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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形勢大變

  十月三十日,清晨。


  「大人!如今已進入龍南轄境,前方二十里處便是龍南縣城了。」侯燾驅馬回報卓飛,話說自從李剛被派出去探路之後,侯燾便被卓飛帶在身邊聽用。卓飛是為了聯絡感情,收買人心,而侯燾一向崇拜卓飛,是以也心懷感激,樂的跟在卓飛身邊學習。


  「哦……」長時間的跋涉行軍,實在是令卓飛疲憊不堪,本來騎在馬上直打瞌睡,結果聽了侯燾的彙報之後,忽然清醒過來,眉頭一皺,問道:「如今陽廣哪兒的情形如何了?」


  侯燾見卓飛詢問,忙正色道:「方才陽副將派了斥候過來聯絡,說龍南百姓見我王師入城,均喜極而泣,當地士紳亦踴躍捐贈了無數米糧勞軍,如今陽副將已在龍南城內徵集夠了大軍所需的全部糧草與給養,並在縣衙備好了酒宴,與眾龍南士紳正恭候大人入城。」


  卓飛聽見糧草已經徵集齊備了,總算是放下了心事,心說這陽廣倒是員福將,派他前去奇襲龍南,誰知一千騎兵才剛開到城下,還沒來的及喊話勸降,龍南守軍就立刻倒戈了,不但斬殺了城中留守幾十個韃虜,還順便將降元的縣令和一干大小官員全部都給宰了,接著大開城門,和滿城百姓一道興高采烈的歡迎王師入城。


  而陽廣不費一兵一卒就攻下了龍南,而且不費吹灰之力就籌到無數糧草,這首功是跑不了的了,直把這傢伙喜得心肝亂顫,對派他做先鋒的卓飛卓知州大人更是感激莫名,直視為自己的貴人。


  不戰而勝,嘖嘖,真不知道是本大人的王霸之氣生效了,還是陽廣這傢伙的傻福氣起了作用……


  卓飛先在心中酸溜溜的嘀咕了一句,接著又對在身旁的義兄蔡蒙吉說道:「蔡將軍,傳令三軍,加速向龍南挺進,務必趕在午時前入城!唔,告訴大家,龍南百姓正對我王師翹首以盼,正等著勞軍吶,那個若是掉了隊,可別怪沒有好湯好菜剩下啊!」,

  蔡蒙吉呵呵一笑,心說自己這個賢弟身為主帥,卻總是喜歡打趣說笑,雖少了些許威嚴,但是卻能讓人心生親近,自己手下那些將官和兵卒和他不過接觸了幾日,便已經各個心悅誠服,甘為驅使了,你看看,每日疾奔五、六十里,一連數日,這軍中竟然都沒個發牢騷的,這還不足以說明賢弟深受將士愛戴么……唔,當然了,這裡面雖然有賢弟動不動就許願賞賜的因素在……咳咳,但是能調動士氣長盛不衰,這總也是一種本事不是?

  「末將遵令!」蔡蒙吉心中很是有些感慨,有些欽佩,忙抱拳領命,沖著傳令兵揮了揮手,就打算將卓飛的帥令傳達下去。


  而就在此刻,忽見前方有兩騎絕塵而來,待得稍近,只見一騎身著知州府親衛服飾,而另一騎卻是義兵馬軍的服飾。


  這兩人怎麼湊到一塊去了?

  卓飛茫然不解,心中突然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報……!」


  兩騎瞬間即至,被知州府親衛擋在五十步外,而身負警衛之責的張跑雖然認得那名知州府親衛,但他還是上前例行公事地查看了二人的腰牌之後,這才放他們進入內圍稟告。


  「大人,小的梁猛追隨李將軍入山西行,兩日後,卻遇到前出的義兵斥候,而軍情緊急,是以李將軍便派小的隨他一同回來稟告大人!」


  「哦!」卓飛望了望身旁的蔡蒙吉,只見對方點了點頭,算是確認了這名斥候的身份。


  「有何軍情,速速報來!」卓飛心中不詳的感覺愈發地強烈起來。


  「諾!」義兵斥候應命,長吸了一口氣,沉聲道:「稟告大人,小的章經隸屬梅州義兵馬營斥候二火,十五日前受蔡將軍之令,先行探查南雄左近敵情,而四日前,本火在青嶂山西偶遇韃虜斥候八人小隊,本火十人,避之不及,只能與敵死戰,最後斃敵六人,擒獲兩人,而本火兄弟也折了五人,重傷三人,小的受傷最輕,是以緊急折返稟告軍情。」


  斥候章經虎目通紅,強忍淚水,顯是想起了死去的袍澤兄弟。而眾人聞言之後,均能想象的到此戰之慘烈,那純是以命搏命,不死不休之局,各個心中惻然。


  蔡蒙吉搖頭微嘆,而卓飛卻是心神一凜,他突然發現,自己是真正的在指揮著一場戰鬥,在指揮著一條條鮮活的生命,這不是遊戲,這些生命也不是後世電腦里的虛擬小人,自己的每個決策都可能讓這些鮮活的生命消失,讓他們的親友哀傷,讓他們的子女……


  卓飛忽然覺得自己的肩頭無比的沉重,再也沒有身為穿越者那種遊戲人間的美好感覺了。


  「章兄弟,死者已矣,爾也莫要太過悲傷了,本帥定會為那些死傷的兄弟們請功,厚恤其家眷,絕不讓這些兄弟們的在天之靈不安。」卓飛沉痛地說道。


  章經聞言,登時好不感動,心說這位少年大帥言語真誠,平易近人,果然如傳言中的那般仁義,連忙言道:「章經代死去的兄弟們謝過大帥恩德!」


  砰砰砰~~

  說完,章經便跪拜叩頭,卓飛見狀,趕緊出言制止道:「這些都是本帥應盡之義,何須感激,章兄弟快快請起,請起。」


  說完,卓飛便向馬前的王挫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去將章經扶起,而蔡蒙吉此時也言道:「山河淪陷,萬民倒懸,馬革裹屍,泣血沙場,本是吾輩男兒求死之所也!章經,莫要再學那婦人之態,速速起身稟告軍情吧!」


  章經聞言,趕緊用袖口抹了一把眼淚,又順著王挫的攙扶站起了身,抱拳稟告道:「蔡將軍教訓的是,小的一時失態了,差點耽誤正事兒。回稟大帥,擒獲的那兩名敵寇之中,一漢一蒙,小的盤問了那名漢人之後才得知,他們竟是呂師夔麾下斥候,而本月二十日,呂師夔便已率本部五萬大軍南下,韶州通判曾逢龍和大將熊飛北上禦敵,於二十二日在大庾嶺與敵接戰,廝殺兩日,終不敵,曾逢龍退入南雄死守待援,而熊飛則率殘部回韶州整軍……」


  嘶……


  左近諸人都是知道此次奇襲目的,聞言之後,不由得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氣,心說吾等才在龍南,而那邊竟然都已經打了一場敗仗了,如今廣南中路的殘軍敗將退守南雄,卻也不知還能守得幾日,若是我等去的晚了,那恐怕就無濟於事了啊!


  可誰知諸人的心思才這麼一轉,卻聽斥候章經又接著說道:「南雄被圍之後,守軍雖誓死抵抗,奈何韃虜人多勢強,十月二十四日夜,南雄城破,韶州通判曾逢龍見大勢已無可挽回,便正衣冠,向東南方三叩之後,自縊於旗下殉國,而城中軍民,感其忠義,多有隨死者……」


  南雄城破,守將殉國!我暈!


  這個信息對卓飛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心說南雄城一破,韃虜在廣南便有了立足之地,進可攻,退可守,而自己的前期打的小算盤怕是就打不響了啊!


  卓飛和蔡蒙吉對望一眼,均看到了對方眼中深深的憂慮,不過倆人都知道這種憂慮是絕對不能表現出來的,否則必定影響士氣。


  「好!曾逢龍死的夠悲壯!大丈夫當如是也!哇哈哈哈!」蔡蒙吉忽然大喝一聲,仰天狂笑不止。


  本已有些消沉的眾人聞言之後,錯愕莫名,心說蔡總督莫不是氣得瘋了,於是紛紛茫然望去,而這時忽又聽卓飛卓大人也仰天長嘯道:「逢龍兄一路好走,毋須憂慮,來日小弟必屠盡韃虜以祭兄之英魂也!」


  倆人的豪情,感染了身旁將士,紛紛振臂捶胸,誓言殺虜。


  卓飛見士氣稍有挽回,便一揮手止住眾人,又對著斥候章經問道:「章兄弟,那南雄城破之後,呂師夔所部可有異動。」


  「回稟大人,據俘虜供稱,呂師夔所部先鋒一萬人已追擊熊飛殘部而去,而其本部大軍在南雄整軍完畢之後也將南下圍攻韶州。」章經迅速的答道,想了想,他又補充了一句說道:「至於小的所遭遇的這支韃虜斥候小隊,則是呂師夔派出來查看周邊山區地形的,而小的撞見他們之時,剛好是南雄城破次日……唔,其實小的怕這俘虜言語不實,本是想摸去南雄附近,細細的查看一下呂師夔大軍動向的,可一是何兄弟的傷勢較重,二來我又怕耽誤了軍情傳遞,是以只好先行回報,還望大帥明鑒。」


  章經說道此處頗有些忐忑的望著卓飛,而卓飛卻笑了笑,和善的說道:「唔,章兄弟能做到這一步已是極為不易了,毋須擔憂,本帥又豈是那種不通人情之人。來人,先帶章兄弟到隨軍郎中哪兒去好好地包紮一番,再吃些東西,日後在論功行賞。」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大帥關懷入微,直令章經好不感動,稽首謝恩之後,便隨著親衛下去了。


  ……………………………………


  情況有變,卓飛不得不招來各營諸將臨時議事,而地圖攤開之後,卓飛指著地圖上的南雄城說道:「果然不出本帥與公爺之猜想,那呂師夔不敢硬撼文帥督府大軍,只好南下侵入廣南,而今南雄城既破,呂師夔部以南雄為基,北可據梅關而擋督府大軍,南可攻打韶州,侵入廣南腹地,而若東去則可奇襲福建,行那圍魏救趙之策,迫使江西攻略的文帥大軍不得不回師勤王,嘖嘖,真是打的一副絕好算盤也!」


  眾將聞言,均覺得卓飛言之有理,這南雄的地理位置確是關鍵的很,而廣南中路輕易就丟了梅關、南雄,真是令戰局一下子便陷入了被動啊。


  蔡蒙吉緊盯著地圖,皺了皺眉頭,也說到:「賢弟所言有理,呂師夔這算盤確是打的不錯,諸位且看,這青嶂山距南雄城足有四、五十里之遙,而呂師夔竟將斥候遣至這麼遠來探查山區,莫非他真是存了穿山而過,去奇襲福建的念頭么?」


  侯燾聞言,插話道:「若是如此,那其先鋒為何又要追擊熊飛而去,難道是在行那聲東擊西之計不成?」


  眾將沉默,畢竟呂師夔佔了南雄之後,已是可攻可守,東西南北盡可去得,其本意如何,實在不好判斷。


  卓飛掃視諸將,只見各個都是眉頭緊皺,滿臉的苦惱,而唯有徒兒吳天表情凝重,似乎是有些想法,卓飛有意培養徒兒,於是笑著說道:「天……唔,吳顧問,當前形勢,爾可有什麼想法么?」


  吳天一愣,旋即明白過來這是恩師在刻意栽培自己,於是精神一振,先組織了一下混亂的思緒,這才鄭重說道:「回稟大人,依吳某之見,南雄雖破,但對於我等早先設下的奇襲之計卻是影響甚微也!」


  「哦?」諸將紛紛望向吳天,心說咱們本是待南雄守軍和呂師夔打的筋疲力盡之時,再從腹背殺出,奇襲建功的。可如今南雄都破了,那咱們還奇襲個鬼啊!就算你是卓大人的徒兒,那也不能這麼不靠譜啊!我說這小子到底懂不懂兵啊!


  王挫和張跑也是如此想,這倆心說小師弟莫非是瘋了?這不是在睜著眼睛胡扯么!於是這倆人不約而同地在背後偷偷的扯了扯吳天的衣襟,提醒他慎言。


  而蔡蒙吉、侯燾、李結還有那位張姓老將軍聞言之後卻是露出了深思的神色,似乎若有所悟。


  眾人的想法都是一瞬間的事兒,而吳天又接著說道:「依吳某愚見,若那呂師夔率軍圍攻韶州,則吾等還可行那奇襲之計,若在加上剛調去駐守連平的兩萬大軍,一起給那呂師夔部來個前後夾擊的話,恐怕呂師夔部便有覆滅之虞也。」


  說的對啊,不管那呂師夔是圍攻南雄還是圍攻韶州,咱們不都能趁他攻城疲憊的時候去偷襲一下的么?

  諸將聞言之後,紛紛點頭,一邊覺得吳天說的在理兒,一邊又暗中奇怪自己為啥就想不明白這麼簡單的道理呢?


  吳天見諸將都贊同了自己的分析,登時勇氣更足了,於是他又娓娓言道:「而若那呂師夔若是抱了穿山而過,走龍南一線去奇襲福建的念頭,那就更好了,我等大可在山中設伏……唔,甚至還可以勞軍為名,誘其進入龍南縣城,給他來個關門打狗,若能斬殺呂師夔及其部一幹將領,則敵軍必不戰自潰也!只是……」


  「好!」


  王挫聽到此處,情不自禁地對著吳天的肩膀猛拍了一下,直把吳天給打了個趔趄,

  卓飛狠狠地瞪了王挫一眼,正準備教訓他兩句,卻見諸將皆擊節附和,齊聲大讚吳天分析的在理兒,而蔡蒙吉也微笑著言道:「吳……吳顧問之言,句句精闢,直令人茅塞頓開,卓大人果真是名師出高徒,強將手下無弱兵也!哈哈!佩服佩服。」


  蔡蒙吉算是自己的師伯,蒙他誇讚,吳天趕緊謙虛了兩句,不過他那白嫩的小臉上卻無太多喜色,反而是面現尷尬。


  卓飛笑了笑,沖著吳天問道:「諸位靜靜,吳顧問的話怕是還沒說完,咱們不妨讓他先接著說下去吧。唔,吳顧問欲言又止,只是什麼呢?」


  吳天有些尷尬,趕緊抱拳說道:「蒙大人垂詢,不敢相瞞,吳某隻是隱約地覺得自己的想法還有不妥之處,卻一時間又想明白到底是哪兒出了錯漏,還望大人指點。」


  「啥?還有不妥?不會吧……我看挺妥的嘛!」王挫嘀咕了一句,而場中諸將和他想法一樣的大有人在,紛紛點頭附和。


  卓飛再次掃視了一圈,發現大多數將官都茫然不解,而義兄蔡蒙吉也在苦苦思索,而侯燾確是眉頭舒展,似有所悟了。


  「侯營正,可是覺得哪兒不妥當么?」


  侯燾聞言,抬頭一看,只見卓叔父他老人家正在用鼓勵的目光望著自己,心中有些感動,趕緊抱拳言道:「回稟大人,末將以為吳顧問之言精闢在理兒,只不過……只不過如今恐是難以成真了!」


  「啊!」


  「這……」


  諸將聞言,均難以置信,一時間議論紛紛。


  卓飛揮了揮手,示意諸將稍安勿躁,又笑眯眯地問道:「這又是為何呢?」


  侯燾恭敬地抱了抱拳,沉聲說道:「末將只是覺得既然那呂師夔遣斥候探山,那恐怕他本是存了東襲福建之意的,只可惜,這斥候小隊為我所滅,試想,如此一來,那呂師夔安能不起疑心?而若起疑,那吾等的奇襲之計或是吳顧問所言的埋伏、誘敵之計等等,怕是都難收奇效也!咳咳,末將淺見,還望大人指正。」


  對啊!一個八人斥候小隊,憑空消失,那呂師夔安能不疑?而敵若起了懷疑,那咱們莫說是奇襲埋伏人家了,恐怕能不被敵虜反噬一口就已經算是萬幸了吧!


  諸將紛紛恍然大悟,各個都想不通自己為啥連這麼重大漏洞都沒看出來,而吳天也是面帶慚色,抱拳對著侯燾連說受教了。至於蔡蒙吉則是暗嘆一聲,心說長江後浪推前浪,現在的年輕人,這心思真是一個比一個細啊!唔,話說這侯燾賢侄似乎和自己差不多大來著……


  卓飛掃視諸將,忽然哈哈大笑,說道:「好!說的好!其實軍議便該如此,各抒己見,錯了也不妨事,只要想辦法補漏拾遺便好了,吳顧問何須自責也!」


  「謹遵大人教誨!」吳天聞言,趕緊躬身受教。


  蔡蒙吉微微一笑,好奇地沖著侯燾問道:「既然侯營正能看出此策之弊,卻不知可有破敵之法?」


  侯燾老臉一紅,尷尬地言道:「末將不才,還未想到良策……」


  蔡蒙吉一怔,頗為失望,轉向卓飛,猶豫道:「大人,你看這……」


  卓飛微微一笑,尚未來的及答話,忽見王挫一斧子劈在一棵大樹之上,並大聲嚷道:「真是麻煩,依我看,既然橫豎都猜不到那呂師夔的動向,那咱們倒不如直接殺去南雄,和他來個一了百了!」


  「住口!休得胡言!」李結嫌王挫給恩師丟人,又怕惹得恩師不快,於是趕緊一拉王挫的胳膊,怒斥到。


  諸將見狀,盡皆莞爾,心說難怪卓大人成天罵他這個徒兒是夯貨,如今看來,這還真是個不怕死的傻蛋啊!咱滿打滿算就一萬人,跑去和人家五、六萬大軍硬撼,還要攻城,這不是存心在找死么!

  諸將皆作此想,而還沒等他們這個念頭想完,卻聽卓飛哈哈一笑,說道:「哈哈哈,還是挫兒深知吾意,不錯,咱們就這樣直接殺過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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