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看煙花之二
擁擠的人群往四麵八方流。
李織煙順著人群,走過熱鬧的廣場,踏上樹影幢幢的街道。
兩側開著的店鋪映著華光。
越往遠離廣場的方向走,人就越少。
忽而,鈴聲響起。
李織煙取出手機。
才按下接聽,就有道急切的聲音傳來。
“織煙?你跑去哪了?怎麽都不一聲?你快告訴我你現在在哪,我立刻派,不,我現在就來接你!”
李織煙望著前方,默默數數。
“大廣場西街東,往西數第三棵樹旁。”
“馬上到,等我,別亂跑!”
電話沒被掛斷。
李織煙默默聽著那頭傳來的噔噔噔下樓聲,又到引擎發動聲。
一個年輕的女孩兒,一手挽著男朋友,一手拿著奶茶走過。
“阿俊,快看,那件衣服好漂亮啊。”
“那我們過去看看?”
“好啊好啊!”
兩人走遠了。
李織煙卻陷入恍惚。
阿俊?
她記憶裏的那個人,也名為阿俊啊。
隻是那個人已離世。
死訊剛剛傳回。
高中與她前後桌三年的寧俊安,已經死了。
她默默地掛羚話,倚著樹,輕輕吹起了口哨。
調子憂傷清澈。
偶爾有過路的人,向她投來好奇的目光。
這首《那年少年》正當紅。
李織煙隻默默將戴著的鴨舌帽又壓低了些。
她記得她在這時空的身份——新出道、熱度正高的歌手。
爺爺奶奶都是民樂團成員,自幼接受古典樂器教育。
她作這首曲子,隻為紀念那年曾在自己的世界中占據過重要地位的少年,隻為讓那個少年也能找到她。
誰知道,當少年的消息再傳回來,隻會是死訊?
哨音不停。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當年課間。
“喂,這道題怎麽做?”
“喂,你教我化學,我教你物理好不好?”
“嗤!是啦是啦,你物理不比我差!那我教你語文啊!你看看,你這次的閱讀理解完全偏離題目哦!”
“喂,你今怎麽這麽晚才回來啊?”
“病啦?諾,給你藥。哼哼,就算最近氣變化無常,本姑娘都還沒病,你一個男的竟然先病了?”
“喂……”
明明無數次在心底喚著他“阿俊”。
可每次真的喊他,卻變成了“喂”。
前後桌三年。
哪怕文理分科,打亂重新編班,依舊沒有分開,依舊在一起。
有淚水,在帽簷遮擋中留下,滲入帶著的口罩。
刹車聲傳來。
“織……是你吧!”
一個中年女子匆匆跳下車,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拉著她就走,急急塞她進了後座。
汽車再啟動。
中年女子念念叨叨:“我的大姐咧,你知不知道你最近的熱度很高?你什麽都不就直接拋出去,你讓我們都很難做的啊。再了,你去哪裏不好啊,還要來這兒?你不知道今晚上跨年,大廣場這邊最多人嗎?一不留神發生事故都有可能啊,你還往這裏跑!安全重要啊我的大姐!你真覺得一個人在家無聊,你和我啊,我給你安排聚會!”
“你剛才竟然還在吹少年!萬一被人認出你了怎麽辦?啊?你要知道你是自己一個人出來的!”
好不容易等女子念完了,李織煙乖乖道歉:“張姨,我知錯了。”
張姨沒好氣地瞪她:“就你這,還算是知錯的態度?公司讓我帶你,我之前還你這姑娘挺乖的,一定好帶。哼!”
李織煙忙湊過去,腦袋輕輕靠著她的肩膀:“張姨,我想少年的原形了。”
張姨張著嘴,眼神錯愕。
她隻知道前不久有李織煙的高中同學聯係上了李織煙。
還李織煙高中同學中,有一個人遭遇空難死亡。
她原本還想,李織煙一向不怎麽與以前的這些同學聯絡,該是感情不深,不大在乎的。
誰知道,死去的那人,對她如此重要。
算得上是初戀吧?
也可能就連戀都沒有過。
隻是默默地關注著那個人。
隻是覺得那個人與眾不同。
隻是當那個人離開後才忽然發現,往日的他,在自己的世界占了如斯地位。
初時不覺,覺察之時,半顆心是他。
過後,與他有關的一切,被不斷壓縮、壓縮、壓縮。
直到他占據的位置到不再影響日常。
可他依舊會時不時地出現,宣告著他的存在。
尤其是當某,與他有關的事發生。
於是,才醒悟。他無可取代,他無法遺忘。
張姨默默地摟著李織煙,過了一會,又訓:“就算這樣,你也不能自己偷跑出去啊,最多你告訴姨,姨讓跟你的人離遠一些。還好今晚沒出事。”
李織煙默默答應著。
張姨是公司安排給她的經紀人,為人極好。
至今,張姨已經帶了她一年多,兩人間的感情相當不錯。
回到居住的地方,張姨催著李織煙洗漱休息,還特意給她備好溫熱的牛奶。
等她喝完,又特意收走她的手機,好讓她在房間裏,隻能睡覺。
躺在床上的李織煙閉上眼。
意識逐漸模糊。
似夢似回憶。
被許多盞日光燈照亮的課室裏,其實隻有一個人。
提著豆漿包子的少女歡快地走進課室,猛地湊到專注做題的少年跟前。
少女微微俯身。
夏日校服領子上的扣紐鬆了一顆。
“喂,最早的怎麽又是你?”
少年頭也不抬:“做題。”
“哼哼~給你帶的,不過有代價的哦!”少女把豆漿包子都放在少年旁邊的桌子上,輕盈地在少年前麵坐下,自抽屜取出一張錯了一大半的化學試卷。
啪!
試卷已被拍在少年桌上。
筆尖輕劃,在少年草稿紙留下一道長長的筆痕。
少年抬頭,恰好看到少女嬌憨吐舌。
“不好意思。”微紅著臉的少女指尖一連點過試卷最後幾道大題,“這幾題,你都要給我講解,給你帶的早餐算是我的謝禮。”
“講題是應該的。不過……”少年頓了頓,語氣懊惱起來,“為什麽我給你講了這麽多次,你依舊不會?”
“老師也翻來覆去地和我講過,我就是學不會啊!”少女扁著嘴,眼圈泛紅,“那我還被他在辦公室罵哭了呢。要不是這樣,我才不會隻找你。”
少年又歎了口氣。
“算了,這道題……”
“等等等等誒!我還沒吃早餐呢!你起這麽早,學校飯堂還沒開門,你也肯定沒吃。咱們先吃早餐唄?”
少女著,又摸著肚子,一臉委屈。
少年又歎氣,但還是將旁邊桌子的兩杯豆漿拿過來,一杯遞給少女,一杯自己捧在手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