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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驚天猜想

  「奶奶的,他的確是沒有明言,但他那模稜兩可的言語,再加上裝模作樣的德性,卻猶勝於利刀也!哼,我說你這點兒小把戲那樣兒不是本大人玩剩下的,班門弄斧,當真是活的膩了嘛!」卓飛很是不屑。


  李剛撓了撓頭,正想再儘儘人事,幫二師兄求求情,不想卻見恩師已將目光轉向了自己,並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我說李大將軍啊!本大人有那麼可怕么?或者說睡著了的本大人真的是那麼的可怕么?爾堂堂一個將軍,居然就這麼點膽子,爾不覺得慚愧么?再者說了,本大人每日披肝瀝血,鞠躬盡瘁,稍作休息又犯了哪條王法了?爾自己成夜不睡,莫非就也見不得人家睡么!難道……(此處省略一萬字。)」


  本來還覺得事不關己的李剛頓時變成了要過江的泥菩薩了,而面對恩師他老人家滿帶怨氣的詰問,李剛更是不敢頂風而上,為自己辯駁絲毫,只好一邊拚命地拭汗,一邊拚命地重複著『恩師明鑒』和『徒兒知錯了』這兩句話。


  把兩個徒弟都嚇趴在地上了之後,卓飛的惡趣味得到了很大的滿足,於是便清了清嗓子,又換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說道:「唉,為師今日雖是肉體凡胎,但好歹也曾……嗯,爾等明白就好了。


  總而言之,日後爾等有何諫言只管說出來大家參詳便是了,休要藏著掖著的好不坦誠!為師雖然易怒,但畢竟還是個講理的人嘛,只要爾等所言合理,吾又豈會加罪於爾等哉?

  再者說了,古來衛道者皆不惜以死證道!爾等既然欲求天道,又豈能連句真話都不敢說呢!」


  「多謝恩師教誨,徒兒定銘記在心!」張跑和李剛拜伏於地,齊聲應是。


  唉,上位者的感覺就是好啊!話隨便你怎麼說,反正到最後都是別人的不對。若那個敢跳出來挑刺兒,那純屬給自己找不自在嘛!


  「好了,都起來吧!記住,犯了錯不要緊,但是缺乏去面對錯誤的勇氣那就徹底沒得救了!」卓飛諄諄善誘。


  「是……」倆徒兒習慣性地再次俯首受教。


  卓飛點了點頭,說道:「好了,大軍即將開拔,剛兒速去準備一下吧。」


  「是,末將遵令!」


  李剛很上路,他嚴格地執行著恩師所定下的在軍中不得私稱的規矩,這讓卓飛很是入戲,感覺就像當了一回影視劇主角兒般的過癮。


  揮揮手,放李剛去了之後。卓飛又轉頭看著張跑,皺了皺眉頭,說道:「張…張隊長啊!」


  張跑一聽,心說完了,恩師這回可算是把仇給記下了,居然叫我隊長……嗚嗚。


  「恩師啊!您老為啥要叫我隊長呢!我說您老就算叫咱聲將軍,那也用不著多發俸祿不是,徒兒也能虛乎乎的得個面兒罷了……唉,算了,想來想去,還是得怪徒兒的這張嘴忒欠了些,徒兒知錯了!」


  卓飛盯著哭喪臉的張跑,實在也想不出再罵他點啥了,又覺得有些好笑,於是抬腿虛踹,笑罵道:「滾,想當將軍,就快點給為師烤肉去!」


  「啊!」張跑一怔,旋即大喜,磕了個頭,一邊往帳外跑,一邊興高采烈地叫嚷道:「大人少待,末將這就烤去,一會兒就得!」


  音未落,人已遠去,卓飛微笑搖頭,忽又想起一事,趕緊高聲喚道:「切莫忘了多放些孜然,就是那種安息茴香,還有,肉要八分熟,多割幾刀,入味……!」


  「好~嘞~~恩師您就請好吧~~~!」


  張跑的應答聲遠遠地傳了回來,但很快便被清晨大營中的噪雜之聲所掩蓋。卓飛微微一笑,抬頭望天,只見月影已淡,漸與雲渾成一體,不由得便心生感慨,喃喃自語道:「月升月落,月圓月缺,你這傢伙古往今來倒都是這副德行,並無半點不同之處……唉,我說哥們兒,既然你用那個破盒子費盡心機地把兄弟我送到了此地,那你也不希望俺隨隨便便就英年早逝了吧……!再者說了,兄弟我這可是第一次帶兵出征,沒經驗,又不熟練,所以您老在天上可要幫忙盯緊了,萬萬不敢有半點馬虎,怎麼著也要保佑咱打個大勝仗,打出咱漢人的志氣才好,否則……否則……否則老子定要畫個圈圈來詛咒你!!!」


  呼……祈禱完畢,卓飛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又捋了捋頭髮,整了整衣襟,順便還揉了揉仍有些惺忪的睡眼,頓覺精神抖擻,信心百倍,渾身充滿了幹勁兒。於是,這小子猛一轉身,掀開中軍大帳的門帘,急行而入,本著浪費時間就是在浪費生命,浪費生命就是在犯罪的原則精神,爭分奪秒地趕著和周公敘話去也……


  與此同時,一道黑影自中軍大帳之後竄出,接著又左繞右繞地晃過了那些毫無經驗的菜鳥親兵,一直遁回到附近的一座小營帳之內,這才一屁股坐到地上,一臉鄙視地罵道:「我呸,這貨還真TMD的能睡啊……!本監活到這麼大,也只見過比他能睡的豬,卻還真沒見過比他更能睡的人哇!

  唉,聖上年幼,卻夙夜憂思國事而難眠,好不可敬!而此貨食君之祿,卻無半點為君分憂之心,著實可惡也……!

  想其身為一軍主帥,本該威嚴自重以服人,可偏偏被他搞得風花雪月,滿是兒女情長,直令威嚴盡喪,淪為笑柄……


  統兵之權,何之巨也!可他卻偏偏冒著兵家大忌,委全權於其徒,而他自己卻成日里遊手好閒的,徹底做起了撒手掌柜,全不問行軍諸事,反而一心只顧著挑剔吃喝,吹毛求疵……


  人常言:非常人,行非常事。以上這些那倒也罷了,關鍵是他既然領軍出征,那便該披星戴月,馬不停蹄地奔赴戰場,與敵一決生死以盡忠才對吧?

  可他倒好,一日三餐,缺一不可,全無半點風餐露宿之意;而首日大軍所行不過十餘里,照此龜速,直更勝於遊山玩水。


  哼哼,怠惰因循,辜負君恩,此人罪該萬死!」


  不用猜,此人就是小太監梁順了。由於卓飛早就下達過最高指示,要求自己的徒弟們對於梁順這個被皇帝小兒買一贈一強行攤派下來的太監小徒弟,執行「不防範,不排擠,不鄙視,不欺負,以及可理可不理」的「四不一可」的政策,所以李剛也就沒去刻意地防範他,更沒派人去時刻盯著他,畢竟人家代表著皇上,總得留些面兒給人家不是?


  於是乎,梁順這小子在軍營之中可就如魚得水了,又因為他的營帳就扎在卓飛的中軍大帳旁邊,且是獨門獨戶的,於是這小子便仗著自己曾學過些高來高去,匿蹤潛行的本事,輕易地躲過了張跑和一眾值守親衛,愣是在中軍大帳附近蹲了整整一個兒晚上……


  梁順很累,但是他很高興,因為他堅信自己已經看到了卓飛真實的一面,而他也堅信這次出征之後,大敗的結果再加上自己的密奏,就一定能將卓飛這個欺世盜名的傢伙給拉下神台,受千萬人唾罵,而自己也能因此儘早地回到小皇帝的身邊,重拾掌印大太監的風光……。


  想著想著,小太監梁順那白皙的小臉上漸漸地透出了一抹詭異的笑意,然而就在此刻,帳外傳進來的士卒們打罵歡笑的聲音,似乎令他又想到了什麼,面色又變的陰沉,且忍不住地喃喃自語言道:「唉,外間這些精兵,可都是我大宋的好男兒,只是他們跟著如此一個不靠譜的統帥,想必定無善果,而我卻知不能言,這…這當真是作孽啊!

  梁順很是有些感慨,轉念又想到:不過……方才那傢伙對著天空說的那番話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呢?說什麼「古往今來你都是這副德行」,他這句話是在說誰呢?而什麼又叫做「你用個破盒子費盡心機地送我過來」呢?唔,莫非此人是韃虜派來的細作,是用像盒子一樣的船從海上送過來不成……呃,似乎也不大對啊,若真如此的話,那又該怎麼解釋「你在天上給我盯緊了」這句話呢?莫非他以為自己是天命所歸不成……?嘶,天吶,他不會真的是這麼想的吧!!」


  梁順念及此處,登時悚然一驚,再想想卓飛那副憊懶的模樣兒,又哪有半分成大事之人的潛質?看來自己的想象力還是太豐富了一些,像他這種連兵權都可以隨便丟給徒弟的人,又怎麼可能會有爭霸天下的野心呢?


  不過嘛……他那句『打出咱們漢人的志氣』的話倒是不錯,聽著挺給勁兒的……咦,也不對,你說他為何不自稱宋人,而稱漢人呢?

  梁順心頭一驚,隱隱約約地覺得自己似乎是捕捉到了什麼重要的東西,於是他又接著想到:本朝開國之初,北漢霸河東,為太宗親征所滅,國祚不過二十八載;而南漢據嶺南,歷四主,計五十四年,后也為我本所滅,不過嶺南本是蠻荒之地,不易王化,是以多有南漢餘孽潛于山林之中,伺機……乖乖滴,這傢伙自言常年隱於山中,你說……你說他該不會是南漢裔胄吧!」


  不得不承認,梁順的想象力真的是很豐富的,但他的思維的確也不能說是異想天開,而要怪也只能怪卓飛的來歷太過於神秘了。


  雖然卓飛自言常年隨師傅隱於山中,不問世事,但他一入梅州城之後,立刻便因文采斐然成名,而這便是重大疑點之一:你想啊,在古代那種信息不發達的情況下,若是一般的山野之民,又哪兒有機會受到如此高質量的教育?就算他師傅是個明師,自小悉心教育他,那他這個師傅的來歷同樣不也是個大疑問么?當然了,若是以南漢朝廷的漏網之魚來解釋,那就可以說的通了。嘿嘿,這南漢被北宋所滅之時,有幾個大臣遁入山中隱居避禍,繁衍生息,那說起來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嘛!

  至於疑點之二,便是卓飛諳熟韃虜習性,甚至他還知道一些旁人不知的韃虜秘聞,而這些秘聞並不見於任何書籍典章,你說說,這豈不是極不正常的一件事么?而且最關鍵的是,如此不正常的一件事,偏偏老(殲)巨猾的馬大公爺卻能視而不見,而且還對其青睞有加,言聽計從,甚至有時候還有點謙卑退讓的味道兒,這讓人更是難以理解,很難不懷疑其中是不是有些貓膩兒。


  梁順越想越心驚,越想越覺得自己這個推斷成立的可能性極大,他甚至還想到卓飛會不會是一直躲藏起來的南漢皇室遺孤,而馬大公爺則是浮在明面上的南漢遺民,說不定這倆人早有勾結,甚至這倆人背後還藏著一個立志要復辟南漢的龐大團體那也是說不定的啊……!

  天吶,自本朝平滅南漢之後,這些人已隱忍了數百年而不敢現形,如今他們定是看見天下大亂,覺得自己有機可乘了,這才紛紛地跳出來,試圖顛覆社稷,或者趁亂裂地稱王……唔,說不定他們和蒙元還有勾結,想要南北遙相呼應,欲瓜分我朝……咦,天吶!這便難怪他對出征一事如此之馬虎,說不定其心中一開始便存了驅使這些兵卒自投羅網,前去送死的心思,這樣一來既可以示好於韃虜,二來則可耗我大宋精銳,為其復辟清除障礙……


  陰謀,一定是積蓄已久的陰謀!然事關前朝餘孽,干係太大,而本監如今只是臆測,並無半分實據,冒然發難,並無半分勝算,看來還是先設法求證了之後才好奏於聖上知道!如此一來,恐怕費時頗多,多半是救不了外間這些熱血的將士們了……唉,不過本監發誓,定要取了這些南漢餘孽的項上人頭為爾等報仇雪恨便是了!!


  梁順陰沉著小臉,攥緊了拳頭,咬牙切齒地立下了一個無聲的誓言……


  ………………………………..

  「阿嚏~~阿~~阿嚏!我擦!這是誰在罵老子啊!」卓飛剛端起張跑精心烹烤出來的一條兔腿,便忍不住地連打了兩個噴嚏,而且還是那種鼻涕眼淚齊飛的超級大噴嚏,直接就把到了嘴邊的食物給污染了,兩股大鼻涕黏在兔腿上面,讓他自己看著都覺得噁心欲嘔,於是……


  「張將軍,還是去給本大人換一份兒過來吧!」卓飛將盤子遞給了張跑。


  可張跑卻沒接過來,反而是撓了撓頭,苦惱地說道:「回稟大人,今早伙頭劏了一隻兔子,末將就取了一條腿來烤制,其餘的直接丟給他熬成兔肉湯了……所以……您看…….」


  「哦,原來如此,那以張將軍之見,這沾了污物的兔肉還吃得么?」卓飛陰陽怪氣地問道。


  「這還不都是您老自己的么,又有啥吃不得……唔,確是吃不得了……」張跑一時沒忍住,脫口就說出了心裡話,因為在他看來,有這東西吃就不錯了,不過就是自己的兩股鼻涕嘛,又不是旁人的,那伸手抹掉不就得了唄!

  不過好在這傢伙善於察言觀色,話說了一大半之際,發現恩師的面色越來越猙獰,於是連忙懸崖勒馬,雖然改口改的甚是生硬,但總算也是改了過來。接著張跑又急中生智,一拍大腿說道:「大人無須擔憂,末將這有小刀,您看,只須割去這些地方,不就乾淨了嘛!」


  張跑一邊說著,一邊抽出小刀,三下五除二地割去了兔腿上面沾了鼻涕的部分。


  卓飛眼盯著張跑從靴子側面抽出了一把還染著血跡的小刀,然後對著自己的食物上上下下一通揮舞,不由得深深地咽了口吐沫,感慨道:「哇,如此一來,確是看不見什麼穢物了,張將軍素來精明,關鍵之時,果然富有急智。不錯,不錯!」


  「嘿嘿……嘿嘿……」幸福來的是如此的突然,張跑難得被恩師他老人家表揚一回,心中實在是激動,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應對,便只是開心地傻笑著。


  「跑兒,你吃過了么?」


  「恩師尚未進食,徒兒又如何可以飽腹!」張跑回過神來,連忙抓住機會大表忠心,答得甚是壯烈。


  此言果然令卓飛老懷大慰,連聲贊道:「好,甚好!吾徒純孝尊師,頗有程門立雪之風也!」


  程門立雪,這個典故對於張跑這種丘八來說是過於深奧了一點,但他從恩師的神態上來看,卻也知道這是在稱讚自己的好話。於是他撓了撓頭,趕快謙虛道:「其實……其實小徒只是略盡孝道而已,實難當您老人家的誇獎,呵呵,呵呵。」


  卓飛笑眯眯地上下打量一下二徒兒張跑,淡淡地說道:「說爾當得,爾自然就當得了。嗯,為師沒有胃口,這條兔腿便賞給你先吃好了。」


  「啊!」張跑一愣,問道:「那恩師您老人家吃什麼?」


  「你再去踅摸一隻兔子,烤好了之後快馬追上大軍,為師到時再吃不遲。」


  「啊!這也行?」


  「不錯,這也是行的!嗯,爾記住了,等會兒烤兔子的時候定要先把爾那把破刀給為師洗乾淨了,否則,哼哼……你的明白!」


  「呃,是…….!」


  天色泛白,士卒集結完畢,大軍開拔起行。而半個時辰之後,原本喧囂忙碌的河灘邊,便只剩下了一個鬱悶地劏著兔子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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