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徒如其師
李剛心中暗笑,想到:呵呵,曲正啊曲正,我看你是想問既然此事沒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那為何我師傅會不讓我告訴你吧!嘿嘿,我說你別急嘛,恩師曾說過,這戲要一場一場的吊人胃口才會好看,而忽悠人也要一步一步地才能更加逼真嘛……
「唉,也難怪曲兄疑惑,因為按理說恩師肯親自薦舉曲兄怎麼看都該是件好事兒吧?實無隱瞞的必要。所以小弟初時也不解恩師他老人家所為何意,便問恩師為何要如此做,你猜恩師他老人家是怎麼說的?」
曲正覺得李剛所言有理,便傻乎乎地點了點頭,但接著他很快又搖了搖頭,面露茫然之色,心中卻是奇癢難耐,不斷地用目光催促著李剛快點繼續往下說。
李剛笑了笑,又說道:「其實恩師當時是這麼說的:咳咳,剛兒啊,如今國難當頭,凡炎黃子孫皆難獨善其身,為師有心獻出己之所學,望能力挽狂瀾,不負於先祖,不負於天下黎民……然,天下事須天下人共管,若僅憑吾之一力,則實如杯水車薪爾……
為師欣賞曲公子的深明大義,亦敬佩其不畏強權,據理力爭的勇氣,是以為師方在侯爺面前舉薦於他。呵呵,此子若能不負吾之所託,能為天下事多盡心力便已是大莫善焉了,那吾又何必以此舉手之功,去挾恩求報於人呢?
嗯,對了,若日後那位曲公子探問為師舉薦他的緣故的話,那爾詐做不知便好了,切記,切記。」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話說李剛拜卓飛為師不過才幾日的功夫,但這小子卻把卓飛那種閑來無事就喜歡忽悠人的能耐學到了不少,可謂是墮落的夠快的。
不過在李剛忽悠曲正的這番話之中,有些確是卓飛的意思,比如說舉薦曲正的緣故,以及卓飛對曲正的好感,這些都是真的,但是,至於什麼卓飛不求報恩,只求曲正用心辦事之類的廢話卻是李剛臨場發揮的神來之筆了。
因為李剛這小子知道恩師眼下正在用人之際,而這個曲正不但是城西曲家的未來家主,本身卻也真的有幾分政才,若能令其歸心,那恩師便可多添臂助,豈不美哉?
正是出於這種考慮,所以李剛才加油添醋地無限美化了他恩師卓飛的高大形象,果然效果奇好,曲正越聽越是感動,越聽越是激動,而在他心目之中本就已經高不可及的卓飛卓公子,此刻更是化身成了仁德傳世的歷代先賢,化身成了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
對一個無親無故的人施恩不圖報,說著簡單,卻少有人做,這種胸懷,唉,曲某實不及矣!
曲正心中感慨了一句,這才嘆息道:「不瞞李兄弟說,曲某本是賦閑在家,雖掛著文會主事的名頭,卻仍是整日里無所事事,渾渾噩噩地度日。此次突蒙令師薦舉,初時曲某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甚是忐忑難安。而今日聽了李兄弟的一席話之後,真是愧煞曲某也!」
李剛哈哈一笑,又好奇地問道:「咦,曲兄有了職事卻忐忑不安?莫非竟誤以為吾師要害你不成?」
曲正面色羞紅,頗為尷尬地說道:「呃……呃……往事不談也罷,總之如今曲某已幡然悔悟過來,日後定心竭力地任事,絕不敢有負了令師的薦舉之恩也就是了……」
李剛笑眯眯地望了眼唏噓不已的曲正,打了個哈哈,說道:「如此也好,來,來,咱倆再把這大比的細則議上一議,盡量考慮周全,也省得到時候手忙腳亂的,鬧出笑話來。」
曲正鄭重地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曲某正有此意,依我看,這個關於馬術項目的形式還可改進,還有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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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分兩頭,再說卓飛子怡情閣出逃之後。
申時過半(16:00),開國侯府,正門口。
「二爺,您老回來了!」王管家隔著老遠便瞅見了匆匆奔來的卓飛,於是連忙迎了上去,陪著笑臉請安。可誰知卓飛卻腳步絲毫不停地從他身邊飛過,邊跑還邊喊道:「老王,等下若是有女人追上門來,你便說本公子正在和侯爺商議國家大事,沒空兒來搭理她!記住,一定要給我攔住啊!」
當話音傳入王管家的耳內之時,卓飛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侯府的大門後面,王管家和幾名負責看門的親衛面面相覷,各個表情古怪……
女人?一追一逃?攔住!王管家人老成精,又那能不明白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狀況,而卓飛此舉,更是令這位管家大人心中頗為感慨,暗想道:咳咳,年輕就是好啊!唉,老夫雖然只是個下人,但卻是下人中的上上人,想當年咱也是僕婦們的議論焦點,丫環們的擇夫首選,而圍在咱老王身邊的痴情女子那還真是數不勝數的多哦!
唉,往事歷歷在目,讓我好好地算算,除了如今家裡面那個叫百花的黃臉婆之外,眼下咱還能記得住的似乎也就只剩下秀麗的春蘭、窈窕的夏草、艷麗的秋菊、冷傲的冬梅、溫婉的輕煙,痴情的如畫,洒脫的……(此處省略100個名字)!
憶往昔崢嶸歲月,直令管家大人好不傷感。王管家在心中將曾經和他有過瓜葛的僕婦丫環們統統地默念了一遍之後,很是唏噓不已,喃喃言道:「都說人不風流枉少年,可又有幾人知道這風流情債最是難還……唉,可憐了我的那些痴情妹子啊!」
「請問這位大叔,剛才跑進貴府的那位可是卓飛卓公子么?」就在王管家唏噓感慨之時,忽有一個清脆的女聲遲疑地詢問道。
王管家心頭一驚,暗道果然不出二爺所料,這麼快便有女子追著過來了。既然二爺欲擺脫這筆情債,那忠僕王管家自然要幫著主人善後,於是,這位管家大人頭都沒抬,便一口回道:「沒有,沒有,姑娘定是眼花了!」
「哦?不可能吧!那個明明就是……」
到了這會兒,王管家才打量清楚站在他面前的這位姑娘,一望之下,原來是個布衣荊釵的小姑娘,十三四歲的年紀,面目生的倒也不錯,氣質溫婉,倒也博人好感。
王管家暗嘆一聲,心道:這小姑娘人看上去倒是挺好的,不過看這身打扮,顯然只是哪個大戶人家的丫環罷了,卻不知與我家二爺有何瓜葛……唉,所以說這做人還是最須懂得自己的本份,想我家二爺那是何等的風流人物,而以你一個丫環的身份,又怎可奢望的太多……
想到此處,王管家便微微地笑了笑,和藹地說道:「這位姑娘,方才進去的那位只是本府的一位遠房親戚,卻並非是我家二爺,想必你定是看差了吧。」
小姑娘很是疑惑地望了望王管家,喃喃說道:「不可能吧……白衣,摺扇,寶劍……身材背影也酷似……再說了,這裡又是侯府,他是侯爺的結義兄弟,出現在此處也很正常,怎麼可能會錯呢?」
王管家聽著小姑娘的嘀咕,不由得老臉一紅,說實話,王管家這一輩子並不是沒騙過人,反而他因管家的工作需要,經常要幫馬大侯爺推搪謝客,算起來還真是沒少騙過人……但是,欺騙這樣一個貌似純良的小姑娘,這還真是從未有過的事情,再一想到自家二爺多半是風流過後便對人家小姑娘始亂終棄,更令他有種無法解脫的負罪感。
王大管家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心中嘆道:唉,罷了,罷了,看在小姑娘你方才叫了我一聲大叔的份上,我老王這便好好地點醒你,也省得你總是痴心妄想,終也落不到什麼好兒去…….
「咳咳,我說這位姑娘啊……須知這自古少年多風流,其實這世間有很多的事情那可都是當不得真的,是也好,不是也罷,一切皆由執念而起,嗯,還是聽大叔一句話,趁你年紀還小,快點去踅摸個好人家嫁了吧……」
大慈大悲的王大管家可謂是語重心長,句句實在,猶如得道高僧般地點撥著面前的這隻迷茫小羔羊。可是也不知道是他打的禪機太過於隱晦,還是這隻小羔羊的悟性太差,總之人家就是一副更加迷惑的模樣兒。
只聽小姑娘喃喃自語,道:「很多事當不得真?那莫非真的是我看錯了…….?但啥又叫做執念呢?還說什麼是也好,不是也罷……那這到底是還是不是嘛?風流少年?踅摸個好人家嫁了,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唉,這位大叔的話好難懂……這位大叔該不是不太正常吧……」
看見小姑娘一副茫然不解的模樣兒,王大管家就有些生氣,心說若我老王這麼實在的言語也叫做難懂的話,那千佛寺智障大師打的機鋒恐怕在你這小姑娘聽來便是天書了吧!唉,沒學問也很正常,畢竟她只是個小丫環,自然比不得那些大戶人家的閨女嘛……
「大叔,您老人家說的話我聽不太懂,不過小女子找卓公子真的有事兒,能不能請您告訴我該去那裡找他呢?」
望著小姑娘那張執著地小臉蛋,王大管家忽然心弦一顫,猛地回憶起了他自己那個早早就夭折了的大女兒,暗思道:唉,我那個短命的大閨女若是能活到現在,怕是也跟這孩子一般大小了吧……罷了,罷了,長痛不如短痛,我還是狠下心來徹底把你罵醒的好,也省得你執迷不悟,生生地誤了自己一生。
「這位姑娘,如今蒙元步步進逼,形勢危殆,侯爺他老人家日夜都在憂心著整軍備戰之事,為國操勞已甚矣……」
「大叔,大叔,你聽錯了,我不找侯爺他老人家,我就想找卓飛卓公子而已。」小姑娘急切地打斷了王大管家的話分辨到。
咳咳,我又沒有老糊塗,自然知道你不是來找侯爺的,還用得著你說么!咱這不是開場白么,我說你急個什麼,沒見過有學問的人講正事兒前都要先繞幾個彎兒么……
王大管家腹誹了一句沒見過世面的小丫環,擺了擺手,示意對方稍安勿躁,這才又接著說道:「我要說的正是卓飛卓公子,也就是我家的二爺,他老人家身為侯爺的義弟,見義兄日夜憂心,你說他又豈能熟視無睹呢?唉,咱家二爺身具大才,這梅城之內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而今義兄心憂,那二爺自然是責無旁貸地要為其去分憂的了……」
王管家越講越繞口,小姑娘也越聽越糊塗,這一會兒侯爺一會兒二爺,一會兒義兄,一會兒義弟的實在是有些讓人頭痛,而且看王大管家一副還要長篇大論的模樣,她終於忍不住了,又問道:「大叔,大叔,我等下還要去買東西,還是請您快些告訴我該去哪裡找卓飛卓公子吧!」
唔,你要去買東西…..那言下之意便是說自己沒空兒,嘿,這叫什麼話?難道我堂堂一個侯府的二管家,嗯,話說大管家老了,長年卧病在床,所以咱現在也和大管家差不多了……嗯,對,你一個小丫環沒空兒,難道我堂堂地一個侯府檢校大管家就很有空閑了么!算了,算了,看在你還是個小姑娘的份上,我大人有大量,就先不跟你計較了。
王大管家其實總的來說還算是個心善之人,雖然他對面前這個小姑娘的不敬言語頗為不滿,但還是很客氣地說道:「這位姑娘,既然你稱我為大叔,那我老王也就託大奉勸你一句話吧……唉,小姑娘,我家二爺如今幫著侯爺謀划國家大事,殫精竭慮,可謂是日 日不得閑暇,依我看你還是莫要再……」
小姑娘終於有些聽懂了,其實她也不是笨人,從王大管家的口氣里,她終於肯定了方才進去那個人定是卓飛卓公子,只不過人家為了國家大事忙碌,所以這位大叔不想自己去打擾他罷了。
小姑娘有些猶豫,喃喃道:「可是……可是……我這事兒也不算太小……」
王大管家見對方的口氣開始鬆動,便知道自己的勸說已經起到了一定的效果,而為了徹底地絕了這位小姑娘的幻想來拯救她,王大管家一狠心,便接過話頭說道:「其實姑娘的事兒,我老王也能猜到個七七八八了……但是姑娘啊!你且想想,這兒女情長和國家大事又豈能相提並論呢?蒙元殘暴不仁,視我大宋萬民如芻狗,若真的被他們打了過來,那咱梅城的父老還能落到好去?而若是我家二爺因你這些兒女情長的小事分了心,那到時候全城父老的口水還不得把你給淹死啊!唉,總之一句話,這私情終是不及國事來的重要,聽大叔一句勸,你還是速速歸去,啥都別再說了吧,咱吃點虧便吃點虧兒,人活一世,和誰過不是過呢……」
小姑娘還算是懂事,聽到王大管家這麼一說,便默默地點了點頭,認同了對方的觀點,她心中暗道:唉,是啊,這位大叔說的不錯,卓公子輔佐侯爺是為了抵禦韃虜南下,我又豈能為了這點小事去分他的心呢!算了,算了,小姐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思,我一個小丫環又何必去多事呢!
「謝謝大叔指點,小女子告辭了。」小姑娘對著王大管家施了一禮之後,便轉身準備離去,可沒走兩步,又回過頭來,對著王大管家說道:「大叔,既然卓公子無暇,那我也不好打擾於他,不過還請大叔您見到卓公子之時,請代小女謝過他前兩日深夜的護送之恩,有勞您了。」
「姑娘請放心,此言我一定幫你轉與二爺知道。」王管家肯定地答道,又回了一禮,然後便默默地以目光恭送著這位可憐地小丫環離去,同時心中無限地感慨,想道:這小姑娘說什麼前兩日深夜護送之恩……嘖嘖,二爺半夜三更竟還親自送姑娘回家,這也難怪人家姑娘會對他痴纏了……
唉,您老沾花惹草、四處撩撥,倒是風流的一塌糊塗,可最後這惹出麻煩卻還得咱老王來幫你打發……真是的,你說我今天咋這麼點兒背,幹嘛沒事兒要站到大門口來呢!
二爺啊二爺,以您老的身份才華,若真的喜歡人家姑娘,那便納進門來嘛,又何必去做那始亂終棄之舉……
看看,不是我這個做下人的說你,人家這麼小的一個姑娘家……我說您老怎麼也就能下的去手呢……唉,如今還要害得咱老王也要跟著您老一起作孽,呸呸,這叫個啥事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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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位看官可能也猜到了,這名丫環模樣兒的小姑娘並非是怡情閣的弦雨,而是韓珂的丫環小武。本來小武出門辦事,在經過侯府巷口的時候,遠遠地見到卓飛跑了過去。小武本想攔住卓飛,問問他為何那日爽約,也好回去平息自家小姐的怨氣,調和二人的小矛盾,算是儘儘做丫環的本份。可誰知卓飛跑得實在太快,她未能攔住,陰差陽錯之下,這才鬧出了侯府門前王管家勸退痴情女的那幕好戲。而至於這個美麗的誤會將會給卓飛帶來什麼樣的麻煩,那還真未可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