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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萬事開頭

  「哎呀,校尉大人您來了啊!歡迎歡迎,不知您老蒞臨小店可是要打造什麼兵器么?呵呵,您看我這兒有剛出爐的百鍊刀,品質甚好,吹髮立斷;對了,還有這套霸王護心甲,更可謂是千斬而不破……您老是小店的貴客,往日對小店照拂有加,若是有意,那趙老兒啥也不說了,您隨便丟下點材料錢,儘管拿去用便是了!若您不用刀甲,我這兒還有狼牙棒、流星錘、齊眉棍、手裡劍,追風鏢、繡花針……。」一個瘦小如猴留著兩撇山羊鬍子的猥瑣小老頭,一見了李剛就兩眼放光,熱情地推銷起自己的產品來,單從外形上來看,還真讓人不敢相信他就是梅州城裡數一數二地鐵匠鋪,城東趙記的大老闆。


  「去,去,啰嗦個甚。」李剛顯然看不慣面前這個小老頭的獻媚之態,雙眼一瞪,用威嚴的目光硬生生地把對方那張正在滔滔不絕的嘴巴給縫了起來。


  「呃……」小老頭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了校尉大人,頓時有些惶恐而不知所措。


  李剛見小老頭閉住了嘴巴,便收回目光,回身又對卓飛說道:「卓先生,這位便是此間鐵匠鋪的趙老闆,您若有什麼需求,只管與他說便是了,雖然此人有點姦猾兒,但他家鐵器的品質還是不錯的。」


  李剛給卓飛介紹完,又轉身對鐵匠鋪趙老闆厲聲說道:「等下卓先生他有什麼需要,你一一照做便是,不得施奸耍滑以次充好,否則……哼!」


  趙老闆嚇得渾身一顫,嘴角不經意地撇了撇,心中當真是好不委屈,畢竟沒有人願意聽別人當著面說自己姦猾的吧。但可惜李剛是官,而他是民,自古民不與官斗,再委屈那也得硬受下來不是?再說了,人家這是送生意上門,並非是來找茬兒的,而既然是客,那受些許委屈,倒也算不得什麼了。


  想通了這一層之後,於是,本有小小鬱悶的趙老闆登時恢復了常態,同時端正了自己的態度,認真地說道:「是是,校尉大人教訓的極是,但請您老放心,既是您老的朋友,那便是小店的貴客了。而這貴客登門自無不用心迎奉的道理,小老兒必會必會竭盡全力,無論如何,總之定要讓貴友滿意才好。」


  「哼……」李剛微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卓飛見狀,覺得甚是好笑,其實他倒是對這個油嘴滑舌的鐵匠鋪老闆沒什麼成見,反倒是生出了幾分親近之感。不為別的,就因為對方是個典型的小生意人啊!想想自己穿越前不也是拼了命地來吆喝販賣自己那點可憐的商品么!

  當然了,顯然眼前這個小老頭的買賣做得要比自己以前大的多了,人家這裡說是鐵匠鋪,其實在卓飛來看,它的規模和小型工廠也差不了多少了。


  放眼望去,光靠街這邊的鋪面就足有上百平米,看樣子是專門用來負責接待買家的,所有的牆壁、貨架上都掛著琳琅滿目的鐵器,從軍用到民用可謂是一應俱全,直如同鋼鐵超市;再透過一道影壁牆上的孔格望去,原來後面卻是一個比李剛家只大不小的大院子,卓飛大略掃視一眼,只見這院中光熔爐就有二十二座之多,一堆堆碼放整齊的生鐵錠簡直高的像小山一樣,而那些忙滿碌碌來回行走的鐵匠、僱工、雜役們更是讓卓飛完全數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


  光憑這些硬體設施就足可看的出來,這間實力能在梅州城中排入前三名的鐵匠鋪絕非是浪得虛名的,而在此戰亂之年,還能維持這麼大的一間鐵匠鋪正常運作的趙老闆,也絕對不可等閑視之……嗯,李剛果然是給我介紹了個好地方。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硬體設施完備,但還要看看軟體行不行,而這鐵匠鋪的軟體自然就是冶鍊鍛造技術了,卓飛很有點擔憂他那些新奇的玩意依著這時代的工藝水平到底能不能造出來。


  卓飛跨前一步,對著鐵匠鋪趙老闆抱拳拱手說道:「趙老闆有禮了。」


  「不敢,不敢!這真是折煞小人了!」小老頭見到卓飛竟然對他抱拳施禮,頓感驚訝莫名,天啊!校尉大人的好友居然會屈尊對自己一個小商賈行禮,這可如何使得?於是,惶恐不安的他趕快哆嗦著給卓飛還了個大禮。


  卓飛倒沒想到自己隨意的一拱手居然也能把這個頗有實力的趙老闆給嚇的夠嗆,於是,卓飛忍不住地偷瞄了李剛一眼,只見他表情平靜,似乎覺得趙老闆會有這種反映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了,這讓卓飛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狐假虎威的虛榮心來,同時,也深深地為自己即將要踏上的商道感到擔憂……百業商至賤,如今看來,像這千百年樹立起來地觀念,還真不是那麼好改的啊!


  「趙老闆無須介意,卓某此來實是有一樣物事兒,想看看您這裡能不能打造的出來。」卓飛和善地詢問道,在他看來,尊敬同行就是尊敬自己啊,別人看不起商人還說得過去,但咱不能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不是!


  趙老闆活了大半輩子,還真沒見過幾個客人是這麼客氣的,須知這位卓先生那可是跟校尉大人一同來的,雖然以他身上那件洗的發白地長衫來看,這位卓公子怕也只是個寒門士子而已。但是,這士子終歸是士子,說不定哪天人家考中了功名,一下子就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呢!更何況,沒看見校尉大人也對這位卓先生恭敬有加么……


  商人最善於察言觀色,而這位趙老闆能有今天的成就,那這項基本的商業本領自是不會差到那裡去的,而且卓飛的態度,令他感到……感到……那個詞兒怎麼說來著?唔,對了,是如拂春風般的愜意舒服……而這種感覺,足以令他對眼前這位貌似只有十六、七歲的卓先生充滿了好感。


  人以禮待我,自當同敬之……


  「卓先生客氣了,小老兒惶恐莫名,卻不知貴客說的是何物事兒,可否細述一番,小老兒自當儘力而為。」趙老闆面色一正,難得誠懇地說道。


  卓飛點了點頭,又自懷中掏出那張經過了無數次推敲才最終確定的圖紙,遞到了對方的手上,同時說道:「趙老闆,這是卓某手繪的圖紙,雖畫工粗糙了些,但吾需打造之物大體便是這副模樣兒。要說此物大多部件需以鐵制,而這處彎曲盤繞之處,依我看,最好能用黃銅,還有這裡…這裡…。」


  半響經過……


  「趙老闆,趙老闆……」


  原來,當卓飛把圖紙遞給趙老闆之後,對方就一言不發,只是死死地盯著圖紙看,而卓飛敘述了半天,把自己想到的關鍵地方全都說了,卻不見對方出言詢問,於是,他又耐心地等了一會兒,卻依然不見對方發表任何意見,這才忍不住開口問到。


  「唔……唔……啊!啊啊!」趙老闆被卓飛地詢問驚醒,頓時意識到自己因走神兒而怠慢了貴客,連忙賠罪道:「小老兒該死,一時看入了神,還望貴客莫怪,莫怪!」


  「哦,原來如此,無妨,無妨,依趙老闆來看,這物事能造得出來么?」卓飛很大度地揮了揮手,接著問到。


  「不知道。」趙老闆自從看到卓飛的圖紙之後就好像是魔症了一般,雖然剛才驚醒了,可這一會兒的功夫,他的眼神卻又被那張圖紙給吸引了過去。


  「好膽!造得出就造,造不出就說不行,何來不知之說,莫不是存心戲弄吾等不成!?」李剛聞言大怒,戟指斥責到。


  卓飛被他這聲雷鳴般的怒吼給嚇了一跳,心說自從認得李剛之後,這小子對自己一直是恭敬有加的,所以自己還真沒把他當成什麼官兒,可如今看來,這小子還是頗具上位者的威勢的嘛!


  而趙老闆聞聲更是一驚,全身顫抖,暗罵自己今日太過失態,居然完全忽視了校尉大人的存在,天啊!據說眼前這個校尉大人那可不是個善茬啊!自從他上位以後,手下的那些兵痞子一個個比起從前來都不知道安分了多少倍,而這梅州城內的無賴混混更是自那以後再也不敢出現在由他駐守的北城附近了呀!而雖然這李校尉並不管咱這東城,但是……阿彌陀佛,佛祖保佑,總之只盼李校尉千萬不要因此事怪罪於我才好。


  噗通,趙老闆雙膝一軟,匍匐跪倒於地,聲音發顫地賠罪道:「小老兒該死,該死,校尉大人大量,就饒了小老兒這次吧……」


  雖然李剛對這個貌似姦猾的趙老闆沒啥好感,但他也不是個喜歡仗勢欺人的主兒,見自己一聲厲喝就把人家給嚇成了這副模樣,也不由得眉頭一皺,喝到:「混賬!是誰讓你跪地上的,快些給我起來回話!唔,這物事兒你到底造不造得了,給本校尉一句痛快話便是。」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小老兒這就仔細地看看。」趙老闆哆嗦著從地上爬了起來。


  「你看這麼久了,都還沒看明白么?」李剛很不滿對方地回答,心道:一張圖畫,有那麼好看么!莫非卓先生在上面畫了個美女出浴不成?

  趙老闆本是個機靈人,自然能聽出校尉大人言語中的不滿之意,這令他剛平復了的心池,又一下子波濤洶湧起來,然卻又不知該如何作答,於是,可憐的趙老闆條件反射般地就又想跪倒於地……


  不過他這次卻沒能成功,因為卓飛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正要下跪的他,同時還連聲安慰道:「趙老闆莫驚,我這位李兄弟也不是蠻不講理之人,可是這物事兒太過難造,您且明言無妨,即便是造不出來,吾等也定不會因此而難為於你的。」


  此時此刻,趙老闆對眼前這個和和氣氣,彬彬有禮的少年真是說不出有多感激,只見他囁嚅兩下,又有些尷尬地說道:「其實…其實……方才小老兒見此圖樣繪製之精細,真是前所未見,不由得便看得入了神,至於…至於……這要造的是什麼物事兒…..咳咳,小老兒倒還未及細看……小老兒耽誤了各位貴客大事,該死,實是該死之極。」


  眾人聞言后真是好氣又好笑,不禁相視莞爾,可趙老闆的一番話,卻也勾起了眾人的好奇心,他們還真不知道卓飛到底在紙上畫了個什麼東西,竟能讓開了一輩子鐵匠鋪的趙老闆如此的失態。


  眾人不由地便把頭都湊到了趙老闆手中的圖紙上去,只見圖紙正中間畫了一個很大的物事,想必就是卓飛準備用來造酒的器具了,而這個大物事四周卻還有七八幅小圖,但這每幅小圖上面畫的東西卻讓人完全看不明白。


  看了半天,眾人也沒看懂,而王挫這個大老粗更是心中失望,曾幾何時,他還惡趣味地幻想著恩師莫不是畫了幅春宮圖,所以才會把這個已經半截埋進土裡的猥瑣老頭給看迷住了……


  「恩師,不知這是何物?小徒為何完全看不明白啊!」最好學的小徒弟吳天實在忍不住出口問到。


  卓飛一樂,很有些得意,反問道:「那你看它像個什麼東西呢?」


  「這…我看這器具的基座部分,似乎是個大釜吧,不過既是釜,為何又好似嚴絲合縫,不見取食之處呢……」吳天皺著眉頭答道。


  卓飛笑了笑,卻也不回答他,只是對著趙老闆說道:「這下面確是個釜型,稱之為釜器也可以,不過這上面卻不能漏氣,一定要密封嚴實,僅在側上處開一個三寸見方的小門足矣,不過當此門關閉時,亦要能密封的嚴實才行,而從這釜器上方須引出一管直至此處,最好用黃銅鑄管,若無黃銅,薄鋼亦可。嗯,至於其他細節,均在這幅圖裡,您老如今可看的明白了?」


  「明白,明白,小老兒活了這麼大的歲數,還從來未曾見過如此詳盡精細的圖樣呢!此圖,不光各處均標明了分寸,就連這外側、內側、從上往下看、從下往上看…….呃。」趙老闆興奮地說著說著,忽然卻卡住了,似乎一時之間有些詞不達意,不知道要怎麼表達才好……


  卓飛能理解他的難處,又有心顯擺一下,補充說道:「您老看左上角的這幅小圖,卓某稱之為頂部視角圖,這幅是側平面剖視圖,還有這幅是細節圖,至於這幅則是……」


  「不錯不錯,先生果然是有大學問的人,嗯,這些名字起的太貼切了,小老兒就是這個意思!」趙老闆一臉欽佩地望著卓飛感嘆到。


  「呵呵,趙老謬讚了,不知依在下的要求,貴店可否造的出來此物?」


  「唔,這釜身,還有密封都不成問題,唯獨這處似蛇形盤旋且又要中空的銅管,小店倒是沒造過,實不知能否……」趙老闆眉頭緊皺,心中暗自盤算著自己是否有把握造出這種新穎地管子來。


  卓飛也微皺著眉頭,心道果然和自己想得是一模一樣,這套制酒工具,其實並不複雜,如今看來,鑄造的難點還真的就在這種螺旋型的銅管之上,哎,若是後世機械化的時代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但可惜這年頭兒純靠手工鍛造,只怕是很有些難度啊!


  卓飛略一沉吟,心說這螺旋管無非就是起到冷凝的作用,因為螺旋形的管子浸泡於冷水之中,便能讓通過的蒸汽迅速散熱,從而冷凝成水,比起直管的效果要好上很多,而且不易回灌。不過換成直管也不是不可以,無非就是要長上許多,多佔些地方,多修些冷水槽罷了。


  卓飛想到此處,便又說道:「既如此,那趙老闆多費心試製一下也就是了,若當真不行,或是太過麻煩,那便用薄直管來替代這蛇形盤管亦可,不過這鐵水槽便要加長許多了。」


  趙老闆聞言后一拍胸脯,大聲說道:「先生放心,小老兒定會和手下的匠人們細細琢磨一番,非是萬不得已,則決不敢輕改先生設計…設計的這種蛇形盤管便是。」


  「如此甚好。」卓飛對趙老闆的服務態度還是很滿意的,想起後世很多工程施工都是因為遇到些許難度,怕麻煩,或者技術不過關,便用簡陋的辦法去替代,搞到最後形似而神非,質量比起國外的同類產品來說,那差了真不知道有多少倍,以至於有些重大的工程,平時或許還不打緊,但一到關鍵時刻就經不住考驗了,再加上貪腐成風……嘿,在這種情況下造出來的東西,嘖嘖,你懂的了。


  「不過,小老兒著實有些不解,不知先生造此物又做何用?」趙老闆求知地望向卓飛,雖然他的年紀很大,但那種渴望地眼神卻和吳天某些時候是一模一樣的。


  「放肆!這豈是你能問的?」李剛突然又大聲喝到。


  嘶……趙老闆又被嚇了一跳,心中猛然驚醒,暗呼到:對哇,我怎麼無端端地問起這事兒了,想來人家不會是閑著無聊才做這種東西,那必有用處,自己只是一個鐵匠,做好東西也就成了,實不應該再去打聽人家的用途,這也是干咱們這行的規矩嘛!


  哎,我今天這是怎麼了,活了一大把年紀,打了半輩子的鐵,卻愣是把這茬兒給忘記了,莫非我當真是老了不成?


  呃,話說自從今天見了卓先生之後,小老兒我似乎就變得越來越蠢了,如此看來並不是我老了,而是小老兒我今日遇到高人了哇!

  卓飛並不知道他在趙老闆的心裡已經被提拔到了「高人」的位置上,而對於「高人」一詞,卓飛往日里倒是有種全新的解釋,在他看來:高人,顧名思義,高人一等,不但智商高人一等,行為也是高人一等的。智商高人一等,意味著忽悠死人不償命;行為高人一等,則代表著能人之所不能。


  綜上所述,身為高人,他可以把你騙得暈頭轉向,也可以讓你自慚形穢到無地自容,而高人因為高人一等,自然都是指揮別人的,而他們交待給普通人來做的事情,往往便會變成了搞死人……因為以普通人的智商和能力,是無論如何也達不到高人地要求的,若真能達到,那這個做事的普通人便也是高人了,從而自然會走上了領導的崗位,否則,那就叫做懷才不遇,叫做明珠暗投,多半此人就會破罐破摔,無心再好好做事了。


  所以嘛,自古至今,高人幾乎都是些閑人,他們沒事兒拍拍腦袋,指揮一下旁人就好,真正在做事的反倒都是些普通人了……


  當然了,以上這些都是題外話,只是卓飛對所謂「高人」的偏見與錯誤認識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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