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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實在是毒

  一語落地,韓老太爺的小花廳中一片寂靜,三人望著明顯暴怒的卓飛,瞠目結舌。


  「賢弟,你這又是為何.……」馬大公爺小小聲地問到。


  卓飛依然暴怒,可卻又說不出個所以,他總不能說你家孫女不許嫁別人只能嫁給我之類的惡霸才會說的話,而且就算說了,怕是也不可能由著他的性子胡來,畢竟韓家也是一方大戶,不是草民啊!

  情竇初開的愛慕是最沒有道理的,也是最強烈堅定的,一旦得不到,恐怕死的心都有了。


  卓飛無法想像自己失去珂妹後會變成怎樣,他只知道此刻他若是有一點畏縮退讓,那珂妹就永遠都不會屬於他了。


  不行,本天機就是胡攪蠻纏,撒潑耍橫,那也定要將這樁婚事給他攪黃了!

  「咳咳,韓老太爺,小子以為,那史家子實非貴孫女之良配,是以……是以小子堅決反對。」


  反對?還堅決!


  諸人面面相覷,心說這談婚論嫁自古以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從來就沒聽說過這種事兒還可以提出反對的。再說了,雖然您貴為一州父母,但畢竟不是真的父母,就算反對,似乎也不該是您提出來吧?


  韓林甫咽了口吐沫,頗有些忐忑的問道:「不知知州大人因何反對,唔,這似乎.……似乎不妥吧?」


  卓飛面色凝重,沉聲道:「那史家子年輕氣盛,行事魯莽,還好勇鬥狠,這豈是個能託付終身之人?老太爺,韓伯父,按說您二位該比小子更了解史家子的為人才對吧?」


  韓老太爺輕輕地瞄了一眼兒子韓林甫,卻不語,而韓林甫聞言,好不尷尬,面色微紅,說道:「史家子畢竟年少,雖說確是有些莽撞,但也無傷大雅吧。況且他和珂兒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本就互有愛慕之意,若能結成連理,想來日後定會恩愛.……」


  「非也,非也,韓伯父您若是這麼想的話,那可就錯了。」卓飛最恨聽到什麼青梅竹馬之類的話,不爽之際,是以言語間對自己的未來老丈人也不再留半分顏面,又打斷對方接著說道:「不說別的,就說上次臨江文會,當時若不是小子和韓老出面保他的話,那隻怕他早就被張副使打入大牢,甚至當場射殺了。韓伯父,莽撞並非小瑕,常可害人性命,並不因年少而異也。再者,您老說那史家子和貴千金互相愛慕,可小子偏要多嘴問上一句,不知那史家子莽撞行事之時,又可曾想過令千金呢?」


  「這.……」韓林甫無言以對。


  卓飛得勢,又追著問道:「韓伯父,若未有婚約之時,那史家子莽撞輕狂倒還無礙,總之因果報應都是他自己受著,但是既有婚約在身,又是心儀良配,那為何行事之時便不能多層顧慮,就算非要出頭,那也應該給自己預留後路啊!唉,不知您老有沒有想過,當日若小子和老太爺皆不在場的話,那貴千金恐怕不是淪為罪囚之妻受世人唾罵,便是未及過門便已成了寡婦……嘖嘖。這種人間慘事,小子真是想想都覺得后怕啊!」


  卓飛越說越來勁,而韓林甫細思之下也是心有餘悸,而韓老太爺見狀,則是眉頭一皺,淡淡言道:「卓小哥所言雖是有理,但史家子畢竟已經受過教訓了,自那日後,這性情已有所收斂,想來有了家室之後,便該逐漸穩重下來吧。」


  「非也,非也,老太爺此言差矣,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狗改不.……呃,這史家子自負英雄,驕橫入骨,平日里或許尚可收斂,但一到關鍵時刻,則定會暴露無疑,咳咳,倒時侯誤己誤人,恐悔之晚矣。小子觀老太爺對長孫小姐甚是疼愛,難道明知是不穩之基,亦要硬架梁木么?」


  蓋房子若連根基都不牢靠,那還談什麼架梁,卓飛這陰損的比喻其實就跟罵韓老太爺明知是火坑也要推著孫女跳下去一樣。


  韓老太爺聽了,明顯有些不快,抿了口茶,又面無表情的言道:「或許卓小哥說的有理,可是如今這六禮已成五禮,婚約早定,親朋盡知,還能奈何?」


  韓老太爺言語之間似乎有些意動,卓飛聞言大喜,而他也明白韓老太爺這番話的意思。卓飛知道,這年頭的婚嫁有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這六道程序,既三書六禮中的六禮,而第五禮請期之後,便意味著婚約正式訂立,對女方家庭而言,剩下的程序就只有男方前來迎親了,至於迎親后拜堂,婚宴什麼的,在這年頭女方家可是全不參與的,因為出嫁意味著女子離開娘家,自此進入男方家庭,親迎后暫時不見家人,便寓意不會被夫君休妻趕回娘家。


  卓飛當時得知這一說時,還很驚訝,覺得古代婦女真是沒地位,難怪會有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一說,這女兒一出嫁,還真就和娘家關係不大了啊!

  言歸正傳,總之五禮已畢,確是棘手,無論那方悔婚,皆需承擔不可估量的名譽損失,而悔婚的一方,定是誠信盡喪,日後再想談婚論嫁之時,這可都是個大大的污點啊!

  「天下之事,皆在人為。無外乎心意堅定與否哉!」卓飛先給事情定了基調,接著又面色一正,沉聲言道:「韃虜勢強,文帥新敗,天子避禍潮惠,閩贛萬民盡為虜奴,偌大天朝僅存粵地。嗚呼,於此國破家亡之際,還要言兒女私情,行那喜慶之事,哼,這怕是也不甚妥當吧!」


  「這.……」三人盡皆默然。因為卓飛這個理由雖然有些牽強,但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的,畢竟國勢動蕩,身為臣子者,本該先憂心國事,這婚嫁確是有些不合時宜的。


  馬大公爺眼睛一眯,言道:「即便如此,那至多也只能將婚事延期罷了,治標不治本,又於事何補?」


  卓飛白了一眼自家四哥,言道:「天下哪有那麼多的治本良方,如今能治標拖延,便已是不易,至於後續之事,怕是還得從長計議才行。」


  馬大公爺被自家兄弟擠兌了一句,卻一點兒都不生氣,反而微笑點頭,又對著韓老太爺說道:「韓老,我這兄弟雖然言語直爽,卻也不失為逆耳忠言,那史家子某也見過,樣貌、武技確是無可挑剔,只是這心性實在是讓人有些不放心啊!唉,韓老,其實某也時常好奇,韓府詩書傳家,怎地卻肯將嫡親長孫女嫁與吾輩武夫呢?當然了,文武同制,乃是大勢所趨,像這種……這種文武結親的好事兒卻是該大力褒揚.……咳咳,某也不再多說了,總之這種事兒像吾等外人著實不好多議,終究還是得看您二位的意向。」


  韓老太爺聞言,面無表情,也不答話,只是將目光瞄向長子,而馬大公爺和卓飛,也不由得隨著他看向韓林甫。


  韓林甫感受到三人的目光,知道自己成了焦點,頗有些尷尬,因為當初正是他一力要促成和史家的婚事的,近來已頗有悔意,再聽卓飛這麼一分析,再加上連執掌一路權柄的馬公爺也婉轉地勸言,這.……唉,看來自己還是嫩了點兒,這相人之術當真是不及父尊多矣。


  韓林甫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老臉一紅,嘆道:「唉,當時吾確是一時昏了頭,輕易許下了這樁婚事,如今.……唉,怕也唯有依知州之議了?」


  韓老太爺想了想,又不動聲色的說道:「雖是如此,然吾等女家,卻不好開口拖延,卻不知知州有何妙計。」


  想想也是,韓家如今並無人為官,若用國勢動蕩不宜完婚這種爛借口來拖延婚期的話,怕是不太有說服力,畢竟人家男方都不怕影響不好,你女方家還顧忌個甚麼。


  確實是個問題,可這問題在咱們無恥的卓大知州面前就全都不是問題了,只見卓飛再拍飯台,正色道:「國難未止,何以為家,大丈夫重責在肩,又豈可嬉於兒女私情哉!不瞞諸位說,本官不才,略得薄命,是以多有媒妁登門說合,然吾願以身作則,就此起誓逐虜,一日江南之地不復,吾則閉口不談嫁娶之事,若有違,身百裂!」


  三人聞言,又驚又奇,搞不懂為何正講著如何拖延婚期時,卓飛卻突然發起了不復江南不婚的毒誓,這跑題了吧?

  「賢弟.……你這又是?」


  卓飛一擺手,制止了馬大公爺的關懷,又朗聲言道:「小子方才之誓,明日便書於州衙外壁之上,以布告天下明志,而凡與小子共志者,皆可附名壁上,與小子同勉也。」


  三人聞言,盡皆獃滯,旋即恍然大悟,一時間對卓飛的敬佩實是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說罷了,卓飛就是要發動一場不逐韃虜便不成家的運動,而以他在城中的威望,定能引領風氣,到時候怕是衙門牆窄,來晚的,都不一定能有給你簽名的地方了。


  而風氣一旦形成,那若是想要頂風成婚的,只怕是就要受人指指戳戳了,到時侯,就算史克虜不在乎眾議,但韓家卻也就有了推遲婚期的借口。


  毒,實在是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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