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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不搬不行

  伯顏算是聽明白了,張榮實的這番話,話裡有話,什麼「糧草未足、戰情不明」其實都只是託詞,只有那句「敵我難辨」才是真正的關鍵所在。張榮實這麼說那其實是在隱晦的提醒自己,呂師夔很可能率部投敵了啊!


  說實話,伯顏雖然也想過這個可能性,但是呂師夔貴為南朝兵部尚書之時尚且投降過來,於情於理,此人實在是沒有再叛變回去的可能啊!況且,呂氏一族皆降,他若反叛,豈不是立陷數千族人於死地了么?

  雖說如今天下未靖,人心不穩,南軍將領降了反,反了降,假降真反等等都是常事,伯顏已經司空見慣,不足為奇了,但他還是真心地不相信呂師夔會反叛的,因為呂師夔的羈絆太多,已容不得他做反了。而更重要的一點是,呂師夔是個聰明人,是個識時務有眼光的人,伯顏相信,像呂師夔這種人,是絕不會腦子一熱便放棄榮華富貴,轉而去維護一個即將被埋入塵埃的沒落王朝的。


  不過伯顏也知道,張榮實曾經在白鹿磯渡江時陣斬了呂師夔的親叔呂文信,是以呂師夔降元后,雖不曾言及此事,但卻對張榮實素來是敬而遠之,而張榮實也因呂師夔後來居上而心懷怨忿,譏言其是:「滿門不義賊,卻登兩朝高。」


  由於二人關係不佳,所以呂師夔部侵入廣南之後,張榮實雖然收到了伯顏的帥令,要求他銜尾南下,配合呂師夔部二路進兵,可張榮實卻以種種理由來拖延,磨磨蹭蹭地就是不入梅關,而時至今日,呂師夔部的不知所蹤,則更是給了張榮實一個完美的抗命理由。


  伯顏雖然暗恨張榮實抗命,延誤了戰機,但是他也能理解張榮實所想,因為若那呂師夔部叛了的話,那尾隨其後進入梅關的張榮實部必會無比的危險,一個不慎,恐怕就真成了對方祭旗誓師的上好道具了啊!


  伯顏很無奈,因為無論是金地降將,還是南軍降將,都各有各的小九九,實在是不好整合,而反叛之事也層出不斷,更是令人頭痛不已,伯顏有時候都恨不能將所有的降將殺光,然後全換上草原的勇士.……

  當然了,這都是氣話。伯顏暗嘆一聲,心說蒙古勇士雖多,但是要佔據偌大的土地卻仍嫌少的可憐,而要治理天下,那光靠草原上那些只知騎馬打仗的勇士是絕對不行的。


  「罷了,張榮實之言也有幾分道理,本相也不好強人所難,來人,傳令張榮實,命他接令后三日內率部入梅關,並移師南雄待命,不得有誤,否則必以軍法處置!」伯顏深吸了一口氣,將心情平復下來,最後又對張榮實下達了新的命令。


  這道新命令雖然也是讓張榮實入梅關的,但是卻和前一道命令大不相同,因為這道命令只是讓他入梅關後去守南雄城,而不用再前進作戰,這樣一來,危險就小得多了,而南雄城內可以就糧,所以張榮實便再也沒了什麼可以拖延下去的借口。


  而諸將聽到這道新命令之後,齊齊一怔,心說右丞相素來說一不二,凡抗命不遵者皆嚴懲,咱們本還以為張榮實這次定會沒個好結果,可怎麼右丞相他竟然忍了下來,還主動改了命令,這全然不似右丞相的一貫為人嘛!


  諸將正在面面相覷之時,又聽伯顏說道:「南人不善戰而好使陰謀,派出獵手沿路阻擊我方信使也曾是有的,呂師夔部今不知所蹤,想來多是信路為南人截斷之故。然,陰謀詭計或可得一時之利,卻終不可成逆天之勢也。既然英德、廣州皆無戰事,那想必呂師夔定是引兵東去閩地了,如此也好,正可截斷文天祥的後路,令他無處可逃。李恆.……」


  「末將在!」


  「爾回去之後,當加緊攻伐,然卻毋須斬盡殺絕,只消逼文天祥率部後撤即可,唔,注意防備文天祥退去漳州,而當驅其經上杭而入梅州最善,如此一來,師夔若至,則必可圍而殲之。」


  「末將遵令!」


  李恆應命之後,伯顏又瞅了瞅還趴在地上顫抖不休的細作頭目,斥道:「今日且饒你不死,速去打探軍情,半月之內,若再無果,爾就提頭來見吧!退下!」


  細作頭目慌忙叩謝,連滾帶爬地退下去了。伯顏又掃了掃殿中諸將,言道:「福州、泉州降后,南人偽帝已不得不流於海上,作苟延殘喘之態矣。雖說其已無回天之力,然諸君卻不可有須臾懈怠,當戮力王事,儘快平靖天下,以報聖主之恩也……」


  「諾!謹遵丞相教誨!」
……

  當梅州卒和廣州守軍交接了城防之後,廣州東門的這場鬧劇總算才體面地收了場,而廣州馬軍副將黃應山、東門副將張鋒、甚至連廣州知州張鎮孫都成為了這場鬧劇的犧牲品,等待他們的將是一本精心炮製的彈劾奏摺,與隨之而來的罵名.……

  卓飛緊趕慢趕地來到廣州,本是為了遮瞞摧鋒軍水軍之事,可如今鬧了這麼一出之後,卓飛反倒覺得可以不著急了,因為罷免御定的廣州知州這麼大的事兒一捅上朝堂之後,一定會讓朝堂上那些閑著蛋疼的諸公們爭論不休,介時,誰還有空去過問一支水軍的下落呢?

  所以卓飛就歇下了,歇進了西城馬家,和他的「親戚」們住在一起,共享天倫.……咳咳,馬氏族群龐大,而卓飛的輩份甚高,論起來竟有數百子侄之多,而這麼多人承歡膝下,每日光是前來問安的都排著長隊,卓飛真是想不享天倫之樂都不行啊!

  就為這,卓飛在心裡可沒少詛咒他那個便宜大哥,不過輩份高也不是全沒好處,這一點在馬氏族內會議上便充分地體現了出來,卓飛的名望,再加上他不低的輩份,以至於滿屋子德高望重的老頭兒,還真就沒一個人敢頂撞於他。


  「諸位!如今韃虜勢強,天下危矣,廣州雖富庶,卻無險可守,而今廣中經略司雖轄七州三府之地,卻已無財無兵,自保堪虞也……吾四兄馬儉,今坐梅州而掌廣東,轄四州之地,扼閩地入廣之東戶.……卓某不才,輔兄長整飭吏治,鋪陳新政,以秘法練軍,造利器備戰,於今已初見成效,雖無力復土,然當可自保一時也……諸位想必也知道了,廣州守軍實是不堪一擊,若我梅州不可守,則廣州必更不可守也,以我之見,諸位與其在此將性命託付於人,倒不如齊赴梅州,庇蔭於四兄羽翼之下為好.……」


  卓飛娓娓而論,擺事實講道理,希望能說服馬氏族人一起遷去梅州。要說馬大公爺雖然自幼便與家族不睦,而其平日里也總裝出一副毫不在乎族人的模樣兒,可卓飛知道,自己這個便宜大哥的心底里還是很在乎他這些勢力眼的族人的,這一來可能跟上了年紀有關係,二來也跟這年頭人所受的教育有莫大的關聯,至於第三嘛,那可能還有一點點虛榮心的因素存在其中了,畢竟想要衣錦還鄉的話,那你總也得鄉里有人才行吧!

  而今大哥執掌一路,鄉是還不了的,所以卓飛為了滿足大哥的願望,也就只能盡量幫他把族人都接過去了。


  「六弟所言精闢入里,句句實在,直令為兄茅塞頓開,只是.……只是我馬氏居廣州已百年,這家大業大,牽扯太多,實在不是說走就能走的啊!」馬三爺一臉憂慮的說道。


  眾馬氏老頭兒們紛紛點頭,均以為馬三爺所言有理,而卓飛也能理解這其中的複雜情況,於是又耐心地說道:「家大業大又如何,能賣則賣,一時無法出手的田宅物事可託付可靠之人賤賣,至於牽扯,亦當狠心斬斷,諸位且放心,待到梅州之後,公爺自會為族人安身立命,或一時不美,但至少可保衣食無憂也。諸位,廣州實非久留之地,今日若不能有所取捨的話,那他日廣州城陷之時……唉,旁人或許還可苟活保命,然我馬氏一族恐怕註定要滿門滅絕啊!」


  這世上確實沒什麼牽扯,也沒什麼財富能和性命相比的,滿屋子的老頭們聞言,紛紛點頭同意,想想也是,若韃虜攻下廣州,則必定會以馬氏一族的性命來要挾馬儉,而介時馬儉若不降的話,那近兩千人的馬氏一族恐怕真的就要滅種了。


  馬大、馬二遇禍早夭,並無嫡齣子孫,所以馬三爺馬勤是馬氏一族的當代家主,而他見族中長輩皆無異議,於是也不再猶豫,一拍檯面,長身而起,豪氣滿懷,言道:「六弟所言不差,吾等與其將性命託付給廣州這幫廢柴守軍,倒還不如前去梅州與四弟生死與共,我馬勤心意已決,搬,這就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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