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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章 子夜有約

  蘇邁伸手摸了摸它的脖子,那一身淡紫色的羽毛,此刻看去,鮮亮而威武,想著這鳥兒被棄在那陰魂齊聚的孤山之上,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竟對過往一無所知,連怎麽來的,都不清楚,一時間,觸景生情,忽生出幾分憐憫之心。


  “長庚,我和雲奚皆有事在身,無法陪你一道了,這神州界上,壞人眾多,你天生異相,加之魂氣未盡,很容易引人留意,此行無論去往何處,一定要多加小心,盡量避開人類修士聚集之所,非不得已,不要變身。


  萬事皆有緣法,不可強求,先生既然有此一說,自然有其目的,你切不可操之過急,日後若要尋我,可到乾元城中不二酒館留訊!”


  “蘇邁,這神州界上,有好人麽?”長庚聞言,突然冷不丁地問了一句。


  這話若自尋常世人口中問出,蘇邁或許會說,應該有的,但此刻,麵對這對過往一無所知,很快又要獨自流浪的怪鳥,蘇邁卻一時愣了愣。


  片刻後,忽聽得他輕歎了一聲,說道:“哪有什麽好人,隻是壞的程度不一樣罷了,你要記得,人心詭詐,無論在什麽時候,不要輕易相信別人!”


  陸雲奚未料蘇邁會突然對長庚說出這番話,亦是稍有些意外,不過細想之下,卻也能理解,他自幼流離失所,好不容易被人帶大,又被遺棄,之後學藝數年,又被師門所逐,之後無意之下罪於乾元城,滿城修士,多欲置其於死地,這一路行來,倒還真沒遇到多少好人。


  而長庚鳥雖甚機靈,但畢竟並非人類,若遇到心懷不軌之人,巧言相惑,隻怕很容易上當受騙,故而離別之際,蘇邁以危言相告,也算用心良苦。


  “沒錯,人心叵測,你身懷異術,記得輕易不要顯露,更不要說話,做一隻普通的鳥便好!”片刻,便又聽得陸雲奚亦出言道。


  長庚見二人神色凝重,倒也點了點頭,不過它雖活了不知多少年,但真正相熟之人,不過蘇邁、陸雲奚及先生三人,那墟裏漁村雖多山民,但卻隻是見過而已,卻並未打過照麵。


  在它印象之中,人多是好的,故而適才聽蘇邁之言,才出口相問,不過此刻聽得二人勸告,一時之間也很難明白過來,隻是點了點頭,表示聽過去了。


  “去罷,神州雖大,亦有窮盡,若有緣份,終會重聚之日!”蘇邁定了定神,深吸一氣,隨後說道。


  長庚用腦袋蹭了蹭蘇邁的衣袖,又朝陸雲奚望了望,隨後身形急縮,化作一隻小雀兒,也未再說話,撲著翅膀,便朝半空飛去。


  蘇邁望著那很快便消失在天邊的小黑點,心情頗有些惆悵,半晌,當他回過神來時,卻見陸雲奚正定定地望著他。


  “雲奚,你也去罷,辦完你的事,便回南庭山,你失蹤三年,想必水月大師和你家人都很掛念你!”蘇邁默然片刻,終開口說道。


  “我……”陸雲奚似乎有話要說,不過猶豫片刻,終是未曾開口,輕歎了一聲,接道:“你自己,多保重!”


  也未待蘇邁回複,便見她身形一轉,瞬間便滑出數丈之外,數息之後,留給蘇邁的,已是一個模糊的背影。


  蘇邁見狀,無奈地搖了搖頭。


  在得一廬中,他們身無負累,自然相處得頗為愉快,但一回到這神州界上,彼此身份有天地之別,自然有所顧忌,再說陸雲奚亦似乎有甚心事,此刻離去得越是決絕,說明她心中越是難以釋懷,隻是許多事,錯在天意弄人,卻非她所能左右。


  近一個時辰之後,當城牆之上那宏大的山河寶卷在最後一縷夕陽消失於水底時,複歸於沉寂,玉橋之上,人流漸稀,這天下仙都,亦很快被朦朧的夜色所籠罩。


  蘇邁混入那行色匆匆的人群之中,很快便進得城去。


  為免引人留意,他並未在城中找那代步的異獸,而是獨自穿街過巷,一路疾行,及至那天劍司時,天已漆黑。


  今夜寒星寥落,月色亦有些黯淡,逍遙巷中,誨暗而深邃,借著幾家院門前燈籠的微光,蘇邁小心翼翼地向那深處行去。


  不二酒館前,懸掛著兩個稍有些泛白的燈籠,照得那門頭之上的對聯若隱若現。


  蘇邁站在門前,腳步停頓了片刻。


  望向裏麵有些清冷的小院,忽覺有幾分感動。


  雖說他在這小院之內,所逗留的時日不多,但這地方卻帶給了他短暫的溫暖,曾幾何時,對酒閑坐,燈火可親,於他而言,便是難得的歡愉。


  不二酒館地處偏僻,來這飲酒之人,多是些老食客,和蘇邁甚為熟悉,其中還有過往曾相救於他,像彭十四等人,蘇邁一直心存感激,不過此刻他卻不想很快露麵,乃將夜雪所贈的麵具戴上,甚至再弄了些灰土在臉上搓了搓,這樣一來,蘇邁看上去,便成了一個臉色有些灰暗的中年男子,這模樣,在乾元城中比比皆是,倒也無人會去留意。


  片刻之後,便見他腳步輕浮,晃晃悠悠地進了小院,從背影看去,還真像個長期酗酒的食客。


  此刻夜已漸深,廳堂之內,食客稀少,偶有幾桌客人,亦是埋頭喝酒,亦未有人留意他的到來,蘇邁不經意地掃了一眼,卻見他相熟的幾人,皆不在座,而小清茶,亦不見了蹤跡。


  “奇怪,今日這酒館,為何這般冷清?”蘇邁邊往裏走,邊琢磨道。


  待到進了內堂,卻發現亦是空無一人。


  內廚之內,是歸掌櫃的地盤,輕易不讓人進去,便是小清茶,不得許可,亦不能進入,故而蘇邁亦不知那歸掌櫃,是否便在其內。


  在那傳菜的窗口,有塊布簾遮住,蘇邁自然不敢毫無禮貌地掀開,隻好撓到後門,輕輕在敲了敲,口中問道:“歸掌櫃,可在裏麵,我是蘇邁!”


  裏麵之內一片靜默,半晌,卻突然傳來一個聲音:“進屋裏等,不要出來!”


  這歸掌櫃的模樣蘇邁雖未見過,但這聲音,過往卻曾有聽聞,故而此刻聞言,雖有些意外,但既然他有此言,自然會有所指,會意之下,蘇邁便很快往院內而去。


  數年前,他初到乾元城時,曾在此處留宿過一段時日,故對這院內甚是熟悉,很快,便到了當初他和無用所住的房間所在。


  屋內甚是整潔,像是有人經常打整,不過床褥卻疊得很是平整,窗台緊閉,其上還有些許灰塵,那無用常用的茶杯,已然幹了許久,看來,這房間已有一段時間,未曾有人住過。


  莫非,無用並不在此,抑或者,自己消失其間,發生了甚事?


  蘇邁一時頗有些擔擾,小清茶極少離開不二酒館,這無用不在尚可理解,或許他早就離此,去了無定寺駐地甚至於雲遊四方,但歸掌櫃的話,卻聽起來,並不簡單。


  難不成,當初在浮屠島上,清茶和無用等人,發生了甚意外?


  一念及此,蘇邁忽覺心下一涼,但歸掌櫃明言要他在此等候,一時間,他亦無甚辦法。


  好不容易等到夜深人靜,前廳的動靜漸小,那一眾食客,終於起身出門,一天的生意,卻也算熬到打烊。


  心念著的歸掌櫃卻始終未出現,當蘇邁忍不住出門時,卻瞥見那小院門柱之上,掛著一張白紙。


  “今晚子時,孤鴉嶺!”


  蘇邁望著那字跡,頗有些意外,紙上之字寫得端莊平穩,卻看不出這寫字之人,是男是女,這歸掌櫃做得一手好菜,但卻從未見過寫過字,故而蘇邁亦不敢肯定,這字是否便是他所留。


  這孤鴉嶺,蘇邁當年亦曾聽過,乃是一片亂葬崗,在一片滿是礫石,草木難生的山坡之上,過往城中有橫死之無名修士或者無人認領的屍身,皆會被護城衛隊隨意埋於此地,這地方很是偏僻,尋常之人嫌之晦氣,若無特別之事,很少有人會前往。


  這留字之人,約他前往孤鴉嶺,莫不是為了考驗他的膽量麽?

  仔細回想一遍,蘇邁忽覺有幾分困惑,按說對於修士而言,這亂葬崗並非甚大不了之所在,亦無甚考驗之必要,再說若是歸掌櫃留訊,斷不可能選擇這麽個偏遠的地方,隻是若非歸掌櫃,他實在想不到,會有甚人物,大半夜的約他到此。


  更可疑的是,他自回歸神州以來,一直是小心翼翼,晝行夜伏,從未暴露過身份,除了那歸掌櫃,還會有誰知道他的行蹤呢?


  無論如何,既然此人有約,那自然會有所指,此刻他對世事一無所知,去看看,倒也無妨。


  打定主意,蘇邁便決定前往一探,這人留書為訊,而且還在這孤鴉嶺中,想來多半是不希望被人發現,既如此,應是相熟之人。


  休整片刻,蘇邁便即起行,當他露過那後廚之時,特別留意了下,卻發現裏麵毫無動靜,看來歸掌櫃已不在這廚房之中。


  寒鴉嶺距天劍司倒是不遠,以正常修士的腳程,不過大半個時辰,不過蘇邁一路上邊走邊想,倒也不急著趕路,等到他到達這地方時,已近子時。


  這是一個極其孤寒的所在,放眼望去,亂石遍地,草木稀疏,大大小小的土丘鋪滿了山坡,時有寒鴉悲鳴,夜鳥驚飛,看上去,很是荒涼。


  蘇邁站在山前,望四處望了望,卻發現,除了他自己,並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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