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太過聰明
「哦?」費清一愣,心說敵軍既然想要燒林,那就不能離得太遠,最起碼也要埋伏在弓箭的射程之內,而這麼近的距離,若想不被四散而出的斥候發現,那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費清實在是想不明白,便用詢問地目光望向顏潤,顏潤一笑,說道:「若我是敵軍,便會埋伏於對岸,只待我軍入林之後,便撐閥渡河,保水水勢平穩,介時敵軍只要在河中間施放火箭,便可焚盡我軍……嘿嘿,大哥,那片新伐之林,只有樁而無木,說不定就是被敵軍用來造木筏了啊!」
「嘶……賢弟果然高見!」
不光是費清對顏潤的分析深感欽佩,那名一直在旁邊默默聽著地斥候百戶也對顏潤欽佩到了快要頂禮膜拜的地步了,這名百戶的心中很是感嘆地想道:顏大人所言,合情合理,絲絲入扣,直如親眼所見,也難怪人家能當萬戶,而我只是個小小的百戶,這裡面果然是有些差距的,唉,不服不行啊!
而就在斥候百戶感慨之時,顏潤忽然轉向他,說道:「吾之所言,你都聽見了吧?去,速派斥候前去菠蘿蜜林查看,唔,記得多派幾個擅於爬樹的,看看是否真如吾之所料也。」
「諾」斥候百戶恭敬應命而去,說實話,他也很想知道顏大人的推測到底中是不中啊!
顏潤又轉身對費清說道:「大哥,咱們也快些行軍吧,否則斥候只要一入菠蘿蜜林查探,敵軍立刻就會知道奸計已敗露,說不定就轉去山路堵截了。」
費清想想也是這個道理,點了點頭,大聲發令道:「來人,傳令下去,大軍起行,沿東側山路趕赴韶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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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十九日,午時,山谷之中。
「快,都給老子快點兒,敵軍已經快來了,你們都給我藏好好了,沒我的命令,不許露頭,誰要是嚇跑了敵人,哼哼,軍法處置!」王挫一肚子火氣沒有地方撒,只好撒在這些知州府親衛的身上,不過這些親衛一直都是他負責操練的,早就被王挫折騰的死去活來了,所以在這些親衛的心目中,王挫這傢伙實在是比於談笑之間便燒死萬餘韃虜的卓飛卓大人還要更加地可怕一些啊!
兩千親衛趴在山坡背面事先挖好的淺坑之中,身上蓋草,從遠處看,絕對是看不出一絲的異樣來,而且他們這道山坡距離山路還隔了一個小山頭,敵軍斥候再機靈,探查的再認真,那也不可能將所有山頭都一一查看啊。
話說王挫初次領軍,所以格外地用心,雖說只不過是指揮一路兩千人的伏兵,但是這並不影響王挫的積極性,因為師傅他老人家說了,再強壯的士兵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成為合格的將軍,做人切忌好高騖遠,循序漸進才是正理兒,這次給他兩千人去埋伏只是個考驗,如果他通過了,下次就有可能給他五千兵,一萬兵…….。
王挫其實完全不明白啥叫個好高騖遠,也不明白啥叫個循序漸進,但是考驗兩個字他卻是聽得懂的,而在他看來,師傅向來最疼他,所以這次若是自己不能通過考驗的話,那簡直都要沒臉活下去了。
當然了,日後能帶五千兵、一萬兵的誘惑也是很驚人的,畢竟在王挫沒遇到卓飛之前最大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名將軍……唔,其實就算是他遇到了卓飛之後,他的夢想也依然是成為一名將軍,只不過他受師傅卓飛的影響,這心氣兒提高了不少,所以便把人生目標定為更大更大的將軍罷了。而至於成仙什麼的呃,那都是身後的事情了。
王挫望了望對面山坡,那邊是由五師弟吳天負責的,話說五師弟也是第一次單獨領兵,也和自己一樣興奮的不得了。
而且五師弟領命出了大帳之後似乎還偷偷地擦了擦眼淚,剛巧被自己看見,卻死活不肯承認,真是好笑的很。
王挫想到此處,忍不住地咧咧嘴,心中期盼著敵軍等下一定要從自己這邊山坡突圍才好,否則若是都去了小師弟那邊,那自己豈不是沒趣的緊么!
今日,師傅他老人家將親自領兵攔住敵軍的前路,王挫和吳天則負責守住兩側山坡,而堵截敵軍後路重任則交給了侯燾和陽廣去負責,至於李結和張跑只能幫著師傅打下手,傳遞個消息什麼的,並沒有派給他倆什麼重要的差事。
王挫不笨,知道師傅還是不放心自己幾位師兄弟領軍的本事,不過這倒也沒什麼好埋怨的,畢竟人家侯燾早就是一營的營正,雖也是第一次經歷戰陣,但是練兵指揮卻是有些經驗的。
正如師傅大作《三字經》里所說的,人之初,性本爭,這人都是有爭競之心的,王挫雖然看上去大咧咧的,其實心思有時候也挺細,他知道自己二蛋兄弟為啥非要跟著張跑去傳遞假消息,這分明就是想和侯燾一較短長嘛。
王挫一想到自己生死未卜的二蛋兄弟,心情就再次低落下去,不過還好,師傅的私下叮嚀他的話又在他耳邊響起了……
挫兒,爾現在也是一名將軍了,爾身後的這些兵士都奉爾之號令行事,性命皆交付於爾,死亦甘心,爾又豈能有負人之所託,爾又豈能不視人為手足兄弟哉!是以,爾日後臨事之際,臨戰之時,莫莽撞、莫氣餒、莫受私情所制、莫因心魔而阻,當克盡本份,方能無恨無悔也,切記,切記!
王挫明白師傅他老人家是擔心自己因二蛋的安危而亂來,而他一向是最聽師傅他老人家的話的,所以這小子很快就強迫著自己拋開所有的負面情緒,振作起精神來。
既然為將,便要為身後兩千兄弟負責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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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山路最南端的矮山背後,卓飛正站在一塊大石頭上,大聲訓話,做著戰前總動員。
「諸位兄弟,卓某知道,爾等其中的大部分人都是土生土長的梅州人,平生可能都從未離開過梅州地界一步。但是,今天卓某帶著爾等走出來了,卓某帶著爾等來韶州殺虜了……為什麼!爾等可知道為什麼卓某今天站在此處,站在爾等的面前,卻把自己的親衛全都派了出去……不錯,因為爾等是梅州的精銳!因為爾等是本官的兵!是本官的手足兄弟,本官可以信賴爾等,本官願意信賴爾等……爾等可還記得出征那日梅城父老鄉親的相送?爾等可還記得出征那日姐兒們的歌舞?爾等可還記得爾等妻兒子女的期盼眼神?爾等可還記得爾等當日立下的誓言?說,當日爾等都答應了他們些什麼!」
「殺虜!殺虜!」萬人大軍被卓飛質問的熱血沸騰,忽然回想起當日出征時滿城相送的情形。
說實話,這些梅州戍卒,都未曾親眼見到他們知州大人火燒敵虜的壯觀景象,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們從知州府親衛那裡聽到加油添醋版的戰況,比如說什麼呼風燎原,化雨成油,就連卓飛差點被雷劈死的事迹,都被傳成了什麼揮劍勾動天雷,引燃地火云云……
當然了,梅州的這些老兵油子們雖然對知州府親衛們的話半信半疑,可是在兩天之內,盡殲呂師夔追兵,奪回韶州,俘虜萬五,這樁樁戰績擺在哪裡,卻是半點都做不得假的啊!
而零陣亡的戰績!在冷兵器時代,那簡直就是連奇迹都不足以形容,而只能用神跡來形容了啊!
面對著神跡,梅州的老兵油子們不得不信了,而且在他們看來,卓飛卓知州出山沒多久就已經創造了無數的奇迹,再多幾件,那又有什麼稀奇呢?而能夠在短短的時間裡創造出這麼多奇迹神跡的人,你若說他一點兒都不會呼風喚雨,招雷引電之類的仙術,那才真的是騙人呢!
梅州兵們今天各個都很激動,因為他們很快就能見識到敬愛的知州大人施展仙術了,跟著會仙術的知州大人一起作戰,那簡直就是一種享受啊!
再者說了,知州卓大人可謂是他們想都沒想過的大好官,跟著他老人家干,每個月都能領到足額的餉銀,而且有本事的,還能拿上技能等級津貼,這可是不亞於餉銀,甚至還要高於餉銀數倍的優厚待遇啊!像這種好事兒,在卓大人出現之前,那可是連做夢都不敢想的啊!
說起這一點,北城營和東城營的士卒感受更深,因為自從技能大比之後,他們的腰包也鼓了,腰桿也挺直了,周圍人的目光也變了,上門說親的媒婆更是快把門檻給踏破了啊!
給大人賣命,值了!
北城營七隊二火的火長謝多喜滿臉熱切地望著傲立在大石之上的卓飛卓大人,心中忍不住地又感慨到:唉,可惜大人太厲害了,自己想賣命怕是也沒啥機會啊!
「殺虜!殺虜!」聲音繼續迴響在山谷之中,大到卓飛生怕會驚動了正朝著自己這邊兒趕來的敵軍。
士氣可用……
卓飛不再說話,轉頭望向山路遠處,心中暗想道:來吧,快些來吧,打完這一仗,差不多就可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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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轉過這道矮坡,便是那條山路了。」斥候百戶驅馬來到顏潤面前,大聲地稟報到。
顏潤望了望地勢,確是沒什麼險峻之處,又問道:「斥候可曾探路?」
「回稟大人,小的不敢偷懶,已親自登高探查過,並未發現敵蹤。」這名斥候百戶自從一個時辰前麾下斥候彙報真的在那片菠蘿蜜林里發現了吊在樹頂上的火油罐,接著又遠遠地望見了藏在保水對岸草叢之中的木筏后,如今對顏潤簡直是視為神人,恭敬的不能再恭敬了。
顏潤滿意的點了點頭,他也已經知道自己將敵軍的陰謀詭計全都料中了,果然是算無遺策,嘿嘿,想必敵軍此刻已被自己甩在了身後,或者自知奸計已敗露,所以根本就沒膽子再追上來了吧!
「好!來人,傳令前軍,加速通過山谷,不得停頓,違令者斬!」顏潤意氣風發地下令到。
「諾!」傳令親兵應聲而去。
顏潤轉頭又對斥候百戶說道:「爾去知會吾大哥一聲,就說小弟我先行一步,還請他速速跟上才好!」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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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都安靜!敵軍來了!」
吳天藏在矮山上的一棵大樹之上,全身隱在樹榦之後,頭戴樹葉圓環,只露出雙眼盯著山路最北段。
今天天氣很好,晴空萬里,又有居高臨下之利,所以敵軍剛一拐入山路,吳天便發覺了。
「咦?人數好像不對頭啊!」吳天喃喃自語,話說他這一路行軍至今,也學到了不少行伍經驗,對於判斷人數也有了小小的心得。您還別說,沒經歷過實戰的人,還真是難以判斷敵軍人數的,因為這年頭行軍打仗,有兵,有民夫,有馬,有騾車、驢車什麼的亂七八糟的好大一堆,遠遠望去,哪能分辨的那麼清楚,能精確到以千計的人,就已經算是一名合格的斥候了。
而吳天便是個只能精確到以千計的傢伙。
「一千……兩千…….五千……六千……唔,最多六千人,怎麼才這麼點兒!」吳天愕然問到,而他身邊的親衛皆面面相覷,心說您老人家這是問誰呢?咱們這些小嘍啰哪兒會知道為啥才這點兒人啊!說實話,咱們本來就不知道敵軍到底該有多少人才對嘛。
「糟了,糟了,敵軍定是兵分兩路,另一路走河岸,如此一來,最起碼可以保障一路不失……」
吳天自言自語地分析到,可是很快,他又搖了搖頭,嘀咕道:「不對,不對,如此一來豈不是予我逐個擊破之機,敵將當不會如此不智……哦,對了,我明白了,這一路是探路的先鋒,後面定還有一半跟隨,若是前軍中伏,后軍還可著力營救……唔,敵將倒也狡猾,如此一來,卻是有些棘手了……」
眾親衛雖說也經歷了戰陣了,但是還真的沒有和敵軍真刀真槍的打過,難免有些底氣不足,而此刻見吳天為難,一個個更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再也不復當初跟著卓大人時的信心百倍了。
將是兵的膽!吳天好歹也算是熟讀過不少兵書的人,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失態了,於是又微微一笑,說道:「這點小伎倆換了旁人或許還真是有些棘手了,可惜此刻卻是由我吳天在此坐鎮,又豈會被你難住。嘿嘿,等著吧,我吳天定要叫你偷雞不成反蝕米,死的心服口服才是。」
「呼……」眾親衛聞言,齊齊地長吁了一口氣,暗自腹誹道:不待像您老這樣大喘氣兒玩的,這不是存心在嚇唬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