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大局已定
清虛立於漫漫黃沙之中,無邊的熱浪複又滾滾而來。
頭頂的天空,那烈日已然西斜,照在他高大身軀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藺歸元等人依舊毫無蹤跡,那出口之事,自然更無下落。
清虛掐指算了算,一炷香的時間,很快便至。
輕呼口氣,抬手往那半空中浮懸的長劍一指,拂塵發出陣陣青光,絲絲縷縷朝那劍身飄去。
隨後,那長劍突然暴漲,片刻便化成一條貫穿天地的巨柱,無形的威壓自劍身傳來,忽又有狂風卷起,黃沙滿天,傾刻之間,無邊瀚海便像沸騰了一般,無數沙柱被生生扯起,吸入那劍身之中。
那高不可見的長劍,此刻已成了風暴中心,隨著無數塵沙的注入,劍身上原本水漾的波紋業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繁複的符紋。
清虛立於不遠處,飛沙漫卷,看上去狂亂無序,便卻止於他一丈之外,似乎像有個無形的屏障一般,將他與周邊的沙暴隔離開來。
“可惜了這須彌塔啊,若用來給年輕弟子修煉心性,倒也不錯!”清虛望了望頭頂,忽然歎了句。
隨後,便見其長袖一揮,半空中風雲急變,那長劍發出一聲激昂的劍鳴,如蒼龍入海一般,聽去甚為激動。
寶劍有靈,聽這劍鳴之聲,似乎多年未曾被使用過了。
此刻,雖無敵手,但能有出劍之日,已算難得,畢竟,以清虛的修為,放眼神州,已無用劍之機。
長劍寂寞,一朝出鞘,便是無堅不催。
劍身直斬而下,如盤古開天一般,竟將那無邊沙海一分為二,連那虛空,亦被斬得成了兩半。
天地之間,宛如一個被切開的圓球,無盡的黃沙蕩然無存,虛空中一片混沌,片刻,便有劇震傳來,仿佛下一刻,這裏便要坍塌。
而此刻,那石塔之外,亦是嘩然不已。
強烈的震感自塔中傳來,那深坑地麵,似乎亦有些搖搖晃晃。
沈清秋望著那行將燃盡的檀香,嘴角微微一揚,竟然笑了笑。
隨後,便又閉上雙眼,恍若無事。
清虛望見眼前一切,除了有幾分惋惜之外,倒也無甚悲喜,本來,若藺歸元等人不隨同而入的話,他無須出此下策,畢竟,法寶難得,這須彌塔傳世數千年,一朝被毀,亦甚是可惜。
不過此刻,時間緊近,卻是由不得他,藺歸元等人肯定陷入更深處的幻象之內,一炷香過後,便要全功盡棄。
他這開天巨劍,算起來,也有近百年未曾用過了,今日這一斬之下,看上去,這劍氣,卻是柔和了許多。
無天無地的空間內,清虛浮於半空之中,隻待片刻,便可塔破人出,大功告成。
“清虛真人,好手段啊!”
一個飄渺的聲音自虛空蕩來。
清虛嘴角閃過一絲曬笑,卻未有任何動靜。
“這天下將變,可惜你枉稱正道之尊,卻也束手無策!”那聲音複又響起。
清虛依舊一動不動,仿佛沒聽到一般。
“天道無親,天地無我,南庭宗亦不過如此!”那人複又譏道。
清虛心中略有一動,不過麵上卻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三年來,老夫行遍各界,已臻大成,可惜你空負絕世之質,奈何作繭自縛,井底之蛙,終難登大道啊!”那人似乎頗有耐性,自顧自地接著道。
“一介囚徒,也敢大放闕詞,真是可笑!”不知為何,一直神情淡漠的清虛卻突然冷冷地接了一句。
“那又如何,老夫已然離開那無極淵,南庭宗再不足懼也,數百年的光陰,今日倒要好好清算下!”那人冷笑一聲,言語中頗有怒意。
未待清虛有何回應,虛空之中,一片黑影忽然而現。
看不清是何形貌,便如鬼魅一般飄忽而來,隨之,一陣勁風驟起,清虛隻覺遍體生寒,無盡的陰氣自四麵八方突襲而至。
“哼!”清虛冷哼一聲,拂塵一揮,寒氣便即消退,那黑影亦隨之消失,數息之後,又故伎重施。
如此數個回合之後,清虛突覺不對,忙一定神,隨手一召,那巨劍忽衝天而起,帶著一股霸絕無匹的氣勢,衝向那混沌深處。
石塔之外,地麵搖晃不止,無數被那紫電摧毀的亂石四散紛飛,恍如地震一般,那無用等人所立之地,已然大片陷落。
群雄頗有些站立不穩,不少人已然禦劍而起,立於那半空之中。
隨著一聲驚天悶響自塔內傳來,一道狂暴的劍光破塔而出,茫茫青氣自那塔身漫溢而出,無盡威壓如潮水般向須彌塔周邊湧去。
擠在石塔周邊的眾人,隻覺如被重擊般,身形不自覺的往後退,修為稍次者,已是口有鮮血,而不少在那半空之中的修士,亦有人立足不穩,從那寶劍之中墜了下來。
隨後,便見那石塔如泥砌一般,轟然倒塌,塵灰之中,清虛手持拂塵,緩緩而出,而身後,正站著尚自有些茫然的四大家主。
“好……”群雄之中,一陣歡呼之聲響起。
“清虛真人威武,神州無敵!”有好事之徒,開始拍起了馬屁。
此聲一出,便有人附和。
隻有清嵐望著那塔前不到一丈之處的沈清秋,麵色沉重,看不出有一絲喜色。
“道兄修為通天,小弟佩服!”沈清秋笑意盈盈地站起來,朝清虛拱手說道。
“你贏了!”清虛望向那已然燃盡香灰,黯然回道。
“不過數息而已,實屬僥幸!”沈清秋朝那須彌塔的殘石望了望,接口回道。
“沈盟主的天機之術,委實高明,貧道輸得心服口服!”清虛麵色誠懇,朝沈清秋點了點頭,看模樣,還真有幾分英雄相惜之態。
“雕蟲小技,登不了大雅之堂!”沈清秋輕笑一聲,擺了擺手,隨後卻朝四大家主望去。
藺歸元等人此刻業已轉醒,雖不知清虛和沈清秋之間究竟發生何事,但在五人出塔之時,香已燃盡,確是事實。
在這數百群雄注目之下,願賭服輸,藺歸元便是再不情願,亦無可奈何。
朝身側三人望了望,藺歸元往前行了兩步,朝沈清秋冷言說道:“沈盟主智計無雙,藺某自歎不如,金剛盟之請,自無不可,不過,畢竟正邪有別,乾元城數千年祖製不可破,待我等草擬一份文書,雙方商定後,落印生效,盟主以為如何?”
沈清秋聞言,毫不在意在笑了笑,點頭應是。
他心裏清楚,藺歸元乃是緩兵之計,不過此刻,金剛盟於情於理於勢,皆占上風,他亦不擔心有甚變故。
“一個時辰之後,在下靜候佳音!”沈清秋聲音傳來,身影已沒入那雲層之中。
“師兄,這塔中到底發生甚事?”清嵐見沈清秋已遠,忙上前朝清虛問道。
聞此一言,身側的藺歸元等人,亦一臉無奈地望向清虛。
“此人的天機術已達天人感應之境,連貧道亦被其騙過,誤了時辰!”清虛輕歎了一句,麵有異色,心裏暗想著,若沈清秋真和那人聯手,隻怕這神州界上,再又寧日。
“哎,我等無能啊,亦被其所騙!”藺歸元聞言,雖不明內情,但多少亦知,發生在幾人身上的事情,清虛亦有所遭遇。
“這沈清秋確是深不可測!”韓世繇輕歎了一句,言語中雖有幾分不甘,但經此一役,確知沈清秋高出四大家主甚多,若先前真以強相逼,隻怕這深坑之內,難有一人生還,故而,賭注雖輸,他反覺有些釋然。
金剛盟確是今非昔比,反而乾元城四大家族,享受了數十年的太平,這修行一事,反倒落於人後,居安不思危,隻怕無眼前之危,日後亦會為人所乘。
“實在抱歉,貧道技不如人,連累四位了!”清虛麵有愧色,朝藺歸元等人拱了拱手。
“師叔說哪裏話,說起來,倒是我等連累了師叔才是!”藺歸元聞言,忙拱手回禮。
直到出塔之後,他細思之下,方才明白,這塔中之事,包話四人相隨而入,皆在沈清秋算計之中。
清虛敢答應入塔一賭,自有幾分把握,而自己四人卻自作聰明,弄巧成拙,反而害得清虛真人誤了破塔之機。
一個回合之間,高下立判,藺歸元過往亦是叱吒風雲,在乾元城中殺伐果斷,斷生判死,數十年過去,多少亦有些不甘於一城一地,這些年,苦心經營,已是小有規模,想不到,在這浮屠島上,卻被人牽著鼻子走了許久,一步步皆在金剛盟布局之下,這沈清秋,更是算無遺策,相比想來,自己之行事,確實遜色了幾分。
此刻,他提出以文書相約束之說,亦不過無奈之舉,金剛盟入城已成定局,自己所為,不過為日後城中之事,多幾分處置之依憑,至於金剛盟人是否配合,卻是難料之極。
“藺兄,真要出那文書麽?”梁尚秋此刻亦是麵黑如鐵,問向藺歸元道。
“天不助我,如之奈何!”藺歸元長歎一聲,緩緩回道。
此刻,大局已定,身為乾元城主,自不可能出爾反爾,更何況,尚有數百性命捏在金剛盟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