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老叫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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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初升，照亮了東方的天空，黑暗正逐漸的褪去。
因為飢荒的緣故，一夜之間，雞鳴聲也都消失了。
今天的天氣十分晴朗，抬頭望去，萬里無雲，在這深秋時節，卻一反往常，連一場大霧也不見。
微風之中，空氣格外的涼爽。
在這個本該是收穫的季節，田地間卻盡皆是光禿禿的一片，什麼也沒有。
放眼望去，荒涼一片，大地茫茫，就算是遠處的幾顆大樹，也只是僅剩下了光禿禿的樹枝。
高高的山崖之上，一名身著白色衣服的女子，此時正安靜的站在懸崖邊上，朝下方望去
這名女子明眸皓齒，皮膚白皙，衣著華麗，頭戴鳳釵，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年齡大概在二十歲左右。
她就那樣安靜的站著，一動不動，神色看上去有些恍惚，似乎是在想些什麼。
下一刻，她的呼吸逐漸的加快起來，紅唇微張，露出了口中那整齊潔白的牙齒。
隨著呼吸的節奏逐漸加快，胸口不斷的起伏著。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睛，開始濕潤了。
不一會兒，淚水便開始從眼角流出，順著臉龐，滑落到下巴。口中喃喃自語「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倒不如死了痛快。」
「姑娘，這裡風大，你站在這裡容易著涼」這時，一個老人的聲音，很是突兀的出現了。
那女子一愣，急忙用手絹擦掉臉上的淚水，轉過身去。
只見身後竟站著一位全身髒兮兮的老頭，衣著破爛不堪，蓬頭垢面，手上還拿著一根雞腿，嘴上油油的。
老人很笑眯眯的抬頭望著她，四目相對。
這個老人，正是之前那個與趙剛有過一面之緣的老叫花子。
「關你什麼事」那女子的聲音很冷，見到老叫花子之後，卻是鬆了口氣，又轉回了身體，不再搭理他。
「姑娘想尋死」對於她的口氣，老叫花子也不在意，悠哉游哉的走到了她身邊。
「哼」那女子冷笑一聲，側過頭來道「老叫花子，你想要錢，我給你。」說著，便取出了幾塊大洋，遞了過去。
老叫花子一看，不由得眼睛一亮，然後卻笑了起來，輕輕的搖了搖頭，微笑著沉默不語。
「你你不要錢」那女子差異的打量了他一眼。
「呵呵」老叫花子笑著道「姑娘錢對我來說，現在並不是那麼重要，姑娘你為什麼要站在這裡」
那女子見老叫花子並不是為了錢，便將大洋收了起來，臉色也不由得緩和許多，「老叫花子，你也不用勸我，我意已決。蒼藍負我，連我最親的人都背叛我，連我娘也離我而去了。活著只會更痛苦，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老叫花子聽聞，嘆了口氣，道「姑娘，我想你誤會了。老頭子我不是想勸你。」說到這裡，老叫花子不由得尷尬的咳嗽了一下，繼續道「那個姑娘，老頭子我自幼因家境貧寒一輩子未娶親。那個那個活了這一大把年紀了，連姑娘的手都沒碰過，如果哪天死了，這輩子甚是遺憾。既然姑娘都不想活了，倒不如臨死前便宜了老頭子我，嘿嘿這裡山青水秀，不如來一場魚水之歡，也不往這一啊」
老叫花子的話還未說完，一旁的女子便立即怒了，一時間火冒三丈，抬手便朝著老頭子的臉打去。
老叫花子反應極快，趕忙閃躲，跑向遠處。
「你個不知廉恥的老東西虧你還一大把年紀了你個老叫花子卑鄙無恥骯髒下流齷齪」那女子顯然被氣的不輕，她都要死了，這人不安慰就罷了，竟然說出如此荒唐之極的話。這讓她怎能不怒，一時間，被氣的眼睛又一次濕潤了「滾你給我滾我就是死了，也不會便宜你這老東西」
老叫花子氣喘吁吁的朝身後撇了一眼，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道「切不給就不給嘛那麼激動幹什麼你跳吧跳吧趕緊跳吧，有什麼大不了的，老夫去下面等著就是了。」
「你」那女子眼睛一瞪，胸口劇烈的起伏著。
很快，老叫花子，越走越遠，最終消失在了她的視線之中。
女子轉身，望著腳下那萬丈深淵，閉上了眼睛，一行清淚划落，身體漸漸前傾，作勢就要跳下去。
「姑娘，不好意思，又打擾你了，請問柳樹屯怎麼走」老叫花子的聲音，又一次突兀的出現了。
只見那女子緊閉著雙眼，身體也停住了傾斜的動作。眉頭微皺，胸口又一次劇烈的波動起來。一雙白皙的小手緊緊的攥起了拳頭，輕微的顫抖著。
老叫花子見狀一愣，面色有些尷尬道「呃打擾了。」說罷，轉身而去。
當女子再一次準備跳崖的時候，卻又被打斷了。
「呃老夫還是想問柳樹屯兒怎麼走」老叫花子又走回來了，十分尷尬的站在女子的身後。
「滾」那女子深吸了口氣，幾乎咬著牙說道。
「姑娘，幫人一次你會積大德的，你不告訴我。我又不認識路，怎麼走啊。就一句話的事兒，嘿嘿你就告訴我不就行了。然後你跳你的，我走我的。」老叫花子笑呵呵道。
「順著山下的路，一直向西」那女子平靜的說道。
「哦。」老叫花子轉身便走，臨走前丟下了一句話「想清楚了再跳。」，接著直奔山下而去，當他走出很遠之後，便抬起手，掐指一算，隨即便呵呵一笑，繼續前行。
山崖之上，老叫花子走了足足一刻鐘，那女子才放心的轉回了身，再一次望著腳下那無盡的深淵，她突然一愣，似乎明白了什麼。
她猛地轉身，望向老叫花子離去的方向，怔怔的望了許久。臉色接連變換，最終她竟然朝著那個方向行禮，鄭重的鞠了一躬後轉身離開了山崖。
就在之前，她本就是抱著自尋短見的心態，親人的反目，愛人的背叛，母親的離去。歷經重重打擊的她生無可戀，於是，便來到山崖前，想要以死解脫。
卻遇到了老叫花子，她三次想要跳下去，卻都被打斷了。
而且三次都是在關鍵時刻被打斷了，這三次都徘徊在生死邊緣的她，也終於失去了再跳下去的勇氣。
有時候，人的內心就是那樣的奇妙，經得住風吹雨打，卻經不住一次次瀕臨死亡的煎熬，唯有經歷過才會懂得如何去做，如何去想。
所以當她最後一次準備跳下去的時候，才突然發現，自己已經沒有勇氣再跳了。她陷入了沉思，開始猶豫跳下去究竟值不值得，人活著的時候，確實會失去很多東西，親情友情愛情，但至少還有記憶留下。母親死了，至少她還活著，她可以去懷念。親人愛人的背叛，能讓她看清楚人心。
這世界上，比她還要慘淡的人有很多，至少她不是一無所有，她還有個年幼的妹妹，妹妹也需要照顧。
可是如果人死了，那就真的什麼都沒了，會變得一無所有，活著雖然不易，但還有值得留戀的東西，還有責任、有曾經經歷過的記憶。
老叫花子雖然並沒有多說一句話來勸她，但卻讓她想通了很多。
有時候，勸說並不是最好的辦法，唯有讓她自己去想清楚，她才能明白，為什麼要活下去。
顯然，老叫花子是故意在氣她，只通過簡單的幾句話，便能摸清楚她易怒而又剛烈的性子，隨後用另類的方式讓她失去勇氣。沒有了跳下去的勇氣，自然會去想去反思為什麼，那麼這個時候，就很容易想通了，人的內心，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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