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欲加之罪
再來說馬賁,面前的盛景,直令這小子感到自己的腦袋很有些發暈,而他心中的激動,更是無以言喻,引得他是熱淚盈眶。
血肉橫飛,血雨腥風,血流成河.……天吶,這就是傳說中的戰鬥嗎!太過癮了,太來勁了!只是.……只是這戰鬥也太他媽的容易了點兒吧!咱們這就贏了?真贏了!
就在馬賁感慨暗贊六叔威武之際,忽聽六叔他老人家喚道:「馬賁何在!」
「啊!末將在!」馬賁先是一怔,又趕緊大聲應到。
「本官命你率一隊親衛騎兵,尾隨敵潰軍入城,搶佔城門城頭,不得有誤,凡有攔阻者,皆斬!不要怕,天大的麻煩六叔都給你兜著,去吧!」
聽到六叔突然對自己下令,馬賁初時還有些猶豫,畢竟率軍搶奪城門這種行為那跟造反謀逆似乎也沒啥太大的區別了,可是六叔最後那堅定的語氣和自信的眼神都極大的感染和鼓舞了馬賁,再加上這小子年紀輕輕的本就是個好勇鬥狠的主兒,這頭腦一熱之下,只覺得自己渾身熱血澎湃,心說既然六叔這麼信任自己,那自己怎麼也不該讓威武不凡的六叔失望才對,於是他也不再多想,趕緊大聲應命之後,便領著親衛們打馬殺奔廣州城。
此處距廣州東門不過四、五里地,快馬瞬間可至,黃應山眼看著自己辛辛苦苦拉扯出來的馬軍,竟然如此地不堪一擊,這心中當真是百般滋味,鬱悶的要死。
雖說今日自己的指揮確是有誤,被那梅州卒佔據了先機,可是.……可咱們的人數足足是對手的三倍啊!這怎麼就能被人家一個衝鋒就給打敗了呢!
今天的戰局令黃應山很不理解,可他即便是再不理解,卻也已經無力去改變去挽回了。兵敗如山倒.……這話絕不是一句形像的比喻,而是戰場真諦!
而和他一樣不理解的還有在官道旁觀戰的張鎮孫,這位身著便服的知州大人見此情景,更是氣得渾身發抖,暗罵黃應山廢物,你說他這都找了一群什麼樣的懦夫啊!三千人!三千對一千,竟然毫無還手之力,丟了幾百條性命之後,不思群起報復,卻轉身就跑,這還是軍隊么!我看這些貨還不如手拿糞叉的農夫!這就是放三千頭豬衝過去,那也能把對方給衝垮了啊!
張鎮孫在這一刻,真恨不能將黃應山這個草包指揮和他手下的那些慫包馬軍統統都踹到零丁洋里去淹死!而更令他想不到的是那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知州,竟然一步不讓,說打就打,霸道至廝,莫非他真以為我廣州無人乎!
張鎮孫很憤怒,可其實他更多的驚訝,他驚訝梅州卒的軍容軍紀,他驚訝梅州卒的戰術戰法,而他最驚訝的還是那個看上去似乎比梅州知州卓飛還要更小一些的文質少年,就是他的指揮,讓梅州卒一個照面就徹底摧毀了廣州馬軍的信心,造成無可逆轉的大崩潰,這種指揮堪稱完美。而且他下令以步沖騎的戰術,此刻看來似乎是必然的手段,但這都是事後諸葛,張鎮孫捫心自問,覺得當時即便是換了自己,那恐怕也未必就能在短時間內想通這一點關鍵,畢竟步卒對抗騎兵時都是守勢,還從沒想過可以反衝鋒的啊!
而且此子先射中部,造成一定傷亡和混亂后,又下令槍卒發動反衝鋒,逼得我前部馬軍不得不退,而一旦緊急後退,則勢必要踐踏著中部那些還未及抬走的傷兵傷馬,如此一來,本就不高的士氣,更是低落,最後直接導致了大崩潰。
吳天的指揮確是可圈可點,而最主要的是他是根據戰場情勢變化來臨時應變的,這一點尤其可貴。再者,吳天的指揮環環相扣,所有的戰術戰法都是正大光明的,即便你明知結果,卻依然被逼得不得不就範,這一點不同於卓飛善使的那種誘敵惑敵的陰謀,而是真正的陽謀!
欺敵不察,惑敵不明,凌敵不勇,攻敵不備,此為兵家要義,是以,人皆言兵者當行詭道矣!然,孰不知鬼蜮之計或可收一時奇效,卻恐終有被人窺破之日也!而善驅正兵者,依力技克敵,仗智術摧軍,其或無赫赫之威,或少驚艷之功,然卻堅韌可屈,不以小勝而驕,不以小敗而餒,勝可制敵,敗而不潰,更無欲如石,誘之而不能移其分毫,於野於城,于山於水,皆無破綻可循,每令詭道難施而無功。是以,此輩為友時可安,為敵時則當慮,若途遇對戰,切忌妄求奇勝,而當盡起正兵對括以摧之。
以上論述便是驅使正兵和驅使奇兵的區別,吳天能打破慣性思維,毫無花假的指揮正兵取得勝利,這讓張鎮孫已是刮目相看,而他號令清晰,環環相扣,直如同行雲流水般流暢的指揮,更是令張鎮孫驚艷莫名,心中難免有些酸溜溜地開始想到:一個十五六歲的娃娃能出任一州父母已是世間奇迹,而如今就連他手下這個頗有名將之風的統兵官竟然也是個娃娃,再加上方才那個武技強橫還自稱是掌印太監的娃娃.……
呼呼……我說這麼多的娃娃都是從哪兒蹦出來的啊?就算是長江後浪推前浪,自古英雄出少年,可這.……可這也實在是太離譜了點兒吧!難道這世間真有生而知之者么!這讓吾等這般先是寒窗苦讀了十數年,接著又在宦海沉浮了十數年之後,這才能修鍊成精的老傢伙們又該情何以堪啊!唔,不對,本官還未到知命之年,正是年富力強,應一展抱負之時,又怎麼能說自己老呢……咳咳,看來本官這回還真是被氣糊塗了!
張鎮孫很鬱悶,站在官道上望著如狼似虎衝上去追殺自己馬軍的梅州卒發獃,說實話,這些馬軍本就是些打家劫舍的山賊流寇,沒幾個人的雙手是乾淨的,所以即便是死得再多一些,那張鎮孫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感覺,何況這些傢伙還那麼的慫包,真是死不足惜,只是可惜了他們胯下的戰馬,雖然都不是什麼好馬,但騎上去總也比走路要強得多啊!而如今,卻被那些梅州卒好一通兒的亂刺,天吶,這可都是銀子啊!我說你們殺人就殺人,幹嘛跟這些馬兒過不去撒!
「呔,爾等何人!為何停在此處不動,沒看見在打仗么!」就在張鎮孫發獃感慨之際,忽聞有人斥問,抬頭一看,只見正是總跟在梅州知州卓飛身旁那員矮個子黑臉的武將,張鎮孫見狀,不由得暗叫不妙,知道自己已經引起了對方的注意,正待敷衍幾句,卻不想自己的親兵卻已經按捺不住,破口大罵起來.……
「放肆!咱們樂意站在此處,關你屁事!你這梅州佬算個什麼東西,管得著咱們么!」張鎮孫的親兵見自家人死傷無數,毫無還手之力,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氣,此刻見王挫又跑來囂張的查問自己,更是惱怒,登時大聲地反問到。
而他這麼一吼,登時令本就有所懷疑的卓飛,更加地起疑了,你想啊,一般的百姓,見到兩方數千兵馬就要開始互毆,那還不是有多遠就逃多遠,以免被殃及池魚,就算是個別好奇心極重的,那也最多就是躲得遠遠的眺望一下戰局。可這幾個人倒好,別人都跑遠了,可他們卻還站在距官道二十步不到的一個矮土包上觀戰,絲毫沒有要避讓的意思,你說你就算不怕被馬給踏死,難道也不怕被流矢給射死么!
卓飛本就是善於觀察的人,如此反常的現象就在眼前,他又豈能察覺不到,所以這才派王挫過來試探性地詢問一下,可誰知這些人的反應竟會是如此的強烈,這頓時令卓飛更加的懷疑了。
卓飛勒馬停住,仔細地打量一下張鎮孫六人,最後將目光定格在張鎮孫臉上,淡淡地問道:「六人之中,可是以你為首?」
張鎮孫心中有鬼,所以他實在是不願在此刻和卓飛碰面,只可惜已避無可避,於是只好微微一笑,言道:「正是如此,不知這位將軍有何見教?」
卓飛見張鎮孫回話不卑不亢,面對自己的質問仍能如此地淡定,心中愈發起疑,問道:「無甚見教,只是想問問爾等到底是何身份,為何見此處亂戰,卻還留戀不去,莫非是嚇得腿軟走不動道兒了么!」
張鎮孫再笑,朗聲道:「亂戰不假,可這兩方都是官軍,既是官軍,自該有護民之心,吾等又何懼之有?」
王挫聞言,好不痛快,舞著大斧頭,厲喝道:「滿口胡言,吾等軍紀嚴明,方能無犯於爾等,若是被那邊兒的賊配軍沖了過來,爾等站的這麼近,怕是早就成蹄下肉泥了!師傅,我看這些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不打怕是不說實話!」
「吾等本是良民,將軍不信也就算了,奈何還要亂動私刑,莫非真以為這廣州城是可以無法無天之地么!」張鎮孫面色一寒,傲然反問道。
卓飛見狀,眉頭一皺,接著又笑了,言道:「說的好!爾若不說,本官還真以為這廣州城是只講究弱肉強食的蠻荒之地呢!原來竟也是有法度的,哈哈哈,你這話真應該去說與張鎮孫那廝聽聽,看他會不會羞臊致死!」
張鎮孫被人當面譏笑,心中一驚,卻不知對方到底是看破了自己的身份還是偶然巧合,可無論如何,他這臉皮都覺得臊得慌,本想反駁兩句,但又覺得自己此刻著實不宜多說,於是便微哼一聲,不再言語,以示不滿。
卓飛笑了兩聲,見對方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心中更加起疑,暗自判斷對方應該是廣州城內的什麼官兒,或者是富家子,否則面對自己,如何能如此地有恃無恐,侃侃而言。
「大人,前軍已經追得遠了,咱們是不是……」陸風沒有參與總攻,而是帶著一隊親衛護在卓飛的身邊,此刻見前軍差不多已經追到城門處了,可惜離得太遠,也看不清戰況如何,不由得有些焦急,忍不住地提醒到。
卓飛知他心意,而他自己也很著急,所以懶得再和面前這些傢伙虛耗,於是面色一定,冷冷地問道:「本官最後問一遍,爾是何人,且速速招來,否則莫怪本官無情!」
張鎮孫聞言一怔,忽然仰天大笑道:「哈哈,這位小將軍好生可笑,大道朝天各行一邊,吾等樂意站在此處,又何罪之有,而將軍卻無故厲聲恫嚇於我,哼,將軍就不覺得自己太過於霸道了么!」
「莫說廢話,爾再不招,那本官就要治罪於你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吾等問心無愧,無可奉告!」
「好!爾等見官不跪,見戰不避,與常人之舉止迥異,恐非善類,本官欲加個刺探軍機,窺伺戰法的罪名於爾等,先行收押,以待日後細察,爾可服氣?算了,本官也沒空管爾服不服氣,來人,拿下!」
「你!大膽!」張鎮孫聞言,暴怒呼喝,心說這姓卓的到底想幹什麼?我說你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就還真欲加個罪於我,這.……這也忒不要臉了吧!哎呀,我說他該不會是認出了我,故意這般羞辱我的吧!
「保護大人!」張鎮孫的親兵見自家大人受辱,而對方已經下馬準備鎖拿自己幾人,登時大怒,紛紛從懷中抽出兵器,護在胸前,並將張鎮孫圍在中間。
卓飛一見這架勢,登時樂了,又言道:「好啊!暗藏兵器,更是圖謀不軌的鐵證.……唔,爾等方才說什麼要保護大人?說,這位到底是什麼大人?速速說來!否則,僅憑著手持利器拒捕這一條罪名,本官便可將爾等射殺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