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輕重緩急
望著那囚室中疲憊不堪的修士,眾人亦是各有所想。
藺歸元在想著這囚室突然打開,定非偶然,隻怕金剛盟亦已開始行動,卻不是意欲何為,不過如此一來,他心中反倒放鬆了下來,金剛盟越急,情形自然對他越有利。
而在他身側的不遠的穆星河,卻是一臉焦急,眼看著越來越多的囚室露了出來,他的目光所在,卻未發現寒山子的身影,自然令他憂心不已。
這寒山師兄自從發出這天音石鼓的消息後,便不知所蹤,如今這石洞之內的石鼓已被證實有偽,那寒山這消息又自何而來,他自己又是否親自見過,最重要的是,若不在這囚禁之中,那他又在何處,抑或說,業已遭遇不測?
穆星河細想之下,不覺心下發涼,如此看來,寒山子多半是凶多吉少,這六虛山院派駐乾元城的執事長老,數十年勤勤懇懇,為大戰後的宗門,在乾元城中打下一片江山,卻不料,竟然道殞於此!
一時間,穆星河神情黯然,以致於周邊眾人在說些什麽,亦不曾留意。
“昆俞道兄,你到底怎麽了啊?”先前那白淨男子趴在那欄杆之前,厲聲叫喊著。
那被問話之人,顯然很想回答他,眼神急得有些泛紅,不過終是說不出口,看他那情形,仿佛身體已被抽空一般,連說話都無能為力。
“道兄……,道兄……”那男子初時尚大聲叫喊,不過半晌之後,卻見對方全無力氣,痛苦不堪,不由得黯然情傷,這聲音也漸次低沉,到最後竟成低泣之狀。
不遠處石階之上的眾人見狀,皆茫然不解,修道中人,心性自比常堅韌,這參廖雖和那被囚的昆俞感情交好,但堂堂男兒之身,行女子之態,多少令人有些迷惑。
不過,也僅就這短暫一瞬而已,如此非常時刻,眾人更關心金剛盟一下步會有何動作,對別人的私事,倒也無心過多留意。
小和尚無用見那石室洞開,自然第一時間去尋找顧曠的身影,小清茶跟在其後,一臉憂色。
想當初,顧曠可是為救他倆而失蹤,雖不知生死如何,但既然這石洞之內設有囚牢,而顧曠出事之地又離此不遠,那便極有可能被困於此處。
身為蒼雩雪山顧家的公子,顧曠在眾人印象之中,一直是豐神如玉,俊朗不凡,頗有幾分濁世翩翩佳公子之態,平日裏亦是一襲白袍,直如芝蘭玉樹,朗月風清,故而在無用一路掃去,心中所想的均是向日裏顧曠之狀,直到他眼光鎖定一個灰頭土臉的熟悉身影時,怔了片刻,才急著衝了過去。
“顧曠……,顧曠……,你可還好?”
無用邊跑邊擠開人群,衝著右側石階中段,一間關著十來人的石室跑了過去,朝那最角落一個背倚石牆,獨坐調息的身影大叫道。
顧曠初時尚未有甚反應,不過當小清茶亦在前方呼喝喊叫時,很快便向二人望來。
“顧曠哥哥,是我,是我啊,你還好嗎?”小清茶迎著顧曠的目光,努力的地朝裏揮手。
顧曠輕呼了一口氣,原本落寞的眼神恢複了幾分神采,看樣子,他的情形比那前麵的昆俞要好上不少。
“顧曠哥哥,你可能說話?”小清茶見過先前那昆俞的慘狀,見顧曠有所反應,忙急著叫道。
顧曠點點頭,默然起身。
“無用,小清茶,你們無事便好!”顧曠雖看起來並無大礙,但說話之聲聽起來卻甚是虛弱,似乎便如大病未逾一般。
那一身白衣,被血染過之後,多成暗紅之色,一處處的劍傷,將衣袍劃得破爛不堪,看上去,亦隻能勉強遮身
小清茶望著那累累傷痕,淚水在眼眶打轉,片刻之後,終忍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顧曠見狀,無奈地搖搖頭,隨後便輕歎道:“小清茶,別哭,我沒事!”
“顧曠,這到底怎麽回事,你為何被困在這?”無用見清茶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亦覺心急,忙問向顧曠道。
“一言難盡!”顧曠神情暗了暗,複又深吸口氣,看情形,似乎頗有些吃力。
抬眼朝前方看去,眼見這洞中人潮洶湧,乾元城中有名望之人皆在此處,一時亦覺有些意外,卻不知發生甚事。
顧曠朝無用望了望,眼有問尋之意。
無用正欲解釋時,卻聽得身後花相容之聲傳了過來,而水輕盈亦隨在其後。
“顧曠,你果然在這!”花相容急叫一聲,亦麵有喜色。
顧曠笑了笑,點頭示意,卻未回話。
“顧曠,這被囚之人,為何如此虛弱?”花相容一路跑來,見這囚室中人,皆是疲弱不堪,故而驚疑著問道。
“鼓聲!”顧曠神色凝重地回了一句。
“又是這煩人的鼓聲!”花相容跺了跺腳,說話間,表情很是氣憤。
顧曠麵露苦笑,卻不知發生甚事。
就在眾人說話間,那石階兩側的囚室已然洞開,又有不少人尋得相熟之人或是門下弟子,一時間憤慨、哀號、怒罵之聲此起彼伏,洞室之內,頓時嘈雜了起來。
“諸位,你們也看到,這石室中人,早是油盡燈枯,若不盡早出去,隻怕活不了兩日!”又是司空玄步了起來,站在那石階中央,指著兩側的石室,高聲朝眾人叫道。
“司空玄,你到底在搞什麽名堂?”梁三爺斷喝一聲,指著司空玄大叫道。
自從在那洞外,這老小子突然冒出來,搶先入洞之後,梁三爺便對他頗有不悅,先前又鼓動眾人,對抗四大家族,更令他火上心頭,此刻,司空玄再次發話,卻讓他終有些明白。
這一切,似乎都是有意而為之。
“我能搞甚名堂,隻不過見這被囚之人甚是可憐,同道中人,生些惻隱之心罷!”司空玄揚著頭,頗為大義地回了一句。
“惻隱之心,虧你說得出口!”梁三爺嗤笑一聲,麵有輕蔑之意。
司空玄對此言恍若未聞,隨後麵帶憂色地朝眾人望了望,複又叫道:“諸位,難道便要眼睜睜地望著數百同道慘死在眼前嗎?”
“司空道友,可有良策?”一個正趴在那欄杆前神情傷痛的中年男子聞言,轉過身來,朝司空玄拱了拱手,言辭懇切地問道。
“良策便不敢說!”司空玄回了一禮,隨後又道:“為今之計,盡早離開才是,這洞內靈氣已盡,實非久留之處,正道之人,以義當先,無論如何,不能見死不救,依我看,還是盡早和金剛盟談判才是!”
“司空道友言之有理,得先救人再說,日後之事,再行商議也不遲!”一旁的黎陽,自然也看出司空玄有備而來,見其出言,便忙又上前附和了一句。
“商議,如何商議,此事關乎乾元城千萬年傳承,是能商議的嗎?”梁三爺大喝一聲,隨後又指著黎陽道:“黎陽老鬼,你們青雲觀雖不在城中,但這些年來,亦沒少沾乾元城的光,若非有守城衛隊的庇護,你那一畝三分地,隻怕早就被瓜分完了吧?”
此言一出,那黎陽道友頓時一窘,臉色難看之極,這些年來,他們青雲觀獨占著那城外百裏的靈秀之地倒懸峰,平日裏享盡香火,說起來,確是受益於乾元城,更準備地說,是得四大家族之庇蔭。
“梁三爺,此一時彼一時,四大家族有守城之責,城外百裏亦是衛隊巡守之範圍,青雲觀受其庇護,自是情理之中,難不成依三爺之意,我等過往受庇於四大家族,今日便得以命來報麽?”
黎陽愣了片刻,很快便冷靜了下來,亦順著話頭,回了一句。
“道長說得沒錯,先救人再說!”先前那問話的男子亦轉過身來,朝梁三爺及四大家族所在之處,大聲喊道。
“諸位,且聽在下一言!”藺歸元怕梁三爺性情暴烈,又將眾人怒火燃起,忙又站了出來,沉聲說道。
“城主有何救人之法?”那男子顯然有親近之人,正在那囚室之中,心中所想,自然便是救人一途。
“諸位,金剛盟越是心急,我等便越要冷靜!”藺歸元朝眾人擺擺手,隨後又道:“這石室中的道友,自然得施法救出,但卻不急於一時,依在下看,內中之人,隻是靈力耗盡,心神受擾,故而迷糊不清,看去甚是虛弱,不過一時間卻不會有性命之虞,各位但且放心!”
“人都成這樣了,城主如何保證他們不會有性命之憂?”那男子指了指身後石室,眼神很是悲傷。
“道友放心,按藺某推算,一日之內便會有援軍趕至,到時大軍壓境,不怕金剛盟不放人!”藺歸元聞言略怔了怔,隨後又大聲回道。
這石室中人,修為各異,心性亦有很大不同,他自然無法保證每一個人都能撐到援軍到來,安然而出,不過此話卻不可對人言,故而隻好避輕就重,將希望放到那援軍身上。
那石室中人,按此情形看,多半已成廢人,救得出去,隻怕也時日無多,便是留得性命,這一身修為,卻是再也找不回來,故而救人雖急,但藺歸元絕不會在這緊要關頭,被金剛盟所脅迫。
這些人的犧牲,若換來的是乾元城的安寧,在他看來,亦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