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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