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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情敵再現

  「屎殼螂!!!」卓飛看清了來人,登時心頭巨顫,差點直接從座位上站起來。


  「恩師,史公子好像是來攪場的。」吳天小聲說道。


  「不錯,不錯,吾且看他要做什麼。」卓飛隨口回答著小徒弟,而他因乍見情敵受到的震撼也同時慢慢平復下來。


  「大哥,莫非恩師識得此人么?」李剛在卓飛背後好奇地向王挫低聲詢問到。


  「噓!小點聲!當然認識了,這就是大哥和你說過的那個搶走了師母的小白臉兒!」王挫神神秘秘地回答道。


  卓飛聽到王挫在背後的嘀咕,差點沒被氣暈過去,心道:這個傻缺,看樣子平日里恐怕沒少把我的事情說給你家二蛋聽吧。罷了,罷了,這會兒本天機也不便跟他計較,還是看看屎殼螂來這裡幹什麼吧!


  姥姥的,你說屎殼螂這小子來文會幹什麼?莫非他還是個文武雙全的主兒不成?


  嗚呼哀哉,上天何其不公,為何偏要給本天機樹個近乎完美的情敵吶,靠!

  唉,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屎殼螂已經出現了,那我的珂妹這會兒又在哪裡呢?


  ………..

  鏡頭切回。


  「方才是何人獻策說要資敵以米糧的?可敢站出來讓史某一見?」史克虜站立在舞台之上,一邊手握著劍柄逡巡全場,一邊冷冷地問道。


  「放肆!」張知州暴跳如雷,戟指對著史克虜怒斥到:「爾是誰家的莽撞小兒,好不懂得禮數!」


  「爾又是何人?」史克虜望著身著官服的知州大人,卻明知故問到。


  「這位便是本州的父母官,張知州張大人,無知小兒還不跪下磕頭,知州大人念你年幼,或可從輕責罰與你。」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最先獻策的那位鄭公子,他好不容易巴上了張知州這棵大樹,又豈有不好好表現的道理,所以此刻他一見知州大人發怒,便立刻狐假虎威地配合起來。


  張知州很滿意鄭公子的表現,暗贊對方說話得體,要知道這種話若是自己說出來,未免會給旁人留下自己以官壓人的印象,恐有損官聲。


  「哦,原來是知州大人,那下官有禮了,卻不知知州大人為何對此等資敵之論充耳不聞,對獻策之奸徒竟能視而不見呢?」


  下官?張知州正在考慮若是台上那個莽撞少年向自己賠禮認錯的話,自己應該怎麼樣語重心長的將他好生教誨一番,以便能顯出自己仁治之風來。而對方自稱下官,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本來既是同僚,那自當留下一絲餘地,以免日後不好相見,可未成想對方竟敢無禮地質問自己,言辭句句誅心,實歹毒之極,竟是絲毫沒將自己放在眼中,當真是叔可忍嬸不可忍也……!

  「大膽!知州大人的行事又豈是爾這般黃口小兒所能質問地?」鄭公子大怒,心道:台上這個兔崽子好不囂張,什麼獻策之奸徒,這不是在罵我嗎!!


  「哼!……」張知州深諳為官之道,雖然他此刻也很憤怒,但卻又有些猶豫,因為畢竟對方也是官身,所以不好像對待賤民那樣來強壓,還是應該先搞清楚來人的身份才對。


  想到此處,張知州壓抑著滿腔的怒火,強自平靜地問道:「不知台上這位公子乃何方人士,官居何職?為何到此地行那無理取鬧之舉呢?」


  「下官史克虜,祖居新鋪鎮,現於文帥帳前聽命,任鄉兵保長一職,官階成忠郎。」史克虜傲然言道。


  卓飛一聽,心中更是不爽,暗道:咦,這才幾天沒見,這小子居然當官了!而且還是跟著文天祥干,奶奶的,貌似很有前途嘛!


  可張知州卻不會像卓飛這樣想,他一聽到史克虜自報家門之後,反倒是樂了,不過似乎是被氣樂的,只見他嘴角抽了抽,冷笑道:「本官還道是誰,原來是新鋪鎮史家的黃口小兒,哼,真是好生地沒有家教!而本官更沒想到文帥帳下居然還會有如此的人才!區區一個成忠郎也膽敢目無上官,竟飛揚跋扈至此哉!」


  「就是,一個成忠郎而已,居然也敢對知州大人無禮,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鄭公子本就頗善於察言觀色,而從知州大人的語氣里也能聽出他對台上的史公子極為不滿,既然同仇敵愾,又有知州大人壯膽,那豈有不衝鋒陷陣的道理!


  卓飛不懂宋代官制,便有些好奇,回頭問道:「剛兒,這個成忠郎是個什麼官?若和爾這個宣節校尉比起來又孰大孰小?」


  李剛見恩師垂詢,趕快恭敬地小聲回答道:「回稟恩師,本朝武臣官階共分五十三階,成忠郎位列第四十九階,如今文帥開督府整軍備戰,各路勤王義士聞風景從,地方大戶更是自組團練一起投入軍中,想必這位史公子也是帶著自家的團練投軍有功,所以得到文帥的賞識,這才加封了個官階與他吧。


  至於徒兒倒是有些特殊,恩師或不知,剛兒這個宣節校尉本是正八品的武散官,與武臣官階第四十四階的訓武郎同品。


  恩師也知道,徒兒機緣巧合之下曾救了朝中貴人的公子,后得其回報,所以我這個校尉是靠著門蔭結品而來,按理說是不該任職事的。然,眼下這不是戰局糜爛了么,武將不是戰死就是被擒,而此地兵力大數已被抽調到福建路去阻敵了,城中乏將,加上小徒頗受統制大人的信任,便令我以正八品的武散官之身檢校北營營正,責城北防務。而我若能立下戰功,統制大人便可上奏朝廷,任我職事。(檢校:暫代、臨時之意。)

  嗯,對了,既是保長,則多轄千兵,而我城北大營,因為較為重要,雖名為一營,卻實是兩營的編額,共有一千衛戍軍駐防……所以嘛,我倆下轄兵員的數量倒是也差不了多少。」


  卓飛貌似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但其實這小子壓根兒就沒聽懂多少,只是在心中咒罵道:擦,這都是些啥破玩意兒哦!我說這宋代的官職還真是有夠讓人暈的啊!若是搞成像後世那樣軍長、師長的……豈不是要簡單許多麼!


  「二蛋,我說你小子跟咱師傅還謙虛個啥哦?你這正八品的宣節校尉,雖是散官不假,但論品階可比那小子足足高了五階吶!再說了,你手下的那一千戍卒可是戰兵,又豈是那個小白臉自組的廢物鄉兵所能相比的!」王挫大不咧咧地補充道。


  王挫這麼一說,卓飛總算是基本搞明白了這裡面的彎彎繞兒。說白了,李剛這種武散官其實就是那種靠著後門上位,光享受福利待遇,但實際上是不用做事情的閑職。只不過因為眼下是用人之際,而他又得上級領導的信任,所以便降級暫代了個實職罷了。


  至於那個史克虜則更是有趣,話說這小子就像一個私企老闆將自己的產業一股腦兒地全捐給了國企,而國企的老闆還讓他繼續管理著自己的產業,並且順手賞了他一個國企小幹部的名份罷了。


  嘿嘿,這麼一想倒是有點兒意思了。一個國企的小幹部居然敢和地市級的大領導叫板……唔,哥只能說他勇氣可嘉了!

  總之,我看這小子若非有所憑持的話,那就應該是腦袋被門夾了吧!不過再想想,以本天機的觀察來看,屎殼螂這娃的智商還真是有些懸乎……


  ……………


  話說,知州大人和鄭公子對著史克虜好一通的譏嘲斥罵,可史克虜居然也沒暴走,而只是站在台上不言不語,冷冷地和張知州對視著。


  「曲兄,你且到台上來,告訴史某剛才是那位才子最先提出要以米糧資敵的。」


  卓飛一看,登時暗罵自己被屎殼螂攪亂了心神,竟沒注意到跟隨在史克虜身後的兩位公子。原來其中一人正是方才拂袖而去的曲公子,至於另外一位文質彬彬的紫衫公子卻不知是何人物。


  曲公子聽到史克虜招呼,便恭敬地和同來的那位紫衫公子告了個罪,然後大踏步地走上台來,對史克虜抱拳說道:「史兄弟,不過是些目光短淺、獻媚求寵之人,咱們又何苦與其斤斤計較呢。」


  「曲兄有所不知,值此國難之際,本當萬眾齊心,共御外敵,又怎能容得那些小人在此公然惑眾!曲兄勿再多語,速將其指認出來,也好讓小弟見識一下此等奸佞之徒的嘴臉!」史克虜目攝全場,淡淡地說道。


  「這……」曲公子很有些猶豫,按理說這位初識的史兄弟與自己算是志同道合,自己本當幫著他,但觀他似乎性格頗為衝動,萬一自己指認之後,他便大打出手,那豈不糟糕,而且知州大人在此,若真得打了起來,恐怕此事就更難以善了了啊!

  曲公子有些猶豫,但台下的鄭公子仗著有知州大人撐腰,卻絲毫沒將屎殼螂放在眼裡,是人都有三分火,對方既是沖他而來,而且一口一個小人,一口一個奸佞的叫著,這讓鄭公子如何能不惱火?於是,只見鄭公子邁前兩步,走到台下,猛一昂頭,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奸佞不敢當,鄭某雖不才,但卻知為國獻策乃我輩本份,不像有些人,只會空逞口舌之利,卻無……」


  啪!

  只聽一聲脆響,硬是將鄭公子的說話打斷,而在他那張還算白皙的臉頰之上,也頓時多出了五個指頭印來。而卓飛見狀后一愣,也禁不住地暗贊道:呃,好脆!

  「爾竟敢……!」鄭公子冷不防地被人抽了個嘴巴子,不免有些傻眼了,正欲破口大罵……


  啪!

  可憐的鄭公子,另外一邊臉上也多出了五個手指頭印。而事發突然,電光火石之間,鄭公子就挨了兩下黑手,待場中諸人反應過來之後,登時爆發出一陣不可思議地驚呼聲來。


  嘩~~~~

  卓飛也被嚇了一跳,他沒想到屎殼螂居然會如此之囂張,竟敢在大庭廣眾下,在知州大人的面前,直接便動手打人,而且一下更比一下脆……牛,實在是牛啊!


  「大膽狂徒,當真是無法無天也!」張知州勃然大怒,這兩巴掌雖說是打在鄭公子臉上,但卻和打在他自己的臉上毫無差異,這又叫人如何能忍得!

  於是,張知州也不再顧忌對方的身份,怒喝到:「來人,速將這個鬧事的狂徒給本官拿下,關入大牢待罪!」


  說到此處,張知州頓了頓,又說道:「哼,真不知此子橫行枉法、自尋死路到底是意欲何為,本官定要親審於他,也好看看其是否受了他人的唆使……」


  命令一下,知州大人身後登時竄出四個身披軟甲的親兵來,就要上台鎖拿史克虜。


  而與此同時,卓飛正被張知州一番義正言辭的話感動的是熱淚盈眶,暗贊知州大人高明,上下嘴皮隨便一碰,就先給史克虜扣上了個橫行枉法的大帽子,從而使他自己搶佔了大義的制高點;接著又在言語之中暗指屎殼螂是受人教唆犯罪,從而堵死了日後有人想要為屎殼螂求情脫罪的門徑,因為誰若是敢代屎殼螂出頭,那便先有了三分幕後黑手的嫌疑啊。


  綜上所述,所以,卓飛現在真的是很感動,感動於張知州的大義凜然兼老謀深算;感動於屎殼螂犯渾自尋死路;感動於老天開眼,讓這一系列的幸福來的太突然……


  此刻,卓飛這廝正在心裡為屎殼螂默哀到:史少俠,史兄弟,你就放心的去吧,日後珂妹便由本公子來照顧了,你儘管放心就好……


  啥?你說你最不放心的就是我!奶奶的,真是好心沒好報……呃,算了,念在你腦袋抽筋,主動退出戰鬥的份兒上,日後本天機和珂妹生的兒子便認你做個乾爹好了……


  卓飛幸災樂禍的齷齪心思自是不足為外人道也……而處於風暴正中的史克虜,此刻卻無絲毫地驚慌模樣,只是冷冷地注視著衝過來的四個知州府親兵,右手按下機簧,嗆啷一聲,將腰間長劍拉出一截,同時睜目厲喝到:「誰敢拿我!」


  雖說河東獅吼已是威力無邊,但卻也難及人中之龍的一聲冷喝!那四個奉命捉人的親兵,頓時被史克虜的霸氣所迫,身形一滯,同時不由得望向張知州,想看看自家的長官有無下一步的吩咐。


  其實眾親兵對知州大人還是很忠心的,之所以會有所停頓,那也不過是為人鷹犬的自然反應罷了,因為他們跟隨知州大人多年,可謂是見多識廣,自然看得出史克虜是有恃無恐的。而且,他們自然也看得出自家大人是因對方欺人太甚,暴怒之際,這才下令抓人的。既然如此,那就難保自家大人會不會突然間改變了心意,而萬一到時候自己的刀劍已經招呼在了對方的身上,讓這事兒變得再也無法轉圜,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啊……


  可親兵們這種正常的顧慮落在史克虜的眼中,便又有了話說,只見他突然仰首大笑,不屑地擠兌道:「常言說:觀仆知主!爪牙尚且膽怯至此,難怪主人也只會一心想著要求和苟活了!好在我大宋朝還多有慷慨赴死之士,否則若全指望著靠這般貨色來禦敵的話,哼,那恐怕想不亡國也難吶!」


  「大膽!」張知州的憤怒已經無法形容了,為官這麼多年,他還從未被人欺負至此,只見他暴跳如雷地喝斥道:「你們耽擱什麼!還不速速將其拿下!拿下!」


  四個親兵也是惱羞成怒,自從跟在知州大人身邊之後,他們這些人在梅州城裡各個可都是橫著走路的,別說那些富商大戶,就連一縣父母見了他們那也要客客氣氣地打個招呼,又何曾像今日這般被人羞辱過。而且自家大人明顯已經氣急了,那自己若是不將眼前這個囂張狂徒拿下的話,恐怕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了。再說了,主辱臣死,如今對面這個混賬小白臉兒可把咱們主和仆統統地都給侮辱了,那若是不能將對方擒下,再折磨到生不如死的話,實是難泄心頭之恨也!


  想到此處,四個親兵對視一眼之後,便紛紛抽刀出鞘,又重新向史克虜撲了過去。


  「拒捕者死!」


  史克虜早就料到會是如此,絲毫沒把那揮著刀撲過來的四個傢伙放在心上,只見他劍眉一挑,雙目精光電射,正準備出手好好地教訓一下這些不知死活的傢伙之時,卻忽然聽到台下有人厲喝一聲,道:「住手!」


  ………


  史克虜可以不把張知州放在眼中,但這個喊住手的人他卻得罪不起,於是,側身一讓,便輕易地將一個來勢洶洶的親兵閃過,而這名親兵由於力道過猛,導致身體頓時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了個狗啃泥,看上去真是好不狼狽。


  「誰喊的住手!」張知州望見自己那四個有些摸不著頭腦的親兵,登時便氣不打一處來,心道在這梅州城裡居然還有人敢當著自己的面喊住手,這不是反了天么!

  「是我!」全場人目光卓飛也循聲望去,只見和史克虜同來的那位不知名地紫衫公子,此刻正邁步走上舞台,一邊走還一邊笑眯眯地說道:「呵呵,在下一時情急,還望知州大人息怒。」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張知州觀對方氣度不凡,心中一凜,暗想到:敢在這個時候出頭的人必有所持,畢竟像台上那個愣頭青般的人還是比較少的。


  「爾是何人,為何無端阻擋本官捉拿這個惹是生非的狂徒?莫非今日此狂徒攪場鬧事便是閣下示意的么?」張知州冷冷地問道,雖然他強行壓下了火氣,但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好臉色給對方,同時再送上一頂大帽子,希望對方也能有所顧忌。


  「呵呵,知州大人息怒,我這位史兄弟雖然性格略嫌衝動,但卻非刻意冒犯大人,只是出於一腔義憤而已。依晚輩看不如這事兒便算了吧。」紫衫公子並不表露自己的身份,卻做起合適佬來了。


  張知州好不惱怒,心道若這樣還不算是刻意冒犯的話,那怎樣才算是刻意冒犯呢?而且這個紫衫公子也不知道是何來路,雖然笑眯眯地還算客氣,但他竟然對自己的發問充耳不聞、避而不答,當真是豈有此理!

  卓飛坐在台下,暗暗地打量著台上的紫衫公子,心說此子的身份恐怕大不簡單,否則屎殼螂又豈會如此囂張,顯然是仗著有人撐腰,所以才敢不把一州父母放在眼中。


  張知州其實也明白這個道理,但在眾目睽睽之下,自己若是稍有退縮,豈不是大跌顏面,今後官威又何在呢!


  「哼,刻意冒犯本官倒也無妨,本官念他年幼無知,倒也不會和他一般見識,可他身沐皇恩,不思職事,卻跑到此處惡意攪場,本官又豈能輕饒於他!

  爾且看看,在座的不是梅州城內的宿老名儒,便是年輕俊彥,而今日大家聚首一堂,無非是想群策群力,共尋一條救國之坦途罷了。各抒己見,暢所欲言,即便其中不免有些爭議之處,那也不過是殊途同歸,終是在為了我朝千秋萬代的基業著想…….!哼,閑話不提,爾且說說看,此處可是他這個黃口小兒能夠隨意放肆無禮的地方!」張知州越說越氣,語氣也變得較為凌厲逼人。


  而紫杉少年並不著惱,依然是一副和善的模樣,只聽他笑眯眯地說道:「知州大人所言甚是,史兄今日確實是有些衝動了,不過這也難怪,他身為武將,天天操練兵馬、整軍備戰,為的就是要積蓄實力,有朝一日追隨文帥征戰沙場,驅逐韃虜,還我大宋百姓一個朗朗乾坤而已。


  呵呵,依晚輩看,其過當罰,其情可憫啊!還望知州大人息怒,憐他一片赤誠,莫要再和他計較了吧。」


  不待張知州開口,紫衫公子又迅速回頭對著史克虜使了個眼色,說道:「史兄,無論如何,這出手在先都是你的不對,而衝撞了知州大人則更是無禮,還不快點上前陪個不是。」


  史克虜聞言后,便還劍入鞘,冷笑了一下,對著張知州隨意地拱了拱手,說道:「今日史某魯莽了,請知州大人見諒!」


  卓飛暗暗驚嘆,屎殼螂心性高傲自己是領教過的,真想不到他居然會對這個紫衫公子如此服帖。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你小子這是個道歉的態度么?我怎麼看著更像是在挑釁呢?

  果然,張知州見到史克虜如此不敬,氣得更是厲害了,怒喝道:「不敢當!衝撞了本官不打緊,但是當眾出手傷人,卻不是一句話就能了事的。哼,張某公私分明,若是苦主不欲追究則罷,若是苦主心有不甘,那本官也只好秉公辦理了。」


  張知州說完便扭頭望向身邊的鄭公子,似乎是在徵求他的意見。而鄭公子如何會聽不出來知州大人的心意,當下便一蹦三尺高,叫囂道:「如此無法無天的狂徒豈能輕饒!隨意毆打公差,這又與謀反何異!」


  「哦?你居然還是個公差?」史克虜故作驚訝,不屑地擠兌到。


  鄭公子見到對方驚訝自己是個公差,登時氣勢徒長,潛意識地便忽略了對方那不屑的神情。於是,這小子很得意地自報家門說道:「不錯,我是知州大人剛委任地州衙書吏,你毆打官差,已形同謀反,如今可知罪否!?」


  史克虜陰陰地一笑,說道:「書吏?莫非是因你這賣國賊子獻策資敵有功,所以知州大人才會將你破格錄用不成?」


  「大膽,居然仍不思悔改,出言無狀,實屬可惡!來人,速速將其擒下,若敢拒捕,格殺勿論!」張知州這回真是氣急了,這個黃口小兒,不過是個芝麻綠豆大點的小武官,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言語擠兌自己,如此可惡,真是把佛都能給惹毛了!

  「住手!」紫衫公子一見張知州暴走,心知今日若不亮出自己身份來,恐怕是難以善了。想到這裡,他忙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對張知州叫道:「此為家父手書,著晚輩代呈知州大人,還請張大人過目。」


  「哦?」張知州一愣,揮手制止了正欲動作的親兵,並令人取過信,拆開一看,卻是文天祥親筆所書…….

  「文二公子!」張知州驚呼道。


  紫衫公子一笑,淡淡地說道:「不錯,正是晚輩,晚輩本來是打算去州衙拜見張大人的,誰知門房告之大人來了此處,於是,晚輩也想來湊個熱鬧,便追了過來,卻不想會衝撞到大人,還望大人見諒。」


  嗡……


  臨江樓的大堂這下開了鍋,原來這位紫衫公子竟是文帥的二兒子啊,難怪會有恃無恐,果然來頭不小。


  卓飛也一愣,心道:原來這位是文天祥的兒子,嗯,生得也算斯文,舉止也頗有氣度,倒不至於辱沒了乃父。嘿嘿,我說史克虜為啥竟敢如此地囂張,鬧了半天原來是傍上太子黨了啊!

  文二公子的出現,令張知州此刻心中也感到為難起來,不看僧面看佛面,畢竟那文天祥也是當朝大員,雖說自己在梅州倒也算是數一數二的人物,但在人家文天祥面前卻是啥都算不上啊!

  既然文府二公子好言為這個史公子開脫,若放在往常自己絕對是會賣他個情面的,可今日全梅州的文人士子幾乎都在此地,若自己畏懼於對方身份而稍有退縮的話,那以後還真是沒臉再見人了。何況那個新鋪史家的狂妄小子此刻還在輕蔑地看著自己,這讓人又如何咽得下去這口氣啊!


  而就在張知州兩難之際,忽聽自己身旁的苟老開口說道:「今天下危難,魑魅橫行,莫名小鬼,不識尊卑,先賢在天,大義在肩,吾輩又豈可失了風骨!」


  「苟老所言甚是,吾輩終日修習聖賢之道,又豈可畏懼於強權,而失了氣節哉!」始終苟老一個鼻孔出氣的那位何姓老者也連忙附和到。


  張知州聞言后心中更是犯難,這兩位都是梅州城的文壇宿老,既然他們都這麼說了,那今日自己若是再退讓的話,恐怕難免會遭到全城文人士子的鄙視啊!


  武將怕兵敗,文臣懼名壞,自古死生事,緣何沖吾來……


  哎,這可該如何是好……!

  張知州進退不得,難免在心中悲鳴感慨了一番,額頭也漸漸地滲出了幾滴冷汗,而就在此時,忽覺有人拉動自己的衣角,然後耳邊便傳來一個聲音到:「父親大人,旁者無關痛癢,關鍵是要看上面那位大人的心意才是。」


  一言點醒夢中人!張知州聞言知意,心中很是有些感觸,看來到了節骨眼上,唯有自己的兒子才能靠得住啊!

  想明白了的張知州不再猶豫,挺直了腰板兒,沖著台上的文二公子嚴肅地說道:「文帥耿直不阿,一心報國,深得官家信任,並予其開督府整軍之權,以圖來日驅敵之用。而本官亦有幸與文帥交往過幾次,對其人的品性氣節深感欽佩,呵呵,說起來,二公子你也算得是本官的晚輩呀。」


  (註:官家是臣下對皇帝的尊稱。始見於《晉書?石季龍載記》。所謂『五帝官天下,三王家天下』,正因為皇帝要至公無私,所以才取『官家』二字以示尊稱,宋一朝多用此稱謂。)

  文二公子一笑,抱拳行禮說道:「正是,家父亦多次提起過知州大人,而此次遣小侄來梅州辦事前,也特意叮囑了一番,希望小侄能多聆聽伯父的教誨。」


  (註:經考,宋人多俗稱父親為——大大,或是-——耶耶,尊稱——父翁,筆者覺得甚是彆扭,是以文中便全部改為通用稱謂,此後不再就此多做解釋。)

  不愧是高官之子,年紀不大,倒把這官場的套話說得是嫻熟無比,就連稱謂也換成了伯父,登時拉近了關係,緩和了氣氛,直令卓飛佩服的是五體投地。


  果然,張知州聞言后便笑著讚歎道:「不錯,不錯,二公子謙遜知禮,頗具父范,足見文帥家風嚴謹,教子有方矣。」


  「張伯父謬讚了,小侄少不更事,日後還望伯父不吝賜教。」文二公子不卑不亢,謙遜地回禮言道。


  可誰知笑眯眯的張伯父一聽這話后,卻把面色一正,略帶責備地說道:「世侄啊,不是伯父說你,你年紀尚小,閱歷不足,交友更需謹慎,御下亦要嚴格,尤其值此兵荒馬亂之時,一個不好,恐成反成拖累啊!」


  「這!」文二公子被張知州一百八十度轉彎地態度打了個措手不及。


  而這種突如其來的變化,也令旁觀的卓飛暗自開始崇拜起張知州來了,不為別的,只因此刻看來,這個姓張的昏官果然是技高一籌也!你看看,這文二公子雖說出身名門,耳濡目染之下也很熟悉官場的這些套路,舉止有度,謙遜得體,但卻仍嫌稚嫩,依然不是浸淫官場多年,人生經驗豐富,懂得借題發揮、順水推舟、倚老賣老、據理力爭的知州大人的對手哇!


  打蛇打七寸,得理就絕對不能饒人!所以張知州完全不給對方思考措辭的機會,又繼續厲聲說道:「哎,世侄畢竟年幼,難免便少了些相人的經驗。也罷,既然你喚我一聲伯父,那吾這當伯父的今日便託大奉勸世侄一句好了。


  就拿台上這個史姓狂徒來說吧,此子非但不知禮數、囂張跋扈,更是目無王法、仗勢欺人,更可恨地是他竟敢當著本官的面出手傷人,莫非當州衙的公差都是他的家奴,可以隨意任他打罵么!此等莽夫,實非世侄之良友,亦難當大任,還是應當早早棄之為妙!

  再者說了,本官身沐皇恩,執掌一州,面對如此橫行無忌的狂徒,若是不將其嚴懲示眾的話,那日後又有何顏面再為一州父母?又有何顏面再去勸教百姓守禮遵法哉!


  來人,速速將此狂徒與本官拿下,今日我定要代文帥懲治這個悖逆不敬的豎子,也免得他日後敗壞了文帥的聲名!爾等勿懼,文帥才高行潔,深明大義,想必定會曉得本官這一番苦心的。」


  「且慢!我看誰敢動手!」文二公子疾步擋在史克虜身前,本能地出言大聲喝止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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