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迷航之十
“在!”
回答幹淨利落。
紅色虛影飄在一旁。
“有何吩咐?”
“航線前方的鵝黃環狀星雲,折射了啟光號被光束擊穿燒毀的畫麵。”
李織煙描述的時候,智已控製飛船的探測係統著重探測李織煙形容的星雲。
與此同時,休息間、遊戲室同時響起智的聲音。
“滴滴滴——請立刻到觀星室集中!重複,請立刻到觀星室集中!”
連續三聲的滴音,代表最緊急狀態。
觀星室內。
“請稍後,喬隊、溫旭、戴維斯馬上就到。”
李織煙不語,隻重新調整觀星鏡,繼續看著星雲中出現的奇異畫麵。
這是太空版的海市蜃樓。
曾有一位將軍,通過此奇景,看到艦隊遭到突襲的畫麵。
他力排眾議,根據蜃景改變航線,順利躲過一場大難,最後逆轉戰局。
“發生什麽事?”喬宥霖是最早的。
他看到李織煙還在觀星,沉穩得不像有急事。
“喬隊請稍候。”智回答一句。
溫旭和戴維斯也終於到了。
溫旭仍是沉默的少年,戴維斯愈發急躁。
充滿憤懣的話語從戴維斯口中吐出。
“又有什麽急事?智,你可別你又和你那邊斷了聯係啊!”
“我來解釋吧。”李織煙起身,“我剛才觀測到……”
智配合地將本能望見星空的透明玻璃轉為映出鵝黃環狀星雲的屏幕。
已經無需多言。
隻看星空中的圖景,已令人心驚。
熾熱的光束,經過星雲折射,顯得淡了一些,可依舊令人看到就覺刺眼。
被光束擊穿的飛船船身如此令人眼熟。
其上“啟光號”三字更證明,這就是他們如今乘坐的飛船。
烈火焚燒。
星空中的火焰,將飛船上的一切吞噬。
隱隱還有人影閃過,像極了他們。
最後,在飛船上方,還出現了如火的智虛影。
終於,一切散去。
一塊淡藍色的晶石,受引力影響,快速飛走。
蜃景持續了一個多時。
鵝黃環狀星雲恢複了原本模樣。
四人,一智能輔助係統,久久不語。
溫旭最先打破沉默。
“織煙,你知道飛船出事的星空坐標嗎?”
李織煙搖頭:“確定不了。”
耀眼的光束,明亮的火光,已經讓星空背景變得模糊。
又有鵝黃環狀星雲覆蓋。
這兒又是將近八萬年前的星空,她能辨認出什麽?
溫旭低頭不語。
戴維斯粗眉倒豎:“智,你呢?”
“智正在嚐試。”
再沉默半響,溫旭又問:“我們現在更改航線呢?能避過嗎?”
喬宥霖和李織煙對望一眼。
李織煙默默調整著觀星鏡。
喬宥霖解釋:“很難。我們看到的是未來景象,但我們不知道這是我們改變航線之後的未來,還是不改變航線的未來。萬一,我們改變航線才會遭遇意外呢?”
戴維斯揪著頭發,走來走去,不得片刻消停。
溫旭站在李織煙身旁,沉默地看著她。
智的嗡鳴不曾停下。
時間漫長而枯寂。
終於,輕柔的聲音響起。
“智,我們來談談另一件事吧。”
李織煙放下觀星鏡。
她搜尋了幾個覺得有可能的星空位置,但依舊找不到。
飛船出事,多半在航線上。
可就連那些航線都找不到吻合先前觀測到的星景,他們還能有什麽辦法?
隻能等待那到來。
在此之前,她隻剩最後一件好奇的事。
“什麽?”
嗡鳴聲加強。
“我早就想和你商量了。我們無法和母星聯係,也不能在飛船上留下什麽記錄,你能不能和你的上級商議,讓我們在死亡前知道真相?”
“我們為什麽會來到這片陌生的星空,而你們又為何要如此控製我們?”
“阻止源星探尋外星的目的,是什麽?”
李織煙的提問,讓戴維斯都停下踱步。
四人,八隻眼,看著智。
但他們得到的回答,中規中矩。
“智會向上級反映。”
李織煙抿唇。
“如果沒有別的吩咐,智將全力搜尋出事星空。”
“有!”
最急著回答的人,竟是溫旭。
他深吸口氣:“我想給我的家人發一條告別信息。”
他的聲音輕微顫抖。
從他眼神中流露出的濃厚期盼如星辰明亮。
但同樣流露出的悲傷,令人酸澀得像心髒泡在檸檬皮泡出的水裏。
“這……”智沒有第一時間拒絕。
“我發出的消息,肯定要通過你們傳輸。你們可以檢測我有沒有什麽不該的話!”
溫旭伸出手,試圖抓住智。
可那隻是虛影。
他的手從空氣中穿過,什麽都抓不到。
失落充盈。
“智,你和你上級反映一下,好不好?”
越來越低的聲音,卻有越來越濃的祈求。
戴維斯的表情不斷變幻。
喬宥霖黯然垂首。
當初他們都想著在飛船上,值班期間,還能與母星聯係,還能和家人視頻通話。
臨終告別無需太急。
可誰能想到會變成這樣?
“智,反映一下吧。”
話出口,喬宥霖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幹澀得厲害。
戴維斯拳頭緊握。
絡腮胡子下的臉漲紅。
他揮舞了幾下拳頭,發泄著情緒。
李織煙淡淡開口:“我其實也有遺言想和家人。”
都在等著戴維斯話。
被等待的人卻怒氣衝衝轉身,出了觀星室。
“智明白。智會一起向上級反映。”
智完,也散去自己虛影。
它要盡量節省運算能力!
觀星室的三人像經曆過一場大戰。
溫旭軟軟地坐在地上。
他仰著頭,微笑。
但笑容苦澀。
從他唇間吐出的話語,輕飄飄的,卻蘊藏極大悲戚。
“我以前不懂事,總在惹我爸媽生氣。”
“有一,我和他們吵了一架。他們再也不想見到我。於是,我就去了報名外星探索計劃。”
“我入選了。”
“我通過了一層層考核。”
“我登上了啟光號。”
“這過程,我和他們吵了無數次。”
“每一次我都想,以後我就再也不會和他們見麵了。”
“他們該心滿意足了。”
“我這個逆子,再也不會出現在他們麵前,不會讓他們氣得暴跳如雷。”
“然後……”
他的頭越仰越高。
“然後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的啊?”
鼻音輕顫。
一滴淚珠,無聲滾落。
就連仰頭都收不回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