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別兩寬之十
“很喜歡。”齊恪認真地點點頭,“我最初接觸的就是老爺子的書畫作品。後來才開始學古代名家的。”
李織煙若有所思:“那你應該也知道我姥爺生平吧?”
“你指的是?”
“約莫五十年前……”李織煙稍頓。
齊恪已恍然:“老爺子愛人離世。從此,老爺子性情大變。”
李織煙嗯了一聲。
她將先前藏起的黑白照片取出。
一男一女並肩站著。兩人腦袋靠得很近。
男人手裏抱著一個女孩。
一左一右各有一個大些的男孩。
“這是以前留下的全家福。”
她重點指著身穿旗袍的雍雅女子。
“這就是我姥姥。我隻從大舅二舅口中聽過,姥姥特別溫柔。”
“以前姥爺要三個孩子跟著學習,特別有耐心。姥姥仙逝後,他開始變得暴躁,總覺得自己孩子達不到要求。”
齊恪專注地看著她。
李織煙淡淡一笑:“當年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畢竟我都還沒出生呢,我媽媽也就幾歲大。但我見過很多次,姥爺趁著沒人注意,偷偷拿和姥姥合影的照片出來看。”
“那時候姥爺住在我家。他總以為自己偷看照片的時沒人知道。”
“現在……我想送給姥爺一份禮物。”
齊恪眉心輕攏:“你是準備隻繡這張照片,還是要再加點別的?”
“我怕我畫不好。”李織煙輕歎,“我最想將現在我們家的人都添進全家福裏。姥姥、姥爺,還有我們。我希望最後在繡品中出現的姥姥是年老的模樣。我就怕我想象不出。”
“這……”齊恪仔細端詳著照片,反複思考。
李織煙又取出一副卷起的畫。
她徐徐展開。
“這是我昨晚上畫的,總感覺還差點神韻。”
齊恪定睛看去。
畫上的女子,仍是一身旗袍。隻是臉上添了些皺褶,發型也有改變。
他看著畫中人,已先覺這就是照片中女子年老模樣。
但多看幾眼,卻是覺得差了點什麽。
偏偏又不清,究竟什麽地方不妥。
“今年姥爺七十六了,我希望能在他八十大壽時將繡品送給他。”
“齊恪,你願意幫我嗎?抱歉……我們才認識不久,我就拜托你這麽重要的事。”
齊恪唇邊有溫暖笑意漾起。
“我願意。”
他還愁著沒機會接近李織煙,現在李織煙就將機會送到麵前。
顧老爺子今年的生日已經過了,離他八十大壽也就三年半時間。
但這三年半,齊恪都有充足理由接近李織煙。
“謝謝。”李織煙鬆了口氣,“我之前準備自己再學畫畫,慢慢將這副隻存在於我想象中的全家福畫出來,然後再刺繡。但我現在的繡工還不夠好,就怕時間趕不及。如果你願意幫我畫畫……”
“行。”齊恪一口應下。
他略一思索,又道:“不過我要借走這張照片,而且你還要將你和你大舅一家的照片給我。最好有合照,也有每個人的單人照,全身都入鏡的最好。”
“我等會就發給你。先加個好友?對了,我這個計劃現在隻和你了,所以,請你保密哦?”
“我會的。”齊恪鄭重點頭。
他心中已湧出雀躍。
同守一個秘密,是不是代表他和李織煙的距離又拉近了?
兩人接下來又繼續商量著畫全家福的事。
顧容亭結束家庭視頻會議後,特意繞過來,就看到齊恪房間一片黑暗,李織煙窗邊卻隱隱透出兩道身影。
他挑眉,站定,掏出手機,飛快給齊恪發去消息。
“子,速度這麽快?你打著什麽理由接近我家妹子?坦白從寬啊,免得你用錯了辦法,反而讓我家妹子討厭你。”
齊恪手機擺在桌上,還亮著屏顯示著顧大舅照片。
顧容亭消息發來的時候,李織煙正好湊過來,要看齊恪剛畫好的畫像。
齊恪隻來得及匆匆瞥清顧容亭信息內容,忙要鎖屏。
李織煙已錯開身,目光輕輕移開。
齊恪摸不清她可否又看到信息內容,又不敢問,隻覺掌心都要冒汗。
幸得李織煙還笑語盈盈地著作畫的事,齊恪才鬆了口氣。
夜色更深。
先前案上擺放的工具收起。
李織煙開門,送齊恪出去。
她目送著齊恪回到房中,見到斜對麵的房間亮起燈光,方才合攏房門,
在她眉眼間的笑意漸漸斂起,隻餘輕愁。
“齊恪……”她輕按眉心,“我沒猜錯,齊恪果然對我……唔,對原主有點意思。而且顧家應該也認可齊恪。但原主那關,不好過啊。”
在她左手尾指,隻有她能看見的銀白色尾戒閃著幽光。
來到這個世界後,她在不至於嚴重違背原主意願以致意識被強行驅逐離開該世界的前提下,已經盡可能地去提高信息搜集度。
跟隨張婆婆學習,繼承比較少有人擅長的手工藝,利用直播形式擴大影響力,這些都是她的計劃。
她來到這世界時,原主正心灰意冷,對其他事情都無興趣,唯獨這古鎮,還有原主堅持學習多年的刺繡,還能讓原主感興趣幾分。
若她選擇別的方式擴大自身影響力,隻怕不等她行動見效,原主的排斥意願就能將她意識驅逐。
而現在,接近齊恪……
好歹她之前計劃刺繡全家福時,就已感覺到原主的讚同!
現在以這個理由接近齊恪,不至於引起原主反彈。
甚至,她從原主情緒中感受到了愧疚。
一種利用他人的愧疚。
李織煙抬頭,透過窗戶,看到斜對麵仍舊亮著的光。
她垂下,熄了燈。
外麵透進的微光讓她順利走到床邊。
躺下,蓋被,閉眼。
意識漸漸迷糊。
隱約間,李織煙像聽到歎息聲。
她想要追逐那聲音,找到聲音主人。
可就在這時,她已驚醒。
清晨已有白光灑落庭院。
斜對麵房間卻還亮著光。
李織煙心頭一顫,想起昨夜齊恪離開時溫和又堅定的笑顏。
她推開房門,披著微亂的發,向著齊恪房間走過去。
敲門,三下。
無人回應。
她抬手,再敲。
屋內終於傳來一聲含混的應答。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