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偵騎營(三)
「張什長,還要繼續么?」
陳子明要的便是壓服眾刺頭們,倒是沒傷人之心,這一見張彪的麵皮已是憋得個紅里透黑,自是清楚其已到了極限,再多支撐上一會,十有八九要受內傷,也就沒再逼迫於其,而是就此鬆開了其雙腕,後退了小半步,神閑氣定地發問了一句道。
「大人神力驚天,卑職服了。」
張彪雖沒啥城府,卻也不是個不識好歹之輩,但見其心悅誠服地躬身行了個禮之後,便即退回了軍陣之中。
「還有誰不服的,只管站出來好了。」
壓服區區一張彪,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陳子明並不以為有甚可值得自傲的,他要的可是壓服全營來著。
「……」
死寂,一派的死寂,沒旁的,張彪雖只是個什長,可論及蠻力,卻絕對是全偵騎營第一,可就算這樣,在陳子明手下,都表現得如此之不堪,足可見陳子明在力量一道上有多驚人,再一聯想起陳子明在校場上的弓馬能力,又有誰還敢再次出來獻醜的。
「既然沒人不服,那從現在開始,偵騎營就歸陳某指揮了,誰若敢有令不遵,就休怪陳某手下無情,都聽清楚了么,嗯?」
陳子明並未在意眾人的緘默,好整以暇地等了片刻之後,這才一揚眉,聲線陰冷地斷喝了一嗓子。
「諾。」
打既是打陳子明不過,官階又沒陳子明高,一眾將士們雖尚不甚服氣,可面對著蠻橫若此的陳子明,除了應諾之外,卻也真沒旁的法子好想了的。
「大聲點,都沒吃飽飯么!」
眾官兵們只是被壓制住了,可要說真的心服口服么,顯然還遠談不上,應答的聲音自不免便有些個參差不齊,對此,陳子明自是不能滿意,也沒跟眾官兵們講甚客氣,冷厲地又斷喝了一聲。
「諾!」
偵騎營將士們大多是刺頭不假,卻絕不是傻子,這一見陳子明有著借題發揮的苗頭,自是誰都不想被陳子明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給燒著了,趕忙全都打疊起了精神,高聲應諾不迭。
「很好,誰能告訴本官,偵騎營第一要務是甚?」
以力服人不過只是第一步而已,陳子明自然不會就此便滿足了去,這不,待得眾人應諾聲方停,他便又拋出了第二步以理服人的由頭。
「……」
一聽陳子明這話問得蹊蹺,似乎有著要藉此機會抓人出來立威之嫌疑,眾刺頭們自是全都避之唯恐不及,全都閉緊了嘴,誰也不肯去當那個出頭鳥。
「你來說!」
陳子明等了片刻,見無人肯出頭,也自不以為意,隨手指點了下排在正中的一名什長,面色肅然地下了令。
「回大人的話,卑職以為應是明察敵情,以為大軍主將決斷之用。」
那被點了名的什長一看避無可避,不得不站了出來,搬出了句操典之所載以為回應。
「嗯,你呢,又是怎個看法,還有你,你,你,都站出來說說好了。」
陳子明並未對那名什長回答加以點評,僅僅只是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手一抬,隨意地又亂點了幾名士兵的人頭。
「回大人的話,小的以為姚什長之言甚是。」
「回大人的話,小的附議。」
「小的亦附議。」
……
幾名被點了名的士兵顯然都不打算費甚心思去找答案,盡皆表明了贊同先前那名什長所言之態度。
「呵,看來爾等的覺悟都很高么,好,好一通的屁話,都給某聽清楚了,爾等第一要務就是活著,至少在完成任務前必須活著,一幫笨蛋,怪不得是人都說偵騎營就是送死營,敢情都是爾等自找的,一個連如何保存自身都不會的偵騎,又怎可能會是好偵騎,記住了,本官給爾等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好好地活著,誰想死,現在就可以自裁了,若不然,就都給老子好好的活著,此令,在本官陣亡,或是被取代前,始終有效,都聽明白了么,嗯?」
陳子明始終靜靜地聽著,直到最後一名士兵也表了態之後,這才冷冷地一笑,毫不容情地將眾人全都臭罵了一通。
「諾!」
能活著,誰又樂意去死啊,被塞到偵騎營來的大半是騎軍各部不願要的刺頭人物,心裡頭大多都已是做好了最壞的準備,之所以鬧騰,那其實大半是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在作祟罷了,此際一聽陳子明要大家好好活著,應者自是雲集。
「聽明白便好,為了能讓大傢伙都能好生活著,從明日起,安營之後,本官將負責安排人手對爾等進行特訓,今日就算給大傢伙最後一天放鬆,各什什長向前三步走!」
有些話點出了也就夠了,說得太多,反倒會起反效果,而今么,既是成功地激起了眾將士們向上的心思,陳子明立馬見好就收,此無他,威已立,恩也就該上了。
「諾!」
儘管不甚明白陳子明此令的用心何在,可眾什長們卻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齊齊應諾而出。
「本官既是要求爾等做到最好,那本官也會給爾等最好的待遇,張彪,你來負責監督,各什什長依次到本官帳中領取美酒一壇,今日我偵騎營將士皆可暢懷開飲,共謀一醉,去罷!」
陳子明並未賣甚關子,直截了當地便將謎底揭開,頓時便激起了眾官兵們一片的喝彩與歡呼之聲。
「鄭校尉、各位隊正就不必指望著能與眾同樂了,本官另有要事與爾等商議,且就都到本官帳中一聚好了。」
壓、打、拉三板斧雖是尋常小手腕,可用來收復偵騎營普羅大眾卻是綽綽有餘了的,此一條,陳子明心中自是有數得很,當然了,對下頭那幫士兵們有效的招數,卻未必會對鄭真等營中高層有效,對此,陳子明心裡頭也同樣有若明鏡一般,故而,安撫完了一眾官兵之後,陳子明便即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將鄭真等人全都請進了自己的中軍大帳之中。
「末學後進初至軍中,不識禮數,行止間多有衝撞諸公,是小子之不是,在此,小子以美酒一碗為賠罪,還請鄭公及諸位多多包涵則個。」
拉攏住了下層官兵,只是意味著陳子明能初步在偵騎營中站穩腳跟,可要想指揮如意,卻還須得有鄭真等人之鼎力協助,前頭是大棒不斷揮舞,接下來么,就須得好言好語外加胡蘿蔔才成了的,對此道,陳子明雖談不上熟稔已極,可道理卻是懂得的,這不,將前來領酒的一眾什長盡皆打發走了之後,陳子明便即客氣地將六名營中高層都請到了一起,圍坐在兩張並在一起的矮几旁,又著人奉上了些菜肴,親自動手為六人滿上了酒,而後方才滿臉誠懇地朝著眾人作了個團團揖,恭謙地致意了一番。
「不敢,不敢。」
儘管陳子明說得懇切萬分,又將一碗美酒一氣飲盡,姿態可謂是擺得極低,可在見識過陳子明的霸道與勇悍的情形下,鄭真等人又豈敢大意了去,口中雖是連道著不敢,可眼神里的戒備之色不單不曾消減,反倒是更濃了幾分。
「諸公對小子一時難有信任,此人之常情也,原也不足為奇,若是小子處在了諸公的位置上,恐也是如此,呵,小子之所以處心積慮要隨軍出征,以致不惜在校驗之際強行出頭,實是有不得不為的隱衷啊,不瞞諸公,小子得罪了朝中貴人,若是不能及早崛起,必死無葬身之地啊,唉……」
儘管瞧見了眾人眼中的狐疑與戒備之神色,可陳子明卻並不在意,但見其將手中的空碗往矮几上一擱,面帶凄苦之色地便感慨了起來,說著,說著,淚水便止不住地流淌了下來。
「大人,您何出此言?」
這一見陳子明如此作態,鄭真等人可就有些坐不住了,彼此慌亂地交換了個眼神之後,由著鄭真謹慎地出言試探了一句道。
「諸公或許曾聽聞過中秋前後那場鬧哄得厲害的投毒案罷,小子陳曦正是原告,當初……,而今,案子雖草草而結,可元兇卻依舊逍遙法外,何也,無外乎其家勢大罷,不單不曾收斂凶威,反倒是屢次暗下毒手,若非有我師秦瓊並大伯程知節幫襯著,小子早死無地也,然,他人能幫得一時,幫不得一世,小子若不自救,哪有將來可言,今,唯有沙場搏命,方有一線之生機,不知諸公可願助小子一臂之力否?」
自打到了這個朝代,陳子明不單武藝見長,演技同樣是進步神速,一番真真假假的話說將下來,當即便令鄭真等人全都為之動怒不已了。
「天下竟有如此囂張之狂徒,大人放心,卑職孫濤願為大人臂助!」
「說的是,卑職柳五也願為大人前驅!」
「大人放心好了,卑職沈綱,便是死也要將大人拱上去,斷不可叫那等卑鄙小人得逞了去!」
……
鄭真等人或許都算是有些城府之人,可畢竟都是鐵血軍人,最看不過眼的便是那些仗勢欺人之高官,被陳子明這等悲情牌一打,自是全都激昂了起來,狂拍著桌子地表明了全力支持陳子明建功立業之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