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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普福禪院

  普福禪院始建於南宋,坐落在羅浮山脈中段的象頭山臘燭頂山麓,背靠象頭山,右鄰東江水,左有九座小小的山樑連環,人稱九象衛,與東江水相互輝映,成雙龍環抱之勢也。


  古人有云:「東江一源形瀰瀰,象山萬壑勢悠悠。」普福禪院得天地之精華,享日月之靈氣,立足風水寶地,普降佛雨甘露,福佑一方百姓,香火千年不熄,是嶺南最古老的寺院之一。而卓飛不知道的是,他準備入住的這座寺院,在抗日戰爭期間,還曾是東江縱隊的聯絡站,曾生、曾光、陳賡、劉彪等革命同志都曾在此活動,與日本侵略者進行過多次抗爭,為普福禪院寫下了光榮的一頁,而普福禪院也因此被敵機炸毀,直到上世紀八十年代,政府應民眾要求,才在原址上劃撥了三十畝地給普福禪院進行復建,終使得這座千年古寺重現。


  沿山行進,申時過半,卓飛一行人總算是來到了坐落在象頭山東麓蠟燭頂的普福禪院門前。而此時的禪院還未經戰火,雖然沒有後世重建后的金碧輝煌,但卻更顯古樸素雅,幽靜深遠。


  幾個在山道上戲耍的小沙彌遠遠地見到大軍逼近,嚇得一溜煙兒地就跑回了禪院之中,卻又好奇,於是便趴在牆頭探頭探腦的觀望起來。


  而禪院之中的老少四十幾名僧人外加十幾名信眾,見有大軍經過,也各個嚇得面色鐵青,趕緊閉了寺門,然後齊聚於大殿誦經,祈禱自己今日能逃過一劫。


  可惜事與願違,這千餘人的馬軍不但逼了過來,而且還停了下來,而且還派人前來拍門,也不知到底想要幹嘛。


  主持方丈被急促的拍門聲拍得是心驚肉跳,一邊不斷地向九天神佛禱告,一邊顫巍巍地向寺門走去,而唯一能讓他鼓起勇氣的便是禪院大門到此刻還沒被外面的大軍砸開,從這一點看,倒不似是來搶劫的……


  「廟裡的和尚聽著,再不開門,老子可就要砸了啊!」王挫的大嗓門適時響起,直把這個四十多歲的胖方丈嚇得差點兒沒趴在地上,心中最後一道防線崩潰,急叫道:「來了,來了,有話好好說,莫砸門,千萬莫砸門……」


  「挫兒,不得無禮!」卓飛聽出了門內和尚的膽怯,瞪了王挫一眼,斥責到。


  王挫見師傅不悅,於是耷拉下腦袋,撇了撇嘴說道:「師傅,我看這些禿驢好不懂事,不嚇唬他們一下恐怕是不會聽話的!」


  「方才在路上為師是怎麼交待爾等的,哼哼,為師看你小子似乎也不太聽話,要不然為師也嚇唬嚇唬你?」卓飛語氣不善,直把王挫嚇得抱拳討饒,不敢再廢話。


  吱嘎~~~

  禪院大門打開,一個中年胖和尚探出頭來,只見面前黑壓壓的一大片人馬,順著山道,一眼都望不見盡頭,猶如一片黑雲。


  胖方丈頭皮發麻,全靠默誦金剛經才支撐著沒有暈倒過去,又趕緊把自己那嚇得烏青的胖臉擠出最燦爛的笑容,強作鎮定地問道:「諸……諸位施主遠道而來,小寺蓬蓽生輝,不知諸位施主駕臨,所為何事?小寺地處偏僻,香火不旺,日子素來清苦,只怕….……」


  「呔!你這和尚羅里吧嗦的廢話真多,爾等清不清苦又關吾等鳥事,可是把吾等當打家劫舍的強人了么!哇呀呀,竟敢視老子為賊,真是欺人太甚,看老子今日不把你腦袋給擰下來….……」王挫暴跳如雷,一把揪住胖方丈的袈裟領口,怒喝到。


  吾命休矣!貧僧該不是這就要去見如來佛祖了吧!

  胖方丈暗暗叫苦,眼睛一閉,萬念俱灰,只覺得這紅塵之事日後怕是再與自己無幹了。


  而就在此刻,只聽一個和藹的聲音響起,道:「這位大師勿怕,我這徒兒乃是一粗人,失了禮數,還望大師莫怪。哼,挫兒,爾的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竟還不住手么!」


  「師傅,這和尚辱我在前,何須跟他客氣……呃……徒兒知錯,再也不敢了!」王挫本還想辯解兩句,結果看恩師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頓時嚇得不敢再說,吐了吐舌頭,鬆開胖方丈,刺溜一下,就躲在吳天的背後去了。


  胖方丈重獲自由,頓時覺得三魂歸了七魄,心中好奇,忙睜開眼睛想看看方才那道救命的綸音到底是出自何人之口。


  卓飛見這胖和尚被嚇得不輕,心中也覺得頗好笑,在他的印象中,這出家人不都應該是看淡生死名利的么?既然連死都不怕了,為何又會嚇成這般模樣兒?看來這胖和尚的修行還不夠啊!不過為了安定這胖和尚的情緒,卓飛又和藹可親的問道:「敢問大師法號?可是此寺主持么?」


  語音落地,胖和尚眼睛一亮,總算是找到了綸音出處,定睛一瞧,原來是個頂盔掛甲的……少……少年郎?這個發現令胖方丈大訝,心念急轉,發現這少年郎雖是風塵僕僕,但卻難掩眉宇之間的英氣和貴氣,再看這眾星拱月之勢,此子當是這支大軍的頭領,而觀這些馬軍甲械精良,也實不似是一般的戍卒……這麼小的年紀便能領軍,唔,只怕是廣州城裡哪位重臣或是將軍的公子出遊至此吧?呃……說不定還是王公之子也說不定啊!

  要說這胖方丈的眼力還是不錯的,而他的分析也是很合理的,畢竟這年頭兒像卓飛這種異數還是不多的。而胖方丈想到此處,膽氣稍壯,因為不管卓飛是王公之子,還是權臣大將之後,那想必都不會為難他一個小小主持,應該也不會貪圖這小小禪院中的幾個香油錢吧……


  「阿彌陀佛,貧僧法號圓通,主持小寺,不知施主從何處而來。」胖方丈口誦佛音,施禮答道。


  圓通!哇擦,了不起,這快遞業務竟然都開展到這年頭兒了啊!不過本公子倒是沒看錯,這胖和尚還真是此寺的主持方丈……嘿嘿,能吃到如此圓滑通透,怕是地位稍低點兒的都不太可能啊!

  卓飛感慨了一下,故意逗他說道:「吾從來處來,到去處去,途徑貴寺,全因機緣所致,大師一看就是得道高僧,若對此太過於在意的話,那豈不是著相了么?」


  胖方丈聞言一愣,看出卓飛是故意在拿他尋開心,可他卻也不惱,反而放下心來,笑言道:「施主慧根獨具,年紀不大卻擅辯佛理,實是與我佛有緣,只可惜眉宇之間殺伐之氣太重,若能放下屠刀,皈依我佛,那以施主的悟性,必能悟得……唔,若是不願剃度,那做個俗家弟子也是好的,不瞞施主說,本寺精研佛法的大師眾多,每月分兩次佛前弘法,凡俗家弟子和善男信女皆可旁聽,定能讓施主受益匪淺,感受我佛的慈悲之心……同時本寺的齋飯也是遠近文明的,尤其是素魚和素腸,觀之賞心悅目,而入口后更是滋味無窮,幾可亂真……」


  「放肆!我家大人乃是少年英雄,國家棟樑,豈能入你佛門,再要胡言亂語,休怪吾等拿你!」親衛隊長樑柱跟在卓飛身旁,聞言后大怒,手握刀柄,厲聲恐嚇。心說咱家大人要是皈依佛門了,那老子們豈不是都要喝西北風去了么!

  諸親衛隊長紛紛威嚇附和,王挫更是再次竄出來揮舞著他那兩把大斧,直說要拆了這座小廟。


  胖方丈圓通嚇得渾身一激靈,暗罵自己犯了職業病,一時多嘴,竟把往日忽悠善男信女的那套說詞給漏了出來,真是的,圓通啊圓通,你也不看看這些人各個凶神惡煞的,又豈是好忽悠的么!

  說來這群人裡面,唯有這少年……唔,少年大人還似是個和善人……


  圓通方丈後悔不已,忙向和善的少年大人望去,卻見少年大人卻是沉吟不語,似乎也不痛快。


  圓通再次自責,忙賠笑說道:「貧僧見小施主慧根獨具,心中甚喜,一時失口,還望大……大人莫怪!」


  卓飛輕輕點頭,應了一聲,又對著忐忑不安的圓通說道:「無妨,無妨,方丈大師也是無心之失……只是,吾聽說佛家有小乘五戒,殺生,偷盜、邪淫、妄語、飲酒。不知對否?」


  胖方丈聞言喜道:「施主果然通曉佛理,確有這五戒不假。」


  「哦……對了,大師可是半途出家的?」卓飛話鋒一轉問到。


  胖方丈怔了怔,旋即有些惱怒,說道:「貧僧尚於襁褓之中,便被人放在此寺門前,虧得蒙寺中長老收留,否則貧僧早裹了豺狼之腹也,不知施主何出此言。」


  得,這胖子還是個棄嬰。


  卓飛暗自感慨一聲,又哈哈一笑,言道:「方丈勿惱,吾只是想不明白大師為何敢斷言貴寺的素魚素腸可以以假亂真罷了,莫非大師….……」


  胖方丈聞言后頓時暗暗叫苦,心說自己這套說詞已經說了千百遍,從未有人質疑,可沒想到今日卻被這位小大人看出了破綻。可不是么,自己從小就在寺中,又怎麼可能知道魚肉的滋味兒,若是不知而誇口,那便是犯了妄語之戒,可若說自己知道魚肉滋味,那就犯了殺生之戒,這下完了,真不知該如何自圓其說了。


  胖和尚一臉愁苦,而王挫見狀,更是哇哇大叫道:「我打賭,這胖和尚定是吃過葷腥的,否則他如何知道魚肉滋味兒!」


  眾親衛隊長轟然應諾,皆贊王將軍慧眼如炬。


  胖和尚吭吭哧哧了半天,忽然腦海中靈光一現,辯解道:「施主多疑了,貧僧確是不知肉味,然食過本寺齋飯的信眾,則多有如此讚譽者,是以吾才隨口道出,倒讓施主見笑了。」


  胖方丈圓通的這番辯解也算是有理有據,令人信服,卓飛一笑,做恍然大悟狀,言道:「原來如此,那就怪不得……怪不得大師人云亦云了!」


  人云亦云,這可不是什麼讚美,其實若嚴格來講,也夠格兒算上妄語了,圓通暗暗叫苦,卻無言以對,只能裝著聽不出卓飛的譏諷之意,陪著乾笑。


  可卓飛並不放過他,又說道:「圓通大師,吾還有一事不解,請問大師,佛不忍殺生,避葷,那為何貴寺的齋飯還要以葷腥命名,什麼魚啊腸啊的,雖是素菜,卻為何要以仿葷為榮呢?這豈不與佛的本意相違么?」


  卓飛這話問的極損,說白了,就是既然你們不吃葷,那為啥又要用肉來命名素菜,擺出這麼一副吃不到葡萄乾著急眼饞的德性,何苦呢?

  圓通一愣,大訝不已,說實話,這個問題他還真沒想過,似乎自古以來這齋飯就是這麼取名的嘛,我說你這少年較個什麼真兒啊!


  胖方丈圓通的實是不知該如何作答,吭哧許久,也沒吭哧出一句搪塞的話來,而趴在牆頭看熱鬧的小沙彌們卻是炸了窩,議論紛紛,用稚嫩的童音開始質疑他們從來不曾質疑過,只覺得是天經地義的東西。


  王挫見狀,更是大喜,心說算你這胖和尚倒霉,我家師傅可是天上下凡的神仙,又豈是你這個凡夫俗子能辯的過的,哈哈,話說咱師傅和如來佛祖向來不對付,合著他老人家今天是故意來砸場子的啊!唔,也對,師傅在天上被如來老兒欺負的緊了,那下凡之後,拿你的徒子徒孫來出出氣兒,也說的過去吧!

  王挫唯恐天下不亂,而吳天卻是聽的津津有味,心說恩師真是博學,一語中的,你看連這精研佛法多年的大師都辯他老人家不過,嘖嘖,我吳天要是能學到恩師的一成本事,那就知足了啊!


  再說梁順見卓飛又佔了上風,心中頗是不快,暗想道:此子顛倒黑白還振振有詞,巧舌如簧,實是可怕,這心機辯術絕不下於朝堂諸公矣。吾需謹防,否則稍有不慎,恐反被其蒙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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