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除夕
除夕,舊曆裏一年中的最後一天,一年的終了,臘月二十九或是三十,中國最被紀念,最被看重,最值得合家歡的節日。
在關於清明端午以及一些在以前不被看做值得安排法定節假日的時候,除夕加上春節就有了七天的假期,以此可見在中國人心中除夕在傳統節日裏的分量。
幾乎每個家庭的,哪怕有再多的矛盾,再多的不快,亦都會在這一天添上些節日該有的愉快,即使是強忍著,裝也要裝出來些。
於是大早晨的,男孩的父母就起來忙碌了,將儲存依舊的各種年貨以及趕早市買的各種蔬菜準備了出來,畢竟一年一次,理應好好準備準備。
看著忙碌著的父母,男孩突然想起了兒時還是在鄉村時候的過年時光。
那時他們家在鄉下的幾十戶人家裏算的上是富有,因為父親是第一批扔下鋤頭外出打工的年輕人的緣故;外出打工在那時他們的村子裏,相比於麵朝黃土背朝天靠天吃飯的,還得交土地農業稅的農民來說收入會多上幾倍。
當時,最能突出他家高人一等的就是他家那前前後後鋪滿白瓷磚的120平的磚瓦房與快抵得上兩畝地的大院落,以及他家所安裝的村子裏的唯一的一台固定電話。
於是在過年的時候,男孩總能吃到在當時的農村孩子眼裏都不知道是什麽的年貨,板栗,獼猴桃,熏肉腸,巧克力味的餅幹與巧克力等等;而村子的小買部是連雪糕都沒得賣的小鋪子,雞蛋在哪裏還可以是被當做貨幣的可以抵上兩毛錢的“一般等價物”。
當時有一個大男孩幾歲的住著土坯房的同村玩伴到男孩的家裏去玩耍,見到男孩的母親為男孩準備的飯是油條的時候,驚訝的感歎道,“你每天都吃這個呀!”。
男孩的母親當時就笑了,帶著自豪的從盤子裏拿了一整條給他,那個大男孩幾歲的孩子接過去之後幾乎一口就將一根油條塞進了嘴裏,嘴都倒不開的咀嚼著
除此之外的,過年的時候男孩家買的年畫是最多的,貼的窗花,對聯,是全村最大的,來找男孩玩耍的其他孩子光是站在他們家的地上參觀各種明星年畫就會駐足個一時半會兒,更別提晚上圍著他們家那台全村唯一的一台29英寸的彩電看春晚的人了,人們一直要站到快要臨近12點時才會走。
而這一些在年少的男孩眼裏都不是最值得他驕傲的,最值得他驕傲的是全村的孩子隻有他在過年的時候有玩不完的鞭炮,其他的孩子都是當做寶貝的一根一根小心節省的玩,而他一次一玩就是一大把,後來更是玩膩了的想著其他方法的玩兒將鞭炮埋在雪地裏,放在飲料盒子裏,以及栓在誰家的倒黴的老母豬的尾巴上
後來隨著國家政策以及村子裏人們的覺悟,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外出打工,也開始掙著比種地多出好幾倍的鈔票,相對的男孩家也就不再讓人覺得那麽的與眾不同了;再之後國家的經濟進一步飛速的發展,在先城鎮化後城市化的熱潮中,男孩一家也在此中被迫的選擇了離開村子裏的大房子而拮據在了小城的十幾平的小房子裏了。
以此而顯的是家裏被感覺出來的貧窮,父母親一年的收入比在村子裏的時候高了不少,卻再沒了在村子裏的時候被羨慕的與眾不同,甚至在很多時候,都得歡迎著鄙棄的眼光。而作為男孩故鄉的村莊,也隻剩下了六十歲以上,十歲以下的老人與留守兒童,以及一間間蓋起還沒有十年的像男孩家一樣的鋪瓷磚的磚瓦房。
經濟在發展,國家在富強,而男孩出生的村莊卻是在呈現反比例函數的破落。
乒乒乓乓的炮仗聲次第的在小城想起,在吵吵鬧鬧的聲音裏宣告著這一天的第一頓飯。男孩被從回憶帶回到現實,蒸騰的熱氣已經朦朧了整個屋子,母親把電吹風的開關關掉,將第一波年飯端到了炕上。
手機裏進來一條短信,“我剛吃過早飯,你呢(∩_∩)”,女孩的問候。
男孩回複到:“正在進行中”
父母催促著他趕快吃飯,男孩隻好先放下等待短信的念頭。
“這麽晚?好吧,今天天氣挺好的,據說晚上廣場會放煙花,咱兩一起去看看吧?”,在男孩忙於吃飯的時候女孩發來的。
“晚上我想出去,約了幾個同學。”,看到短信的男孩說。
“幾點回來?”
“不知道,但不會太晚。”
“行,飯做好了我們給你打電話給你。”
“嗯。”
於是男孩開始用一天的時間來等待並期待著晚上與女孩的相見。
劉諾在早上十點的時候起床了,又折騰了一會兒,真正坐到客廳裏已近快十二點了;雖然對於其他人來說在這一算的上是一年之中比較特殊的日子裏睡到現在已近算是晚的了,但對於劉諾來說相比於他平時的中午十二點的起床時間已經早了不少。
父母已經吃過了早飯,他素來不吃早飯也就沒叫他,免得在過年這一特殊的日子裏再生些口角。
父母像平常人家一樣的忙碌著。劉諾斜躺在沙發上打開了電視機,若無其事的換台觀看著不同衛視關於除夕的報道,觀看著各種關於今年春晚換湯不換藥的所謂的新氣象。電話在這個時候打了進來,是他的那些好哥們兒。
“每年這天我都是不出去的,做兄弟的,體諒體諒!”,劉諾向著電話那頭的人說,之後又寒暄了幾句,便掛掉電話。
母親在廚房裏忙碌著的笑了笑,有些欣慰的。
劉諾接著換看著各個省份的衛視,似乎就打算一整天的這麽過了。
“吃完飯就回去吧,晚上親戚們多,咱媽一個人也忙不過來。”,虹的姐姐說到。
虹沒有回答願意與否,隻是看著那雙和她一樣的就是略顯成熟的大眼睛,帶著渴望的,此時她突然明白了為什麽男孩總是喜歡盯著人的眼睛去看了,一個人眼底的憂傷是裝不出來的,即使其他五官都在喜笑顏開,都在盡力的掩飾,但一個人的眼神,卻從來都是最學不會偽裝的。
看著有些尷尬,虹的姐夫起身到,“來來來,虹,今天過節,姐夫送送你,難得空閑啊!”
“不用了姐夫,大過年的你陪著姐姐吧,我自己坐公交回去就行。”,虹說著已經起身從衣架上拿下了外套。
“姐,那我走了,明天過來給你拜年!”,虹走到門口時說,微笑著,卻獨獨沒有眼睛的參與。
“嗯,姐等著!”,同樣的,獨缺眼睛參與的笑。
虹踏著冬天裏難得的好天氣與自己的“好心情”踏出了姐姐家的大門,這時天已經顯現出了些黃昏的模樣了。
男孩終於盼到了夜晚,將那件白毛衣穿起,連外套的拉鏈都沒有拉上的就一路向著廣場飛奔而去了。
廣場上熙熙攘攘的,不少人來來回回的走著,將積雪都融化了不少,雖然這實際上的功勞是環衛工人的。
男孩在此中穿梭著,額頭上已有了些細密的汗珠,但就是找不到女孩的身影,這時他才明白自己是許了個多麽誇下海口的諾無論多麽擁擠的人群,我都可以隻用一眼的尋到你。
男孩還在尋找中,女孩的電話卻打了來。
“怎麽呀?找不到我吧?”
“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一定可以尋到你。”
“嘻嘻,你呀!我在亭子上呢!你過來吧,嘻嘻,真傻!讓你找還真的找上了。”
男孩笑了下,就像女孩可以看見似的。
“你看,我就說你找不到吧!”,女孩俏皮的自信道。
“這那裏算,你都不在人群裏,我怎麽找!”,男孩無奈著。
“你呀!真傻!”
兩人都笑了,而煙花也在這時候隨著“咚”的一聲的次第在夜空中展開了,紅的,綠的,黃的,藍的一朵朵,一簇簇的,在夜空中絢爛了起來,地上的鞭炮也嗶嗶啵啵的跟著響起,地上的一片喧嘩,天空的朵朵燦爛,裝點著那年除夕美好而短暫的時光。
那年那晚的女孩的臉被夜色與與煙花襯托的比五彩繽紛的煙花還要絢爛與燦爛百倍,多年以後男在聽著一首被叫做《煙花易冷》的老歌時會毫不經意的想起。
女孩緊閉著的雙眼在那年燦爛的煙花裏許下過一個願望,多年以後男孩都無法探尋出願望的內容。
“願得一人相伴,銘心刻骨”,女孩在心中默念道,然後將目光投向了專注於煙火的男孩,看著他額前的碎發,看著他穿著的自己送於他的白毛衣,看著他比夜色似乎都濃上幾抹的眼眸以及每一個專注於煙火的眼神,輕輕的,笑了。
或許連女孩自己都沒想到自己最後的“刻骨銘心”會和男孩變得毫無關聯吧!至少,在那年的煙火映照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