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60】真兇現形,開始治療
嚴惠妃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面色一變:「你幹什麼?」
夫人沒急著說話,而是與玄胤交換了一個眼神,玄胤點頭,她方說道:「娘娘的氣色看上去不大好,我給娘娘診診脈。」
嚴惠妃抽了抽手腕,夫人紋絲不動,如鐵鉗一般鉗著她,嚴惠妃怒了:「本宮說讓你瞧病了嗎?宮裡規矩,得先請示本宮,得了本宮的准許再碰本宮,這點規矩都不懂?」
夫人臉不紅心不跳,比嚴惠妃的氣場更足:「我行醫多年,都快忘記身邊之別了,只以為在死亡面前,皇帝與販夫走卒一樣分不出誰貴誰賤呢。」
這話,倒是話糙理不糙,一個人不論身份如何尊貴,到頭來都逃不過一個死字,死亡面前,確實沒有任何身份之別,只是她說話的語氣和表情,赤裸裸地透著一股不屑。
嚴惠妃不悅地皺起了眉頭:「你敢詛咒本宮?」
「小的不敢。」夫人不緊不慢地說。
嚴惠妃看看玄胤,又看看她,說道:「不是看在皇長孫的面子上,本宮現在就治你死罪了!」
「我也是看在皇長孫目的面子上才給你瞧病的。」夫人氣死人不償命地說。
嚴惠妃低叱:「你究竟想怎樣?」
夫人笑道:「如我所說,想給娘娘診病而已,娘娘脈象還算正常,就火氣大了些,這段日子是不是操勞過度了?」
語畢,放開了嚴惠妃的手。
嚴惠妃揉了揉被她捏得發紅的腕子,蹙眉說道:「后位空懸,長孫妃又尚未入住東宮,六宮大大小小的事宜都是由本宮在代勞,本宮自是比平常操勞些。」
玄胤挑了挑眉,神色如常地說道:「剛剛去探望耿嬪的時候,耿嬪告訴本殿下一件事。」頓了頓,「是關於惠妃娘娘的。」
「何事?」嚴惠妃問。
玄胤道:「耿嬪在看一本叫《天年傳》的書,那本書惠妃看過嗎?」
嚴惠妃的眸光動了動:「看過。」
玄胤又問:「嚴惠妃可知那是一本北域的話本?」
嚴惠妃坦蕩地對上玄胤的視線:「知道,說的是軒轅皇朝期間的故事,長孫殿下對這個很感興趣嗎?感興趣的話本宮那邊正好有一本私藏,可以送給長孫殿下,當然,長孫殿下若是嫌舊,也可到書齋去買,《天年傳》是比較暢銷的話本,相信隨便一個書齋都能買到的。」
玄胤嗯了一聲。
嚴惠妃笑了笑:「不過我很好奇,皇后看她的《天年傳》,好端端地怎麼扯到了我?又說了我什麼?還望長孫殿下不吝賜教。」
「惠妃言重了,這哪裡是賜教?我就是好奇,所以來問問惠妃。」玄胤四下一看,放輕了聲音道:「皇后說惠妃是北域人。」
嚴惠妃眸光一顫:「她……她這麼說?!」
玄胤的撒謊技術不知從何時起,已經練就得爐火純青了,一派泰然地說道:「是啊,她大概是怕我懷疑她為何會看一本北域的話本,才隨意胡掐,好引開我的注意力吧?」
嚴惠妃抿了抿唇,道:「其實……其實我的確是半個北域人。」
「哦?」玄胤挑眉,一副十分驚訝的樣子。
嚴惠妃哂笑:「這個,陛下也是知道的,我娘是北域人,我父親遊歷北域時對我娘一見鍾情,之後,便將我娘帶回了嚴家。」
「嚴夫人她……」
「那個是嫡母,我是庶女。」嚴惠妃低頭,輕輕地說道。
玄胤客氣地笑了笑:「都說南疆蠱毒,北域巫術,惠妃是半個北域人,不知懂不懂一點零星的巫術?」
嚴惠妃略一沉吟:「略懂一二,隨我娘親的學的,但不甚精通,殿下問這個做什麼?」
玄胤就道:「啊,沒什麼,隨便問問。這邊沒什麼事了,惠妃去忙吧,我代長孫妃多謝你的分憂解難了。」
「是我的榮幸。」嚴惠妃頷了頷首,與玄胤別過。
待到她消失在道路盡頭,玄胤斂起了面上的笑意:「她會不會是那個人?」
夫人若有所思道:「還不能確定,她承認得那麼乾脆,一絲隱瞞的意思都沒有,如果換做是我,真做了壞事,多少也會遮掩一些。」
玄胤凝眸道:「仔細一想,也沒什麼好遮掩的,南疆與西涼的關係不好,與北域卻沒太大齟齬,一直也沒禁止過兩國的往來,貿易、通婚,都是比較正常的事情。她不承認才有鬼了,查也是查得到的,何況,我剛剛誆騙她是耿嬪告訴我的,她就更加不能隱瞞了。坦白這些,不能證明她問心無愧,也不能證明她不是那個人;當然,也不能說她就是那個人。」
夫人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片刻后說道:「我看,還是先查查耿嬪身邊的人吧,我剛剛探了她的巫術,絕不像她謙虛的略懂一二,如果找不出比她厲害的,她是兇手的可能性就大了。」
「你說的沒錯,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換句話說,但凡有機會接近玥玥的,在他看來都具備了嫌疑犯的可能,就連小李子、小德子,他都恨不得全都徹查一遍,想到什麼,他又說道:「對了,你剛剛試探她時,她感應到你沒?」
夫人清了清嗓子:「可能……感應到了。」
「感應到了,卻沒當面問你,一般人遇到這種情況下,不都該問一句『你也是北域人』?蹊蹺。」玄胤呢喃著,突然覺得嚴惠妃的嫌疑又大了幾分,「如果她真是兇手,那麼我們剛剛的舉動,豈不是已經打草驚蛇了?」
……
「那就再引蛇出洞!」房內,司空朔敲了敲桌面。
容卿端坐在太師椅上,容麟斜斜地靠在一旁,聽了司空朔的話,不約而同地擠了擠眉。
夫人是來治病的,不是來勾心鬥角的,這種事,她不參與,悠哉悠哉地坐在廊下曬太陽。
玄胤瞟了她一眼,問司空朔道:「我們今天上午,一共試探了兩個人,一個是耿嬪,一個是嚴惠妃,不論兇手是她們其中的誰,都應該已經引起警惕了,再引蛇出洞,怕是有些困難。」
司空朔張嘴,正欲開口,被容麟搶過了話柄:「我覺得,引蛇出洞太被動了,我們壓根兒都不清楚兇手是誰,就這麼亂引一通的話,兇手不上當怎麼辦?或者別的人誤打誤撞地進了套,被錯人才成兇手怎麼辦?」
「所以才要引吶,不引怎麼知道兇手是誰?就算有人不小心掉進坑了,再把刨出來便是,容卿加上我,你還怕冤枉了一個無辜的人?」司空朔永遠知道怎麼掐住人的軟肋。
果然,容麟一聽容卿,忙嘿嘿笑了兩聲:「那是,容卿多聰明的人!肯定火眼金睛!」
玄胤白了二人一眼。
司空朔又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你們覺得誰的可能性更大?耿嬪?嚴惠妃?還是別的什麼我們可能都忽略過的人?」
老實講,這三種的可能性都不是沒有,從動機上來說,寧玥是未來的皇后,想動她的人實在太多了——耿妍想嫁給玄胤,就必須先殺了寧玥;嚴惠妃想做至高無上的太皇太后,就必須找一個聽話的太后和皇后,這一點,相信寧玥是無論如何滿足不了嚴惠妃的;還有那些想要把女兒送進玄胤後宮的人,寧玥也是他們眼中一塊最大的攔路石。就包括一度與寧玥嗆聲的劉貴妃,都存在陷害寧玥的可能。
然而光有動機不夠,還得有作案時機,這一點,倒是可以把劉貴妃和一些不相干的人排除在外。畢竟,寧玥是擄走之後讓人紋上的金蝴蝶,知曉那個山洞的人,除了耿妍,似乎沒有別人。
「耿妍的嫌疑還是最大。」玄胤道。
容麟撓撓頭:「但會不會她倆聯手?」
容卿搖頭:「可能性不大,不過兔子被逼急了也咬人,往後的這事兒,說不準。」
玄胤正色道:「趕緊行動吧,拖得越久,變數越大!」
寧玥在房裡百無聊奈地吃著東西,失明后,她不愛四處走動了,生怕磕著碰著,自己疼不要緊,就怕撞到肚子,這麼一來,只得終日在屋裡坐著。
「冬梅。」
「噯,小姐,奴婢在呢!」冬梅答應得很快,早上寧玥要如廁,喊她,她在小廚房,答應得慢了,進屋時,寧玥整張臉都嚇白了。自那以後,她便寸步不離地守在這兒,即便她不在,也得讓珍兒來。
寧玥嘆了口氣道:「玄胤去哪兒?一整天不見人影。」
「姑爺忙事情呢,宮裡的事兒和您的事兒,他都在操心。」
「我倒是拖累他了。」
「別介!您可真不能這麼想!」冬梅急急地說道:「夫妻之間,講什麼拖累不拖累的?怪沒意思!」
寧玥笑出了聲:「這話,我聽著怪熟悉。」
冬梅吐了吐舌頭,姑爺教的咩。
寧玥摸到柚子,輕輕地掰了一瓣:「我大哥呢?他也很忙嗎?」
冬梅答道:「大少爺在書房呢,他們都在。」
「還是在商議我的病?」寧玥下意識地問。
「是啊,除了商議您的病,什麼事兒能把他們幾個和和氣氣地按在一塊兒?」想想自家姑爺和中常侍那恨不得打起來的樣子,再想想容小公子和他娘一見面就吵架的樣子,冬梅都懷疑書房那邊這麼安靜,是不是集體被下迷藥了。
……
「那就這麼辦。」聽完玄胤的計劃,司空朔贊成道:「我在外面掩護你。」
玄胤想拒絕,但不知記起什麼,又把話咽下去了。
……
日暮時分,南疆王醒了,聽說玄胤帶了個女郎中給他診脈的事,心中大感寬慰:「還是心疼朕的!」
小德子忙笑道:「可不是嗎?那女郎中一瞧啊,便與尋常大人不同,可見長孫殿下是用心挑了的!」
南疆王難掩喜色:「效果怎樣,朕不關心,用心了就好!」
「是。」小德子笑道,突然,一名小太監上前,在他耳畔稟報了幾句,他一笑,「這有什麼不敢大聲說的?長孫殿下來探望陛下,難道還得這麼著通傳?沒眼力的東西,以後長孫殿下來,直接給請進來!」
南疆王眼睛發亮:「是小胤來了?」
「是的呢,上午來探望您的時候,您在昏睡,他約莫是不放心,又來瞧瞧您。長孫殿下真是越來越敬重您了!」小德子馬匹拍得啪啪響。
南疆王高高興興地讓人把玄胤迎了進來。
「皇爺爺!」他給南疆王行了一禮。
南疆王拉過他的手:「好啦,沒外人,別那麼生疏了,快讓朕瞧瞧,朕卧床這段日子,是不是把你給辛苦壞了。」
他道:「為皇爺爺分憂是我分內之事,辛苦一些也是應該的。」
南疆王摸著他削瘦的臉頰:「瘦了呢,不該把擔子全撂給你的,你還有幾位皇叔,該讓他們多照顧照顧你才是。」
他笑笑:「玥兒最近反應大,夜裡睡得少了些,倒是與宮事、國事沒太大關係,我能做的事,還是別麻煩皇叔他們了,遇到不懂的,我再去請教他們。」
「好,好!」
……
夜幕深深,耿妍吃過飯,在院子里散步,一抬眸,自光影中瞥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腳步一頓,淡笑道:「一天兩次,長孫殿下不要太喜歡本宮。」
玄胤從樹蔭後走出來,面上含笑地看著她:「怎麼說你都做了我幾天皇祖母,喜歡你是應該的,不過別誤會,是孫兒對祖母的喜歡,不是男人對女人的喜歡。」
耿妍似乎早已習慣他的毒舌了,他哪天不刺她兩回,那才是奇怪,耿妍漫不經心地說道:「來找本宮做什麼?又是診脈的話,本宮不需要。」
「不,不診脈,我是來與耿嬪談條件了。」玄胤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介意我坐下來說話嗎?」
耿妍睨了他一眼,徑自走到藤椅上坐下,把石凳留給了玄胤。
玄胤也不惱,利落地坐了下來,手指敲了敲石桌:「沒點茶水?」
耿妍對廊下喚道:「岳公公,奉茶。」
「是!」岳公公端著一壺茶、兩個杯子、一碟點心、一盤瓜果,笑眯眯地走了過來,「娘娘,長孫殿下,請慢用。」
耿妍擺了擺手,岳公公識趣地退避三舍。
「想通了?」耿妍問。
玄胤吃了兩顆葡萄:「這一次,算你贏了,我跟你交易。」
耿妍幽幽地笑了笑:「那你是打算娶我還是把你的命交給我?」
「都不是。」玄胤把玩著手裡的葡萄。「你的條件太苛刻了,恕我難以接受。」
「那你還來?」
「我知道你想要什麼,比起你的方案,我能提供一種更好的,如果你願意,我保證你得到的,只多不少。」許是扮司空朔扮多了,又許是與司空朔相處久了,耳濡目染之下,他的語氣、神態,不由地也多了一股千年狐狸的氣質,狡猾,卻又莫名讓人信服。
耿妍輕咳一聲,移開了視線:「什麼方案?」
玄胤從寬袖裡拿出一張明黃色的聖旨,攤開了說道:「這是我即位后的禪位詔書。」
白底黑字,蓋了玉璽。
居然連玉璽都弄到了!
耿妍眉心就是一跳,伸手去拿,玄胤又將聖旨收回了寬袖中:「別著急啊,娘娘,怎麼也得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吧?」
耿妍緩緩地抽回了手,不動聲色道:「萬一我把人給治好了,你卻把聖旨燒了怎麼辦?」
「那我要是把聖旨給你了,你又不給玥玥治病了怎麼辦?說這些,是說不清的,誰都不肯邁出第一步,後面便沒了第二步。為了偷皇爺爺的玉璽蓋印,我連命都搭上了,你總該也做點犧牲吧?」
耿妍深深地看著他,似要從他眼底,窺出什麼心虛的情緒,奈何沒有:「好,我信你一次。」
玄胤勾唇一笑:「夠爽快!我向你保證,只要你醫好玥玥,這張聖旨就是你的,現在,把那個巫師交出來吧!」
耿妍眸光一動,說道:「那個人不能交給你,如果你一定要治馬寧玥,把馬寧玥送到冷宮來。」
玄胤眯了眯眼。
耿妍道:「怎麼?不信本宮?要是這樣,我們就沒什麼可談的了!」
玄胤摸了摸下巴:「好,我明天就送過來,如果娘娘有什麼需要準備的,務必在天亮之前準備好!」
「知道了。」耿妍說。
儘管耿妍掩飾得極好,但玄胤早不是當初的玄胤,那一閃而過的詫異與敷衍還是被玄胤給捕捉到了。
出了冷宮,容麟背著容卿走出來。
容卿問:「如何?」
玄胤搖頭:「她不是兇手。」
容卿沉默了半晌:「何出此言?」
玄胤道:「我提議的第三種,她根本不感興趣。」
比起他含恨娶耿妍,或者死在耿妍手裡,禪位應該是一種相對穩定和平並且能堵住天下人之口的解決方式,耿妍在得不到前兩種結果的前提下,應該毫不猶豫地接納第三種才是,但耿妍表面答應了,內心卻始終充斥著一種不樂意。
「她根本沒辦法救玥玥,所以知道這道聖旨,她其實拿不到手。」
玄胤分析完,容卿沒有說話,倒是容麟險些驚掉了下巴:「她要不是兇手的話,這幾天……她豈不是一直在耍著咱們玩兒?!」
玄胤冷笑:「空手套白狼,她好本事!」
容麟不懂:「等等啊,玥玥背上的金蝴蝶是她讓人畫上去的啊,她想借你的手,讓你殺掉金蝴蝶你忘了嗎?兇手不是她,還能是誰?」
玄胤若有所思道:「這個我們只能反推,如果她知道金蝴蝶最終會殺死玥玥,根本不需要把玥玥的臉遮住,設計玥玥死在我手裡,從這一點上來看,她給玥玥弄上去的金蝴蝶是無害的。」
容卿沉沉地點了點頭:「沒錯。」
玄胤又道:「但是,有人知道她的計劃,尾隨她,對已經畫好的金蝴蝶做了一通手腳,這一次,是巫術。」
容麟似懂非懂:「我好像明白了,整個過程是不是這樣?耿妍故意挑起玥玥對金蝴蝶女人的憎惡,好使玥玥說服你殺了金蝴蝶女人,然後呢,耿妍又把玥玥變成了金蝴蝶女人。可是,耿妍的計劃被兇手發現了,兇手將計就計,在她的人走後,在耿妍的金蝴蝶上用巫術弄了一隻新的金蝴蝶。這樣的話,就算萬一你殺不了玥玥,玥玥也還是會死掉。等等,我還沒說完!」
容麟像是一下子打開了「知識」的大門,思緒豁然開朗,「但是吧,耿妍也不是那麼好利用的,兇手以為將計就計的時候,耿妍其實也發現兇手的意圖了,耿妍沒揭發兇手,也沒阻止兇手,反而,還悄悄地偽裝成兇手,這麼一來,就出現你前面說的『空手套白狼』了!」
容卿道:「也可能,耿妍是故意把計劃透露給兇手,引兇手出來作案的。兇手以為自己是逮住了耿妍的空子,其實,是掉進了耿妍的陷阱。耿妍這道雙保險,上得不錯。」
「為什麼不能是耿妍與兇手一起狼狽為奸的呢?」容麟不解地問。
「如果二人是一起狼狽為奸的,那麼在我提出用聖旨換救治玥玥一命的時候,耿妍就不會表現得那麼不樂意了。」頓了頓,玄胤道:「兇手根本不是耿妍能偶控制的。」
容麟哼道:「那她還想空手套白狼?你又不是傻子,不管是娶她也好、把命給她也罷,總歸得先醫治好玥玥!她醫不好,總還是會露出馬腳的!一樣不可能得逞啊!」
玄胤冷笑了一聲:「我們都會錯她的意了。她不是想空手套白狼,是想替兇手做掩護,也是在拖延時間,讓玥玥病入膏肓。」
容麟皺眉:「你這麼說,我就更不懂了啊!一會兒說她跟兇手不是一夥兒的,一會兒又說她在保護兇手,怎麼這麼矛盾?」
容卿在他耳畔,輕輕地說道:「有時候,敵人也是需要保護的。她進了冷宮,再逍遙也比不得從前,順妃一事,已是她能做的極限,把玄胤逼過去,主動承認自己是兇手,是為了讓玄胤放鬆對真兇的警惕。反正她最看不慣的人是玥玥,誰能殺死玥玥,誰就與她目標一致,等玥玥死了、玄胤崩潰了,她再把那人揪出來,又能立功又能剷除絆腳石,何樂不為?」
玄胤不假思索道:「沒錯,兇手,就是她拿在手裡,用來對付我們的刀。」
容麟悶悶地嘆了口氣:「大人的世界,真複雜!」
容卿語重心長道:「這次多虧了你娘,才識破耿妍和兇手的偽裝。下次,別與你娘對著幹了。」
「好嘛~」容麟心不甘情不願地哼了一聲,那種母夜叉,他可是一點都不想理,但容卿的話,他還是要聽的。
「真乖。」容卿寵溺地笑了笑。
玄胤輕咳一聲:「我說,你們兩個,照顧一下別人的感受。」
二人微微紅了臉。
皇宮一行,到這兒基本上告一段落,三人先回了大帥府,與容麟娘親交流了一下在耿妍那邊探到的信息,排除掉耿妍的嫌疑后,嚴惠妃成了最有嫌疑的對象。
「嚴惠妃是什麼時候接近玥兒的?」容卿問。
玄胤回憶了一下,道:「玥玥從山洞回來的那天,也是我被冊封為皇長孫的那天。」
「真巧呢,玥兒一被紋上金蝴蝶,她就出現了!」容麟哼唧道。
容卿問:「她找玥玥做什麼?」
玄胤答道:「早先,我們與劉貴妃是盟友,得知我是皇長孫后,劉貴妃找玥玥翻了臉,之後,嚴惠妃出現了,說想聯合玥玥對付耿妍,還把耿妍的魅香之秘告訴了玥兒,叫玥兒提醒我防備耿妍。」
容卿不禁問道:「她與耿妍有什麼深仇大恨?」
玄胤正色道:「她弟弟衝撞耿妍,被耿妍用魅香害死了,她一直懷恨在心,想要奪了耿妍的后位。她弟弟的事我調查過,是真的。」
容卿不知該氣還該笑:「這就難怪她會在金蝴蝶上動手腳,如果玥玥中了巫術,我們第一個想到的兇手就是耿妍。」
玄胤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聽你之意,似乎確定嚴惠妃是兇手了?」
容卿另有所指地道:「是不是,明天就能知道了。」
……
漆黑的夜,又飄起了細雨,淅淅瀝瀝的,溫柔如情人的手,撩撥得人舒適而愜意。
宮道上,太監與宮女們三三兩兩地撐著傘,嬉笑著回了自己當值的宮殿。
一名身著斗篷的女子,悶頭從眾人身旁走過,沒引起任何主意。
走到人煙稀少的地方后,女子加快了腳步,約莫一刻鐘的功夫,她停在了一處僻靜幽冷的宮殿前。
宮殿的大門敞開,透過淅淅瀝瀝的雨,依稀可見窗前坐著一名身穿白衣的女人,那女人彷彿是聽見了她的腳步聲,眼皮子微微抬了一下:「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既然來了,就進屋坐會兒吧?」
斗篷女子進了屋,將傘收攏擱在廊下:「這麼晚一定要叫我過來,到底想幹什麼?」
耿妍正在練字的手微微一頓:「你覺得我能幹什麼?對你沒利的事,我會叫你過來嗎。」
女子坐下,目光凜凜:「別耍滑頭了!有事說事,沒事我告辭!」
耿妍淡淡一笑:「信不信你從這兒走出去,不出十步就會被人殺死。」
女子的身軀一僵:「你說什麼?」
耿妍抬起頭看著她,唇角浮現起一絲冷漠的笑意:「我在說什麼,你不明白嗎,嚴惠妃。」
嚴惠妃的眸光不經意地閃爍了一下:「我不明白!」
耿妍提筆,寫了一個千字:「那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玄胤今天帶進宮的女郎中,你見過她了吧?」
嚴惠妃弱弱地吸了口涼氣:「見過了,聽說她給娘娘也診了脈,怎麼?娘娘對她有意見?」
「惠妃,想死的話就繼續給本宮裝傻充愣,本宮不介意這後宮又多出一具白骨。」耿妍笑著說完,寫了一個秋字。
她的字,颯爽利落、力透紙背,並無女子的娟秀,反而處處透著男兒的豪情。
但眼下的嚴惠妃,沒心情欣賞她的書法,望向了窗外,說道:「是你叫我來的,你自己不把話說清楚,還反怪我裝傻充愣!」
耿妍雖說已是個嬪,位份遠不如惠妃尊貴,可這二人面對面一較量,誰的氣場更強大,立馬見了分曉。嚴惠妃連在她面前自稱本宮的勇氣都沒有。
耿妍笑道:「你自己心裡沒鬼,又怎會赴本宮的約?也罷,你是這種死鴨子嘴硬的性子,本宮不逼你。本宮請你來,是想告訴你,你的小把戲已經被那女郎中給識破了,她連我也查了,已經排除了我作案的可能,剩下的可只有你了,北域小姐。」
嚴惠妃氣得站了起來:「不是你把我的身世告訴他們的嗎?」
「哦?都詐你了。」耿妍挑了挑眉。
嚴惠妃一怔:「詐、詐我?」
耿妍又寫了一個大字,大概是寫著無聊了,把筆一扔,翻開了那本《天年傳》:「惠妃,你已經藏不住了,就算你嘴巴再硬也沒用,他們要殺一個人,從來不需要證據。」
嚴惠妃漲紅了臉:「你……你……你又知道?」
耿妍站起身,輕輕地拍了拍她肩膀:「惠妃,本宮的便宜,不是那麼好占的,能本宮去背黑鍋的人,要麼還沒出生;要麼已經死了。」
嚴惠妃渾身僵硬。
耿妍微笑:「想活嗎?」
嚴惠妃吞了吞口水,額角的汗珠順著臉頰滑下,一滴滴滴在衣襟上。
耿妍的笑意深了一分:「本宮猜,你是想活。那你找對人了,在南疆,能保住你的人,只有本宮。」
「你……你要怎麼保住我?不對,我憑什麼相信你?」嚴惠妃警惕地後退了一步,「你害死了我弟弟!我與你不共戴天!」
耿妍道:「為了一個死人,拒絕一個活下去的機會,嚴惠妃,你是這麼愚蠢的人嗎?」
嚴惠妃的汗水濕透了衣裳:「我憑什麼信你?」
耿妍定定地鎖定她眉眼,單手撫上她冰涼的臉龐:「你別無選擇。」
……
商議完事情,玄胤、容卿、容麟各自回房。
走了兩步,容麟突然回頭:「司空朔那邊怎麼樣了?會不會有問題?」
玄胤凝了凝眸:「沒消息就是好消息。」
「嗯。」容麟推著容卿回了房。
玄胤打算先去看看玥玥,一整天沒陪她,心裡怪想她的,但剛走到轉角處,天空飄起了小雨。
孫嬤嬤一邊收衣裳一邊嘟噥:「什麼破天氣嘛?一天到晚下下下,下個沒完了!還是北域好,都見不著雨!」
玄胤看向孫嬤嬤,啟聲道:「嬤嬤,夫人歇息了嗎?」
孫嬤嬤如今倒是真心喜歡這個重情重義的小夥子,笑了笑,說道:「沒呢,還在看書。」
「我方不方便去打擾她一下?」
孫嬤嬤忙道:「當然!夫人最喜歡你了!」比喜歡小少爺還喜歡,她心裡補了一句,說來也怪,明明不是一家人,卻莫名感到親切,難道……是玄胤與逝去的大小姐同樣年紀的緣故?
玄胤叩響房門:「夫人,是我,玄胤,有些問題想向您請教。」
「進來吧。」夫人不咸不淡地應了一聲。
玄胤推門而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對他老子,他都沒這麼低聲下氣過:「夫人。」
夫人還算滿意,表情依舊倨傲:「什麼事啊?」
玄胤瞟了一眼桌上的書本,大多是些與巫術有關的文獻,猜她是在忙玥玥的病情,不由地心中動容,覺得只要她能治好玥玥,別說裝兒子,裝孫子他也樂意。這麼想著,臉上的表情越發虔誠了:「想問問夫人,玥玥的巫術究竟怎麼解,有沒有什麼我能幫到的地方?」
「暫時還用不到你,真有用到你的時候,我會讓你知道。」夫人說著,見玄胤一臉堅持,嘆了口氣,說道:「坐。」
玄胤坐下,給她斟了一杯茶,又給剝了幾個核桃,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只差捏肩揉背。
夫人暗暗嘆了口氣,容麟要是有這一半的孝順,她都阿彌陀佛了!
玄胤定定地看著她。
她被看得不自在了,放下茶杯道:「巫術分很多種,有黑巫術與白巫術,白巫術一般用來救人,黑巫術是用來殺人,金蝴蝶是黑巫術中最厲害的一種。」
「我之前聽說,殺了施展巫術的人,就能解除他的巫術,是這樣嗎?」玄胤問起話來,像個求知問解答的孩子。
夫人越發喜歡,少有的,露出一抹笑意:「一般的黑巫術確實可以這樣,但金蝴蝶不行。一般的巫術,殺了巫師,受害者就能復原;但金蝴蝶之術,就算把巫師殺死一百遍也於事無補。」
玄胤困惑地蹙了蹙眉:「那你之前說什麼必要的時候殺掉施展巫術的人?」
夫人笑笑:「我那是試探一下對方的身份,是不是你們忌憚的人嘛!畢竟,要解除這項巫術,需要給對方動點刀子。」
玄胤眼眸一瞪:「動刀子?割肉?」
夫人被逗笑了:「那倒不用,取一碗乾淨的血就夠了。」
……
玄胤從夫人的房裡出來,迎面碰上容麟。
容麟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喲,跟我娘處得蠻好嘛,依我看,你乾脆給她做兒子得了!」
玄胤好笑地問道:「吃醋啊?」
「誰吃醋?那種女人,愛認誰做兒子,認誰做兒子?哼!」容麟掉頭就走,路過垃圾簍時順手將一枚嶄新的珠釵扔了進去。
……
翌日,天蒙蒙亮,玄胤穿戴整齊入了宮。
「唉,都告訴過你朕沒事了,你與其在這邊陪朕,不如趕緊去上朝!朕是要冊封你做皇太孫的,但你總得先給朕做出一點成績來,不然朕怎麼好把你扶上那個位子?」南疆王語重心長地說。
玄胤微微一笑:「我就是想陪陪您嘛,您還嫌棄我,那我不來了。」
「你這小子!」南疆王被他逗得心裡甜絲絲的。
玄胤又道:「對了皇爺爺,昨天那個女郎中給您診病後,給我開了一個藥方,其中一位葯是雪女之血,這個,有點麻煩。」
「雪女?這個稱呼有點兒熟悉……」南疆王若有所思。
「就是北域的女子,北域常年冰封,那兒的女子,常被稱作雪女。皇爺爺,您知道宮裡有哪個人是北域人嗎?」
不等南疆王回答,小德子便上前道:「陛下,您忘了,惠妃娘娘就有一半的北域血脈啊。」
「是的了,朕想起來了,她娘是北域人。但這方子……」南疆王皺眉。
玄胤哄道:「皇爺爺,您就當是為了我,試試新方子吧?我跟玥玥的孩子還沒出世,還盼著把孩子丟到您寢宮來養呢。」
南疆王哈哈地笑了:「混小子!什麼叫丟到朕的寢宮來養?朕合該給你們養孩子?你們四處逍遙自在?」
「那當然,來了南疆,都沒好好玩兒過,等玥玥把孩子生下來,您帶小重孫、您上朝、您處理政務,我們吶,好生地遊山玩水。」
「不務正業!」南疆王瞪他,心中,卻開始嚮往他勾畫出來的美好藍圖,「你去辦吧,記得好生與惠妃解釋,告訴她,不管朕痊癒與否,都會賞賜她的。」
「是,我記住了。」
玄胤陪南疆王用了早膳后即刻前往惠妃殿,小德子也在隨性的行列,然而他們還沒跨過門檻,就聽得裡邊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惠妃娘娘中毒了——」
中毒了,意味著,血,不幹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