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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事不尋常

  伯顏見自己果然沒有記錯,於是頗有些洋洋自得,同時也對細作頭目的態度感到滿意,又想到還是該視之以恩,於是只好強壓下心中的不耐,微微一笑,言道:「王吏,王者之吏,這名字取得不錯,如今果然是我大元的干臣也!哈哈哈……」


  廳中人見丞相心情轉好,便紛紛附和著大笑起來,而細作頭目見狀,連忙順桿上爬,言道:「丞相戮力王事,揮軍平滅南朝,這才真是國之干臣,小的如何能較?而待他日吾皇論功封王之時,小的怕是才真能名副其實也。」


  不得不承認,細作頭目這個馬屁拍得相當之巧妙,他最後那句話的意思無非是含蓄地在恭維伯顏日後一定會被封王爵,而到了那時,他王吏,才真的是王者之吏了。


  既含蓄又直白,分寸拿捏的恰到好處,伯顏先是一愣,又咀嚼一遍,這才回過味兒來,又想到來日的風光,頓時心情舒暢,忍不住指著細作頭目大笑道:「你這廝倒是油滑的緊,哈哈哈……」


  伯顏笑了兩聲,忽見張惠猛地向自己打眼色,頓時醒悟自己失態,頓了頓,話鋒忽然一轉,又佯怒道:「本相世受皇恩,只恨不能肝腦塗地以報。再者,顏才疏學淺,全賴陛下高瞻,將士無畏,方能橫掃南地而披靡,於己身著實無功,豈敢望王矣!爾日後當小心言行,若再敢亂語逾越,本相定不饒你!」


  伯顏語氣雖然嚴厲,但細作頭目卻知道自己已經搔到了丞相的癢處,於是心中也不害怕,只是趕忙裝出一副誠惶誠恐且虛心受教的模樣兒。


  伯顏見他懂事兒,心中略喜,又言道:「王頭目,爾總權天下細作,刺探敵情,為兵事明目,可謂是任艱責重,若稍有疏漏,則恐大軍危矣,介時,爾萬死亦難辭其咎也!」


  細作頭目聞言,暗罵不已,心說以前覺得老子可有可無,這轉眼間老子就變得如此重要了,還說什麼萬死難辭其咎.……奶奶的,凡事有賞有罰,老子既然這麼重要,那又不見你給老子陞官兒!

  「丞相大人教訓的極是,小的日後定當竭盡全力,絕不敢須臾懈怠而負丞相之期也!」細作頭目一副凜然受教的樣子。


  伯顏點了點頭,又微微一笑,言道:「行了,爾日後盡心任事便好,若再能立得大功,那本相就許你一個監察御史之職。」


  細作頭目聞言,猛地抬頭,然後對著伯顏以頭搶地,咚咚咚,竟然磕了三個響頭,口中更是大聲道:「丞相厚恩,小的怎敢不儘力任事,丞相且放心,稍加時日,小的一定能查明大都督和上將軍的行蹤。」


  不得不說明一下,元代並無專門的情報機構,而細作組織的身份則更像是後世公益性機構,由政府投資興建並供養,受雇於政府,為政府服務,但這些人卻無官無職,僅僅只是僱員而已。就連細作頭目也不例外,雖然他的許可權不小,管的人也挺多,但就是沒有實在的職位,所以自然也就不會有什麼政治地位。再加上其是漢人的身份,所以往日連一個小小的百戶也敢對他呼呼喝喝的,而這種職位和權力的巨大反差,又怎能不讓他萬般地鬱悶呢?

  話說元代御史台的職權頗雜,許可權也較前代更廣,不但可以糾察百官善惡,還可以指摘政策得失,而忽必烈更是敕令中書省和樞密院,要求凡事都要與御史台同奏,這一點兒已經較前代進步許多,足見元代更為重視御史台的監察之職。


  元代不但設有內台,也就是在中央的御史台,且還在地方設有行御史台,簡稱行台,其置官品秩與內台相同,用以監察地方。而元代監察御史的人數也較前朝更多。


  而伯顏許給細作頭目的監察御史一職,則隸屬於御史台下轄的察院,從七品,其職權可用「司耳目之寄,任刺舉之事。」這兩句話來概括。


  細作頭目本就是個消息靈通人士,他早就知道朝廷今年要在揚州設立江南行御史台,估么著也就是下個月的事兒。而監察御史的職位據說還空著不少,由此可見,右丞相對自己的許願,還是相當地有誠意的。


  細作頭目一想到自己就要從一個無官無職的草民,一躍而升為從七品的高官,就很是興奮難耐,所以他方才對著伯顏叩的那幾個頭,也當真是心誠至極的。


  很多人可能不太理解,一個從七品官兒又有多大,值當這麼興奮,而按後世人的觀點,一個天下最大的特務頭子,才擔任一個從七品的芝麻官兒,這似乎也太寒酸了點兒吧!

  的確如此,可大家莫要忘了,這是在元代,而不是特務機構最為拉轟的明代,伯顏的許諾,已經是一個超級大的進步了,監察御史雖然品秩不高,但職權卻很大,是典型的低品高官,令人不敢輕視。再說了,雖然只是從七品的芝麻官,但那畢竟也是從民到官的進化,是一種質的蛻變。而且,七品官兒其實真的已經不小了,一個中縣的父母官也不過如此啊!

  「丞相,小的昨日得一訊息,尚未及證實,本不敢亂報。然,卻又事關重大,也不知當講.……」細作頭目為了投桃報李,也顧不得許多了。


  伯顏雙眉一挑,言道:「無妨,講!」


  「諾,回稟右丞相,小的昨日風聞梅州這兩個月來都在大肆搜羅猛火油,且不許百姓私藏自用,亦不許商人相互買賣此物,只能賣與經略司。小的得聞此事後,思前想後,總覺得此事突兀古怪,可又想不出其中的關鍵……」


  伯顏聞言一怔,與張惠對視一眼,均感到此事不太正常,可是為何不正常,卻又說不出來。


  張惠想了想,問道:「猛火油本是備戰之資,南軍往日也多以猛火油助守,如今大肆搜羅,怕是也不足為奇吧……」


  張惠越說聲越小,似乎也覺得這個理由不是很充分,因為猛火油雖是守城利器,但缺點也是多多,用於大型的攻防戰,作用實在有限。而且在張惠看來,猛火油這東西,量少了作用不大,可若大量使用的話,又所需不菲,而南朝若真有這麼多閑錢去買猛火油助守,那還不如多裝備些兵卒來的管用啊!


  在座的都是百戰宿將,張惠考慮到的問題,這些人自然也都能想到。


  「不光如此,廣東經略司甚至還鼓勵海商直接自占城國販油至潮州交接,無論販來多少,經略司皆以現銀購買。據稱,這收購價甚至還高過原先的市價一些。」細作頭目補充到。


  伯顏和張惠忍不住再次對望一眼,心中都敢驚訝,一般來說,官府大量收購某物,一般都會低於市價許多,甚至有些缺德的貪官還會直接找個借口徵用,為此搞得無數商人傾家蕩產,那也是常有的事兒。


  而伯顏、張惠當然也不會認為南人會蠢的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還胡亂糟踏錢玩,所以對方高於市價買油,那就一定是有大用。


  「這事兒確是古怪.……」伯顏也想不明白其中關鍵,於是皺著眉嘟囔了一句后,又問道:「對了,爾這密報從何而來,可是無誤?」


  細作頭目暗自翻了個白眼,心說若是確認無誤的話那還叫個屁的風聞啊!右丞相該不是老糊塗了吧!

  「回稟丞相,這訊息乃是台山海商於瑞安茶肆中閑聊所言,小的手下聽了后,回稟於我,按說應該不假。不過如今兩軍交戰,海商也甚少北來,所以此訊息還未及證實。」細作頭目小心翼翼的回稟到。


  張惠想了想,忽然言道:「台山有海商么?我怎麼記得台山是被一夥兒海賊盤踞著呢?」


  細作頭目見張惠竟然知道此事,頗感驚訝,又尷尬地撓了撓頭,言道:「參政大人博聞強記,小的好生欽佩,不錯,那伙人正是台山海賊也。」


  張惠大奇,問道:「爾等既知是海賊,那為何不就地緝拿,也好問個究竟。再者說了,就算爾等無力擒匪,那也該知會瑞安州衙才對啊!」


  細作頭目面露苦笑,言道:「參政大人有所不知,如今南來的海船幾無,而這些海賊卻能時不時地往返於南北。而我等身為細作,自然以刺探敵情為首任,是以與這些海賊常有交往,甚至使錢買消息,而有時細作往返,諸路不通時,也常搭其舟楫,或委其傳訊。早先那廣東切斷通道的消息便是這台山海賊代傳的。」


  張惠聞言,恍然大悟,說實話,像他這種高高在上的大員,還真是想不到那些禍害百姓,打劫商船的海賊,竟然還能有如此妙用。人傳古之孟嘗好客養士,無論是雅士大賢,還是雞鳴狗盜之徒,皆納入門下.……呃,吾本不解,可如今看來,似乎還是很有些道理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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