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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扮虎吃豬

  卓飛高踞台上,光看下面那兩個昏官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故意露出的破綻已經起到了應有的效果,於是這廝忍不住又臭屁地想到:嘖嘖,本天機這一招妙計,在明面上是示敵以弱,其實真正的目的反倒是要示敵以強的,虛虛實實,真假難辨,直暗合兵法的神髓,想想那三十六計,計計相扣,計計經典,卻似乎唯獨沒有我這一計,看來日後三十六計恐怕就要變為三十七計了吧?嗯,惑敵計、示弱計、攻心計、連環攻心計,裝逼計……哎,頭痛啊,也不知我這妙計到底該叫什麼才好呢?


  卓飛習慣性地神遊去了,而他的謙卑言語,卻讓全場的士子文人不由得對他生出一絲好感來。一般來說,有文化的人多半是恃才傲物,誰也看不起的。但當他們自認才華比不上對方的時候,這種高傲的心境通常就會產生兩極分化,其中一小撮高尚一點的人有可能會從此死心塌地成為你的崇拜者;而大多數人恐怕都會將這種傲氣轉化成赤果果地嫉妒了。不過還好,卓飛表露出來的超低姿態,讓他們那顆備受打擊的自信心平衡了許多,也使全場大多數的文人士子們開始覺得,此刻站在舞台正中拚命賣弄著風 騷的神秘白衣公子,看上去似乎也不是那麼令人討厭了……


  張知州和孫通判實在是有些焦急,但他倆在摸不清楚卓飛的身份和來意之前,卻又不敢輕易的出手,而就在他倆糾結鬱悶之時,忽聽到對面的貴賓席上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傳入耳中……


  「張知州為國求賢若渴,其心可嘉,然僅憑賦詩作詞與談佛論道是無法治國的,更莫說禦敵於外了。蒙元韃虜兇殘成性,又懷狼子野心,實難善了……是以,老夫倒是很想聽聽台上這位公子的高見,也好看看此子到底是真的有經天緯地、救國救民的大才,亦或只是一個僅以嘩眾取寵來妄圖揚名之流也。」


  卓飛聞言一愣,旋即勃然大怒,心中先把對方的祖宗十八代挨個兒問候了一邊,又暗想道:靠,這老東西是誰啊!哥是啥人還用的著你來評說么?再說了,老子前面都已經擺明態度不想當官了,你這個老東西為何還要無事生非、對我不依不饒的?莫非見不得旁人比你有學問不成?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個老東西如此一說,那豈不是把全場文人先前的賣國論調也全給否定掉了么?嗯,這話簡直就是當眾打了張知州一個嘴巴子嘛!話說這老兒倒是和本公子的立場一致,頗有些遠見,比早先說話的那條老狗,不,那條苟老可要強的多了。


  而張知州和孫通判自是能聽出這老者其實是借著卓飛來對他們指桑罵槐的,所以他倆也比卓飛更是憤怒。但是很可惜,當他倆看清了說話的老者是誰之後,卻也只能在心中苦笑,不敢表示出絲毫的不滿來,因為這個老者在梅州城的聲望極高,而在官場上更是弟子無數。所以即使是以張知州和孫通判的地位來說,在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那他倆也是絕對不敢輕易開罪於對方的。


  「老先生雖然言之有理,但恐怕眼下的時機不對,依晚輩愚見,此刻還是應該先將這個無法無天的狂徒制伏了才好,省得他趁眾人分神之際,暴起發難,那可就不妙了!」鄭公子倒還真算是個明白人,知道當下最緊要的事情莫過於先收拾了那個姓史的狂徒,以免夜長夢多,再生變故。


  「不錯,不錯,正該如此。」孫三公子也醒悟過來,連忙附和著說道。


  張知州和孫通判對望一眼,均暗自咬牙,決意不管三七二十一,還是先拔除掉面前的這個狂徒再說。於是,孫通判也不再理會台上的卓飛,高喝道:「鄭公子所言甚是,如今還是應當先解決了這個狂徒,也省得他傷了旁人。來人,放箭……」


  「住手!」


  「大膽!」


  喊住手的是台上的卓飛,喊大膽的則是那位牛逼哄哄的老者了。


  話說孫通判的命令已下,可手執弓弩的十幾個衙役卻沒有一個人按照孫通判的命令立刻射出弩箭,只是把手指放在機括上之後便開始等待著,等待著有人喊住手呢!


  這倒不能怪他們不聽指揮,吃裡扒外,實在是台上的那位卓公子氣度太過不凡,讓人摸不清楚深淺。人都是有私心的,這些可憐的衙役們到這會兒也都想明白了,若是遵令將面前的這個狂徒給射死射殘了的話,萬一台上這位卓公子大有來頭的話,那恐怕咱們這些小嘍啰立刻就要倒霉了吧!而且面前的這個史姓狂徒那可是文大帥的手下,若是文大帥事後追究起來,恐怕就連自己的主子也是頂不住的,到時候多半就要將自己一干人等交出去,以平息對方的怒火了吧!這……絕非是杞人憂天,只要想想前幾年枉死的那幾位弟兄就知道了……哎,那可是前車之鑒啊!

  孫通判見手下故意磨蹭,真是好不惱怒,先望了一眼貴賓席上那位自己惹不起的老者之後,又深吸了一口氣,平靜了一下心情,這才對著卓飛一抱拳,略帶責備地問道:「卓公子學識不凡,卻不知為何一再阻撓本官秉公執法,懲治這個橫行不法的狂徒呢?」


  事發突然,毫無前兆,卓飛本以為屎殼螂就要這樣被射死了,驚得他也出了一身冷汗,好在那些衙役們不知道是出於什麼樣考慮而抗命不遵,暫時消除了屎殼螂的危險,這讓他的心情也平靜了許多。


  而這時卓飛又聽到孫通判在詰問自己,於是他在腦中飛快地盤算到:「那位老者顯然也是想要保住史克虜的,卻不知他是何人,但只要看他坐在趙清凝右手邊的第一個座位上,就知道他絕對身份不凡,看樣子應該可以制約張知州一下吧?嗯,既然如此,那我又何必強出頭呢?

  想到此處,卓飛嘻嘻一笑,對孫通判抱拳說道:「孫大人誤會了,卓某並不是想阻攔孫大人秉公執法,而只是不想大人犯錯罷了,須知大人主掌著一州刑獄,豈能因小錯而落他人之話柄呢?」


  孫通判聞言一怔,望著卓飛詭異的微笑,總覺得對方這話隱有所指,好像是已經抓住了自己的把柄,吃定了自己一樣!

  孫通判為官多年,經他手造成的冤案那真是堆積如山,這人若是把壞事做得多了,那多少都難免會有些心虛,於是他此刻也忘了再擺官架子,只是囁嚅道:「卓…卓公子…所指何事,不知可否明言,本官行得端站得正,向來是秉公辦事,又何來……何來話柄之說?」


  卓飛發現孫通判在說完話之後,還用眼角去偷偷地打量著全場人的反應,心中覺得好笑,卻又不得不強忍著笑意正色說道:「先賢有云:人無信不立,業無信不興,國無信則衰!孫大人位高權重,當為滿城百姓楷模,而主張刑獄之事更應行事嚴謹,否則恐會做人失德、做官難遷…甚至還會誤國成罪啊!」


  「啊!」卓飛這番話就像是一把大鎚,狠狠地砸到了孫通判的心頭之上!震得他是目瞪口呆、頗有些六神無主。在他看來,要說做人失德倒是無妨,反正他幹缺德事兒也早就幹得習慣了;但是若做官難遷卻是大大地不妙了,不能高遷,那豈不就意味著官運到此結束了么?想如今孫通判不過四十齣頭,他還企盼著能夠更進一步,取代張知州,從而成為這梅州的父母官呢……;當然了,上述這些畢竟也只不過是些名利而已,但卓飛最後那句「誤國成罪!」卻讓孫通判惶恐至極也。開玩笑,誤國這種罪名,那可不是他一個小小地通判所能擔當起的,那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啊!若罪名做實,那就算天子慈悲,法外開恩,不株連親族,但他一死以謝天下卻是難免的了!

  而張知州聽了卓飛的虛張聲勢之言后也是面色鐵青,眉頭深鎖,不發一語,表面上看似平靜,其實他心裏面也是越發地驚疑起來,他在想:這位卓公子到底是個什麼人!似他這般高高在上的口吻,滿身洋溢的貴氣,絕非倉促偽裝可就,莫非…莫非他是朝中重臣的公子……或者…甚至是皇族之人不成?!

  張知州又望了一眼被嚇得面如土色的同僚孫通判,不由得又心生鄙視,暗想道:人家只是一句話就能把你給嚇成這副熊樣了?如此草包之人,居然還想要暗渡陳倉,取本官而代之,哼,本官若不是念在你同出於陳相門下,怕相爺為難的話,那早就一腳把你踢開,打落凡塵了。


  一時之間,當事人各有所思,而全場的賓客也被卓飛的危言聳聽給震住了,只敢在一旁交頭接耳,暗自猜測著卓飛的身份。不過今日之事,別人能等得,張知州他卻是不敢再拖延下去了,而他為了打破眼前頗為尷尬的局面,沉吟了半響后,好歹是憋出了一套說詞。


  於是,只見他微微一笑,禮貌地對卓飛言道:「先賢老聃曾云:人無信不立,國無信則衰;而孔聖答子貢問中亦有云:去食。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就連本朝的大賢程頤也說過:人無忠信,不可立於世。


  由此可見,守信實為人之本也。公子引先賢之語自是無差……然,張某有一事不明,「業無信不興」此佳句卻不知是出自哪位先賢之口,或是取自那篇典故,還請卓公子為我解惑。」


  卓飛有些傻眼,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裡看到過這幾句話,隨口就用了,現在被人詰問,他又豈能回答的上來呢!於是,他暗罵了一聲之後,又偷偷地掃描了一遍全場賓客的表情,只見這些梅州城內的文化人各個都在捻須苦思,就知道張知州所言恐非詐語,亦非是故意來找麻煩的,想必先賢們確實沒有說過這句話,嗯,最起碼這個年代還沒有人這麼說過吧。


  卓飛拚命地搖了搖手中摺扇,然後在全場詢問的目光下,硬著頭皮,頗有些不好意思地嘀咕道:「呃……此言確是出自先賢口中,至於中間那一句嘛,嘿嘿,卻是本公子隨口加上去的,還望諸位見諒,見諒!」


  噗~~~~

  全場為之絕倒,要說這位卓公子還真是牛啊,你看他前面還是一副謙虛過了頭的模樣兒,可這會兒他卻又連先賢的至理名言都敢隨意添句了!不過好在他還沒有刪減或者篡改,否則的話,恐怕立刻就會引得群情激奮,全場共討了吧!


  張知州看到自從出場后就一直瀟洒不羈、信心滿滿的白衣卓公子現在頗為窘迫,不由得翻了翻白眼,心中有一絲憤怒,有一些好笑,更有一絲幸災樂禍,於是他強忍著不耐,又問道:「嘿嘿,卓公子實乃大才,吾等皆不能及也……也罷,既然如此,那公子不妨說說孫大人他如何無信好了……」


  張知州這句話乍聽之下沒有問題,但其實甚為陰損。按說他聽見卓飛話裡有話之後,就算不明所以,那在大庭廣眾之下也該馬上轉移話題,好為同僚遮掩一二。可他倒好,偏偏還要故作疑惑,逼著卓飛把話說個清楚,這分明就是想借他人之口,來讓孫通判出醜,看孫通判的笑話,打擊孫通判的威望嘛。


  孫通判為官多年,自然也不是個笨人,張知州的司馬昭之心又豈能瞞的過他。只見他聞言之後便猛地扭頭,很是驚訝地望了一眼張知州,可是接著他很快就又收回了自己目光,開始望向台上的卓飛,那目光之中,似乎還隱隱地帶著一些哀求的味道。


  幼年的生活早就令卓飛老於人情世故,而長大之後更是打拚於生意場上,察言觀色的本領自封天下第一,豈能看不出、聽不出這裡面的彎彎繞兒呢。


  卓飛望了望陰笑著的張知州,又望了望似乎面帶哀求之色的孫通判,心中想到:唔,看來這兩個狗官也不是鐵板一塊嘛……莫非大敵未除,他倆便要開始狗咬狗了嗎?俗話說,水渾好摸魚,若真如此,說不定倒是件好事哦。


  話說張知州倒不是個不顧大局的人,只不過他多年為官的職業習慣讓他養成了盡量把握一切機會來打擊潛在競爭對手的毛病,而他這會兒的行為,那也不過是條件反射而已。


  此刻,張知州見卓飛面露難色,似乎還在猶豫什麼,於是實在是按耐不住地又補充了一句,道:「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孫通判謙卑溫良,深明大義,必不介懷,卓公子無須擔憂,只管道來便是。嗯,即使本官行事有何不當之處,也請公子直言不諱,吾必視之明鏡而自省也!」


  其心當誅!


  孫通判恨得牙痒痒地,偏又不能出言反駁,因為在眾目睽睽之下,他若是稍一反駁,那就會變成心中有鬼,不打自招了?


  於是,無奈之際,孫通判看著卓飛的目光就變得更加地哀怨了。


  卓飛很驚訝自己的胡言亂語所帶來的神奇效果,心中狂喜,可他卻在臉上裝出一副很為難的模樣,望了望張知州,又看了看孫通判,最後卻尷尬一笑,不情不願的說道:「其實…其實本公子別無他意,一再阻撓孫大人懲治狂徒,只是…只是…只是想提醒一下,孫大人莫要忘了先喚三聲,然後再下令放箭而已…….」


  噗~~~

  此言一出,全場頓時水霧瀰漫,滿堂賓客,嘴裡有水的吐水,沒水的吐血……


  而趙清凝也忍不住噗哧一下笑了出聲,氣流將她的面紗輕輕撩起,露出裡面那張似嗔似笑的小嘴,更是令場中諸多有心人眼前一亮。


  張知州卻是半點都笑不出來,反而有種想吐血的感覺。不過好在他為官多年,這心理承受能力已經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的,是以,他先硬生生地將湧上喉頭的甜意壓下,又望了一眼正滿眼感激望著卓飛的孫通判,說道:「嗯,雖說對這種執迷不悟的狂徒本不用如此客氣,但孫大人既然有言在先,而卓公子又特意提醒了……咳咳,卓公子也是一番好意,依本官看,孫大人您就勉為其難地數上三聲,就當是給此狂徒最後一個悔悟的機會好了。」


  而孫通判此刻望著台上正在笑眯眯地望著自己的白衣公子,心神不免有些蕩漾,他暗想道:這位卓公子文采高絕,智商實非常人所能及也,可他剛才所言卻又引人發噱,顯然是臨時改變了心意,胡亂尋了個借口來搪塞張知州的,嗯,想來定是如此!


  「父親大人,我看這小子就是故意在羞辱您,當真可惡至極…….」孫三公子一邊望著台上的卓飛雙目噴火,一邊叫嚷道。


  「畜生!還不給我閉嘴!」孫通判厲聲喝斥,打斷了自家兒子的無禮言語。而此刻他心中已認定了卓飛是在為自己遮掩,雖然他並不知道自己有什麼把柄抓在對方的手中,但想必以對方的身份也是絕對不會無的放矢的。


  嗯,雖然對方到底是個啥身份他現在也還沒搞清楚,但以他在官場打滾多年的經驗來看,台上的這位卓公子氣度大異於常人,絕對是非富即貴,多半,八成,不…這一定是位自己招惹不起的大人物啊!


  可悲的孫三公子被自己父親的呵斥給弄蒙了,在他印象中還沒被父親罵過畜生呢,今天這是怎麼了?為何每次一遇到這個姓卓的窮酸,自己就會倒霉到家呢?莫非他真是我的剋星?

  孫三公子很憋屈,憋屈地在心中吶喊著:我的親爹啊!憑什麼,憑什麼要罵我畜生啊!我是畜生,那你老人家豈不是也好不到那裡去么……?

  半響之後,張知州見孫通判對自己的命令置若罔聞,覺得對方定是故意在落自己的面子,報復自己,這讓他心裡很不痛快,於是便不耐煩的催促道:「孫大人,可曾聽到本官的命令,為何還不捉拿此狂徒?」


  「啊!」孫通判從沉思中反應過來,心中暗恨,這姓張的方才明顯是有意想要借刀殺人,讓自己出醜,這會兒卻又用官威來壓自己了,哼哼,當真不是個好東西!


  可惜官大一級壓死人,孫通判就算心中再恨,卻也不得不執行命令,於是,他對著卓飛一抱拳歉意地說道:「多謝卓公子教誨,孫某確實是有些疏忽了,此雖然是小過,但正如公子所言,人無信不立,孫某主掌一州刑獄,當為表率,又豈能因過小而為之呢?」


  若不是卓飛深知台下這位孫通判的為人的話,此刻恐怕還真會被他義正言辭接受批評的態度給騙了,不過既然人家已經謙遜地表了態,那咱怎麼也得給個表揚不是。再者說了,這倆昏官如今都開始自稱張某孫某了,那顯然是因摸不透我的身份,所以才不敢在我面前託大。嗯,既然如此,那我倒是可以好好地利用一下……


  「孫大人不因過小而為之,實為吾輩楷模也……呵呵,種善因結善果,今日之事,日後說不定也是個善緣呢……」卓飛顧左右而言他,含蓄地暗示著。


  孫通判一怔,暗想:卓公子這句莫名其妙的話,明顯是意有所指啊!可他說什麼今日之事…日後機緣……這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他又想暗示我些什麼呢?


  孫通判眉頭深鎖,目光無意地掃過史克虜,突然一驚,心道:種善因…種善因!莫非他是想讓我幫他保住這個狂徒不成,對了,他還說結善果,莫非這是在暗中許諾與我?對,對了,多半如此。


  孫通判想到這裡,猛地抬頭便向卓飛望去,只見台上那個白衣少年正在斜睨著自己,而且見自己望向他之後,還微不可察地沖著自己點了點頭……


  孫通判見狀,更覺自己所料不差,可這一邊是自己的上官在不斷地催促著自己擒拿狂徒,而另一邊卻是位明顯在扮豬吃虎的神秘公子要求自己保人……這兩面都不好得罪,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而張知州也感覺到了孫通判的心境變化,而且他也聽出台上那位卓公子話中的隱義,更是暗自心驚,但是此刻他已經進退不得,勢成騎虎,又豈有退縮之理?

  「通判大人,天色已晚,州衙里還有一堆公務要等著本官去處理呢……」


  「這……」聽到張知州不耐煩地催促,孫通判知道不能再推脫下去了,於是望了望卓飛,接著一咬牙,對著史克虜叫到:「史公子,孫某看今日之事多半是一場誤會,吾本也不想逼迫於你,然事已至此,那孫某勸爾還是快些放下兵器,跟吾回州衙吧。爾儘管放心,只要有本官在,便保爾不受上半點委屈也就是了,如何?」


  ………………


  誤會?不受委屈……?

  全場人都傻眼了,實在搞不明白這位通判大人,為何態度會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雖說同樣都是放下兵器束手就擒,但這語氣卻完全的不同了。一向黑心無良的孫大人此刻就像是在懇求著那個姓史的狂徒一般嘛!這……在自己占著絕對優勢的情況下,有必要如此低聲下氣的么?這個通判大人該不會是中了什麼妖術吧…….

  嗡~~~

  議論紛起,要說這座臨江樓實在是太大了,能聽清場中幾個當事人對答,猜出一絲頭緒的只是那些離得比較近的賓客,而大部分人卻是斷斷續續地聽著,所以當他們見到此刻孫通判態度轉變之後,均感到有些丈二摸不著頭腦。


  史克虜也不是很傻,雖然他搞不明白台上的卓公子到底是怎麼打算的,但他也知道對方是在為自己開脫,所以一言不發,也不開口相認,只是在一邊暗中防備,一邊冷眼旁觀著場中變化。


  今天的事情發展很有些詭異,史克虜本來強悍的神經也是一會兒繃緊一會兒鬆開,直讓他好不苦悶。而此刻,他又聽到孫通判對自己頗有些低聲下氣地出言懇求,這不由得讓他開始犯難了。


  要說這孫通判為何會態度大轉,史克虜隱約也能想個明白,但自己若真地束手就擒之後,那豈不是要任人宰割么?

  再說了,即使孫通判想保住自己,可是他上面還有張知州啊!萬一他到時頂不住張知州施加的壓力,那自己豈不是連放手一搏的機會都沒有了嗎!

  史克虜很糾結很猶豫,但是張知州卻已經是很憤怒了,心說這個姓孫的混賬居然敢自作主張,偷梁換柱,這明顯就是蛤蟆吃秤砣鐵了心嘛!自己要的是將這史姓狂徒射斃當場,可不是想要請他回州衙去當大爺的!

  同僚的背叛令張知州惱羞成怒,便也不再顧忌什麼,又怒喝道:「哼,如此不知悔悟的狂徒,還和他廢個什麼話,本官乃一州之長,眾衙役聽令,給我速速放箭,射殺此狂徒,否則爾等皆與其同罪論處!」


  手執強弩的一眾衙役此刻也是好不鬱悶,心想你們神仙打架,幹嘛非要拿我們這些小鬼來出氣呢?可如今發話的是知州大人,而且這回更是下了死令,若是自己再不遵令的話,那恐怕事後也難逃一死吧!於是眾衙役無奈地互相望了望之後,便紛紛將手指壓在了機括之上……


  「老夫看誰敢放箭!」還是台下貴賓席上的那位老者在怒喝,而他老人家這次更是起身離席,氣沖沖地走到高台之上,狠狠地瞪著張知州,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卓飛回頭一看,暗笑道:老東西,讓本公子在前面衝鋒陷陣,你倒是穩坐釣魚台,哼,終於沉不住氣了吧,也好,您老先上,也該換小子我歇一歇了。」


  眾衙役都是在梅州地面上混的,又哪能不認識這位敢跟知州大人對著乾的老者呢,於是他們也鬆了口氣,同時更是打定了主意,心說絕對不能在局面還不明朗的情況下隨意放箭,還是繼續安心地看著神仙們打架為好,畢竟這情景也不常見不是?

  可憐地張知州活到這麼大還從未像今天這般憋屈過呢,只見他面色鐵青,強壓著怒氣沖著那位老者沉聲問道:「本官順應民意,秉公執法,卻不知韓老為何要連番出言阻撓呢?況且您老也曾為官多年,又豈能不明白我大宋天朝的律法呢?再說了,雖然您老德高望重,實為晚輩的楷模,但又何必…….」


  「混賬!」韓姓老者暴喝打斷了張知州的說話,怒斥道:「知州大人不愧是深諳為官之道,然老夫觀爾卻似乎不甚懂得做人的道理吧!哼,爾以為老夫是要阻爾殺人么?錯,大錯特錯,其實老夫登台,也不過是想教一下爾該如何敬老識禮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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