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巡視新宅
隨著北城營拿到了特等營的獎勵之後,梅州首屆武事技能大比的唯一集體項目也算是圓滿地落下了帷幕,不得不說,重獎之下所造成的效果的確斐然,如今幾乎全城人都在津津有味地議論此事,雖說褒貶不一,但總的來說反響還是很好的,因為絕大多數百姓都是支持此舉的,畢竟在如此的獎勵機制下可以迅速有效地提升士氣,呵呵,你沒看見那些往日里萎靡不振地兵痞子們,如今也個個都跟打了雞血一樣地精神抖擻么!
所以說,普通士卒和百姓們對技能大比這種新穎的考核制度是擁護的,而最大的反對聲音還是來自於城中的文人群體,很多文人對使司衙門如此重獎表示出了不解和不滿,在他們看來,如此高的賞格是有違祖制的,是一種逾越。而他們更為擔心的是,若再這樣下去,那日後有品級或者享受品級待遇的武官將會無限增多,而且發放給士卒的餉銀也將會是個天文數字,介時本州財政可否承受如此重負暫且不提,最關鍵的卻是假若日後那些粗鄙不堪的丘八們都變得財大氣粗、揚眉吐氣了,那又要讓囊中羞澀,唯剩一身清高的眾多文人墨客們情何以堪呢!
讀書人是比較敏感的,他們知道若是武夫們的收入提高了之後,那勢必也會隨之提高他們在社會上的地位。當然了,也有人或許會對收入提高地位的說法不以為然,因為自古以來,都是按士農工商來劃分社會等級的,而按說這商人的收入不少,積攢的財富也最多,但為何他們社會地位反而是最低的呢?這個嘛,筆者認為其實算是一種錯誤的人為等級劃分,你想啊,若商人的社會地位真的最低,那為何會有官商勾結一說,為何不見官農勾結或是官工勾結呢?
再者說了,就算以嫁女為例,那為人父母者,你到底是願意把女兒嫁給一個日 日辛苦卻可能連飯都吃不飽的農或工,還是願意把女兒嫁給一個日進斗金,富得流油,就是名聲有點差的商人呢?恐怕莫說是嫁給農或工了,就算是個寒門的士,那你也未必會願意的吧!雖說讀書人中舉之後,很有可能一步登天,但在他登天之前那也還是要吃飯要穿衣的,畢竟就算是買潛力股,那也要能有命守到它升值才行吧!
經濟收入是決定社會地位的要素之一,此乃千古不破之真理。見多識廣的文人們就算是嘴上不願意承認這個道理,但是在他們的潛意識裡面還是能感覺的到的。於是乎,馬卓組合丟出的這塊不大不小的石頭一時間便在梅城文界里激起了千層浪花,而且這次不管是寒門士子或是富家子弟都少有地站在了一條陣線之上,抗議討伐之聲四起,拍案叫囂之聲不絕……
可惜這些文人們鼓噪了一陣子之後,卻發現往日里那些德高望重的宿老名儒們卻無一應和,要麼託病,要麼外出,總之都是閉門謝客,最後竟連人都不願意見了。算來算去,如今稍有名望的前輩文人裡面,唯有苟、何二老倒是有站出來挑大樑率眾一起前去使司衙門請命的意願,可惜眾士子文人對他倆的善意卻沒幾個願意領情的……
開玩笑,這倆貨自從被卓公子在臨江文會套實了一個資敵以求苟活的大帽子在身上之後,在本城內,那早已是變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如今就連他家的下人出門買菜之時那也要躲躲閃閃的,再無了以往的囂張模樣兒。而且據說天天還有不少莫名其妙的人自發地向這二位的家裡面丟些磚頭石子等等雜物,個頭之巨,數量之多,怕是都足夠建起一間房舍來了,直砸的這二位家中上下老少是不得片刻安寧,哪裡還敢出門,也就只剩下躲在家裡苟合著玩了!
要說這倆貨開始時倒是也去報官了,可孫通判愣是用一句『民意不可違也』的理由便將他倆給堵了回來,甚至還反過頭來勸這兩個老東西日後要多多積善,分清大義是非,否則恐怕下次百姓們就不是丟石頭,而是直接丟刀了啊!
沒辦法,昔日的文壇宿老,德高望重的兩位名儒,如今卻已變成百姓憎恨,文人鄙視的斯文敗類,整個兒一個姥姥不疼舅舅不愛,而且衙門既然不肯幫著出頭,那他們就更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苟、何二老,臨老糊塗,說了不該說的亡國謬論,得罪了不該得罪的新生大賢,活活地被打上了禍國殃民的(殲)佞烙印,恐怕幾世都難以翻身了啊!
而在這種情況下,誰還敢讓他倆帶隊去使司衙門請命?若真如此的話,嘖嘖,那恐怕大家還沒走到衙門口,就要一起被滿城百姓的口水給淹死了吧!
總之,是沒人敢跟著苟、何二老去衙門請命的,但諸位前輩文人的古怪態度,雖說也讓很多頭腦靈活點的傢伙們嗅到了一絲不一樣的味道兒,但卻也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麼原因造成的。最後還是嶺南文會的主事兒曲正說了一句『清議司成立在即,新政勢在必行。』話之後,這才令眾士子文人們恍然大悟,紛紛驚呼道:不錯啊,清議司成立在即,前輩宿老們又有那個不想進入其中議政的呢?讓他們現在跳出來和使司衙門唱反調,把馬大侯爺和卓公子搞得下不來台,那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么!
嗯,說來不就是多給丘八們多發些錢糧,多封些有名無實的散官么,那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反正如今莫說是區區的武散官,那就是文散官也早就不怎麼值錢的了。唉,愛咋咋地吧,咱們又何苦屁大點的事兒就瞎起鬨,無端端地斷了自己的前程呢!
文人是個統稱,不過卻也是分等級的,比如說:有功名的、沒功名的;豪門的、寒門的;有些名望的、才名不顯的,凡此種種……總之,無論怎樣,這些普通的文人若是沒有德高望重的前輩帶領著,那他們是絕對不敢公然和官府去叫板的。所以在一番呱噪之後,大多數人也都認清了形勢,知道此事已不容變更,於是漸漸地也就偃旗息鼓下來。不過通過此事,倒也讓更多的讀書人認識到了話語權的重要性,認識到了若能成立一個清議司將會帶給他們的好處,而至於那位神秘文士昨日在嶺南文會上的誅心之言,嗯,這種鬼話就讓他扯淡去吧,想如今強敵在側,戰事危急,誰還會有空兒去起什麼不臣之心啊!再說了,那人來歷尚且不明,說的也都是些捕風捉影的猜測,這用心尤為可疑,搞不好還是蒙元派來離間中傷的細作那也說不定的呀!
讀書人的心思是比較活絡的,在他們看來,與其去相信那些有影沒影兒的誹謗,倒還不如去相信馬大侯爺對朝廷的忠心,暫且先獲取一定的實惠來得更靠譜一些。而且成立清議司的好處人人都心知肚明,卓公子確實是為苦無出頭之日的讀書人找到了另外一條蹊徑,於是很多人便也開始反躬自省,暗思道:清議司實是惠及吾等良多,卓公子之用心不可謂不良苦矣!而吾等即便是心無感恩戴德之念,然卻也不該恩將仇報吧……
讀書人的諸多古怪想法卓飛是絲毫不清楚的,他更沒想到自己和侯爺只不過是略微地提高了一下武人的待遇竟然就能引發出這麼多的爭議來。如今志得意滿的卓飛只知道自己的第一步已經成功邁出,而城中的諸軍士卒皆感恩戴德,這樣一來,那無論日後形勢再如何變化,最起碼這梅州城的官軍還是會在心裡向著侯爺和自己的。活在戰爭年月,那無論自己是想要保住這條小命或是想要成就一番霸業都好,這軍心和民心無疑都是最大最大的本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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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第一日的技能大比結束之後,卓飛的心情很是不錯,又突然想起來馬大侯爺剛給自己置辦了一座宅院,反正眼下還沒到飯點兒,那倒不如去看看好了。畢竟無論是前世今生,這都是第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房產不是?哦,不對,話說坪坑那邊自己還有套大宅子,不過那也只能算是自己花錢買的郊區房,沒事兒的時候去度個假還行,但真要本公子長期住在那兒的話,恐怕還真的是呆不住啊!
於是卓飛便向那個還一心想著要再拉他回侯府去暢飲一番的馬大侯爺告辭,而馬大侯爺苦勸無果之後也只好怏怏不樂地放過了他,並派侯府親衛隊長馬頭帶著數十個親衛護送他前去參觀新宅。
「二爺,就是這座宅院了,還請您老下馬,入內一觀。」馬頭在一座宅院的大門口跳下馬來,畢恭畢敬地彙報到。
卓飛瞄了一下馬前低眉順眼地親衛隊長馬頭,心中暗樂道:讓你這傢伙擾我清夢,這下知道厲害了吧!哼,本公子的王霸之氣只要一抖,那即便是老馬猴也要立刻認慫的,更遑論你們這些猴子猴孫了……
「嗯……」卓飛微哼了一聲,不置可否,接著又仔細地開始打量起這座宅院的外觀來。說實話,這大門倒是不算小了,門柱看著也結實,雖然規模比起侯府來那自然是差了點兒,但若和李剛家的門臉一比的話,那最少也要大上個兩倍有餘了;而且整個門楣雖說不是像後世的古裝戲里那般家家都是雕梁畫柱的,但卻油漆的很是精緻光滑,一看就知道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再看那青石磚砌成的院牆也很不錯,足有近丈高,而且牆上隔一小段便開著一個花窗,伸了無數枝嫩綠出來,卓飛騎在馬上,透窗望去,只見院內是一片鬱鬱蔥蔥,顯然這裡面的綠化工作搞得還是很不錯的……
「我說馬頭啊!大哥說他挑了個不錯的宅院送給我,還說已經仔細地修繕過了,包我滿意,可是你看這門口修的也太過簡陋了一些……嗯,你該不會是眼神不好,記性偏差,給帶錯路了吧?」卓飛心中滿意,但是嘴上卻不饒人,這倒不是他的度量太小,還在記恨著馬頭昨日失禮的事情,而是因為這小子只要一看見膀大腰圓全身戎裝的馬頭馬隊長,便能聯想起後世那些穿著制服來抓小販的傢伙們來,或許是以前氣兒受得多了,以至於卓飛如今忍不住地就想看看硬漢馬頭被自己整到既無奈又惶恐,還得仔細地賠著小心的委屈模樣兒……
馬頭是不知道卓飛這種病態心理的,他只當是自己昨日的魯莽行為將自家二爺惹惱了,所以小心眼的二爺才會有事兒沒事兒的來找自己的麻煩吧。
要說自從馬大侯爺執掌廣南東路之後,今時已不同於往日,馬頭身為侯爺的親衛隊長,那自然也是水漲船高,平日里他也是個絕對可以打橫著走的主兒啊!普通百姓自不必說,就是本州的大小官員、豪商大戶們也個個都上趕著跟他套近乎,想要攀上幾分交情啊!
換句話說,若是擱在老馬猴沒陞官之前,咱們的馬大隊長還需要低調做人,以免會給自家主人惹來不必要的麻煩。但如今也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眼下在這座梅州城裡,除了侯爺之外,馬大隊長還真就不怕會得罪了誰,而若是真有哪個不開眼的傢伙敢有事兒沒事兒地來跟馬大隊長找不自在的話,那以他的脾氣,就算是不把對方揍個鼻青臉腫,但最起碼也要抽到滿地找牙才行啊!
不過很可惜,平日里威風八面,揚眉吐氣地馬大隊長很清楚地知道眼前這位總欺負自己的主兒是絕對招惹不得的!誰讓人家是侯爺他老人家最最寶貝的賢弟呢!而且馬大隊長還敢以自己的項上人頭打賭,如今誰要是敢對二爺稍有不敬的話,那侯爺他老人家絕對第一個就會跳出來踹爛他的屁股……
唉,沒辦法,咱招惹不起,誰讓人家腦子好用能幫得到侯爺呢!
所以說,這不服也不行,咱家這位二爺的本事層出不窮,莫說別的,就光他鼓搗出來的那個烈火彈就絕對是戰場上的大殺器了,可以想象,將來若是能用那玩意兒來燒韃子的話,嘖嘖……得了,就憑這個,二爺您老人家以後想怎麼欺負我這個小親兵,那就隨便您老怎麼欺負好了……
無論是因為身份,還是因為大義,那馬頭都只能無奈地認命了,而他想通了之後,趕快繼續陪著笑,低眉順眼地答道:「二爺說笑了,小的原本是斥候出身,這院子也來過兩次,又怎麼可能記錯地方呢?二爺勿惱,若是您老覺得還有什麼不周之處的話,那儘管吩咐一聲,小的定會速速修繕置備的,保教您老人家滿意便是。」
唔……欺負人的感覺真好啊!尤其是欺負這些穿制服的……
卓飛的心情很愜意,但仍是一臉不爽地指著大門說道:「也罷,我來問你,你看這挺大的門口卻是空蕩蕩的,好不蕭條,為何不擺上兩個大石獅子,那樣豈不是顯得氣派許多!」
「石獅子?」馬頭一怔,細細地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說道:「敢問二爺,這石獅子不知到底是何模樣?嗯,小的只見過在坊門上雕出來的獅子,卻沒見過擺放的石獅子,不知……」
咦,不是吧!這年頭居然還沒人把石獅子擺在門口么!奶奶的,後世的影視作品只要是古裝戲,那就沒一個大戶人家不擺兩個石獅子在門口的……嘖嘖,哥又被誤導了!
「呃……真是沒見識!」卓飛嘟囔了一句,又揮揮手說道:「算了,先不說這個,回頭我再給你畫個圖樣兒,你找石匠照著雕刻也就是了!」
「諾……」馬頭應了一聲,又偷偷地瞅了瞅自己身旁的侯府親衛們,只見這群混賬傢伙各個都憋著一臉的壞笑,顯然是在幸災樂禍,這令他心中不由得更是鬱悶,暗罵道:為啥沒見過石獅子就是沒見識呢!想當年本隊長可是親眼瞧見過蒙古韃子的,奶奶的,你們這群小兔崽子又有哪個見過!我看恐怕就連二爺您老人家也沒見過吧!唔……也不一定,二爺他諳熟韃虜之事,搞不好還真見過……
說真的,馬頭一直都是想不明白,為何二爺年紀輕輕的卻會比自己這個曾和韃虜交過手的人更加地了解韃虜,莫非這書本中真的包羅萬象無所不有么?可是……也不對啊!滿城的讀書人多了去了,為啥也不見有人熟知韃虜之事呢!
人對於自己未知的事物都難免會心存敬畏。馬頭越是想不通,就越覺得自家二爺的高深莫測,崇拜感油然而生,而就在此刻,他忽然又聽到卓飛很是不滿地吩咐道:「來人啊!給我把這些伸出院牆的樹枝都砍了去,也省得別人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