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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50】奪走鳳印

  全場響起一陣駭然的聲音。


  知道海東青兇殘,卻沒料到如此兇殘,居然連皇后的衣裳都給扯掉了。


  他們……什麼都……看到了。


  但這還不算最震驚的——


  直到許多年後,每每有人回憶起這一幕,都還是會露出驚艷又驚嚇的表情。


  驚艷的是那年近四旬的女子,身材竟如此妖嬈美麗,驚嚇的是她臉上突然掉下了一塊皮!


  是臉皮。


  衣襟敞開的一霎,她驚嚇得叫了一聲,而後那張勾魂攝魄的臉突然崩開,啪的一聲掉了下來!

  有膽小的千金當場嚇暈了。


  夫人們齊齊後仰,與女兒們抱成一團,這場景,活像見了鬼似的,比那海東青恐怖多了。


  南疆王轉過身,心口也是咯噔一下,連要去教訓海東青都給嚇忘了:「皇后你……」


  耿皇后摸上了臉蛋,眸光緊張地說道:「臣妾的臉上長了些疹子,怕影響儀容才戴了一張面具。」說著,她抬起頭來,頂著的果然是自己的臉,只是的確多了好些小紅點

  南疆王暗暗鬆了口氣,他還怕是誰在他眼皮子底下不知不覺地把皇后給換了呢!


  「長疹子就長疹子吧,以後別再弄些東西。」怪膈應人的。南疆王的心裡毛了毛,考慮到終究是自己的皇后,忙脫下外袍披在了她的肩上,但到底已經當著眾人的面出醜了,南疆王的臉色不大好看。


  寧玥的眸子里掠過一絲狐疑,耿皇后的臉皮掉下來的一霎,她還以為會看到自己的臉,卻沒料到還是耿皇后的臉,難道真如耿皇后所說,她是怕影響儀容才戴了一張面具?還是——


  這邊,不待寧玥思索出一個所以然,另一邊,一個夫人叫出了聲:「她肚子上有一顆痣!」


  耿皇後方才只顧著捂臉,卻忘記了遮掩自己的肚子,哪怕南疆王把外袍披在了她身上,依舊沒能遮住她全部的春光。


  臉皮帶來的驚嚇過去,眾人唰的一下望向了她的腹部!有好色的男子,咽著口水,要知道,天下美人何其多,可皇后的身子,不是那麼容易看的。


  耿皇后慌忙用衣服裹緊了身子!

  「是淺棕色的痣,長在肚臍上方一寸左右。」


  「你確定嗎?看清了嗎?」


  「我看得特別清楚。」


  「是巧合吧?」


  「不知道呢。」


  筵席上,一陣竊竊私語。


  若在以往,他們才不會在意誰的肚子上長了什麼東西,但今天,肚子與痣的傳言鬧得沸沸揚揚,眾人想不敏感都難。


  南疆王起先以為大家是在奚落皇后出了丑,後面聽了內容,才知大家是在討論皇后肚子上的痣,老實講,皇后肚子上有痣沒痣他還真不清楚,與皇後夫妻多年,纏綿病榻的緣故,歡愛的次數倒是並不怎麼多,也未曾像個沒開過昏的小夥子,在房事上百般折騰。這會子聽人說皇后肚子上有一顆痣,他第一反應是:是嗎?一顆痣就一顆痣唄,有什麼好奇怪的?但當他看到大家難掩異樣的眼神時,還是忍不住問向了一旁的小德子。


  「小德子,到底怎麼回事?」


  小德子清了清嗓子,一副尷尬得不得了的樣子:「您……還是不知道的好。」


  「這是什麼話?」南疆王厲喝。


  海東青彷彿感受到了南疆王的怒火,張開翅膀,朝小德子一陣嘶吼。


  小德子想起這傢伙乾的好事兒,朝後縮了縮,低聲道:「那個……有傳聞說,郡王妃被人玷污了,兇手還逃了出來,四處炫耀他的『戰績』,還說郡王妃的肚子上有一顆痣。」頓了頓,「肚臍正上方,一寸處。」


  與皇後娘娘的痣在同一地方,心裡補充道。


  可最後一句,他不敢明著講出來,要是讓陛下知道他剛剛也忍不住偷瞄了皇后的玉體,陛下怕是要把他眼珠子給挖了。


  咳,不看白不看嘛!


  南疆王的臉色徹底黑掉了,先是瞪了海東青一眼,「回去再收拾你,」而後對小德子喝道:「都是誰散播的謠言?」


  小德子垂眸:「奴才不知。」


  知道,卻不能說。


  皇后還沒徹底失寵,能不得罪她,最好不得罪,而且就算自己豁出去把真相告訴陛下,陛下又是否會信?


  沒把握的事,他小德子是不會去做的。


  入宮十幾年,也就學了這點兒心得。


  「小姐,皇后的肚子上怎麼跟您一樣,也有一顆痣呀?」冬梅一臉不解地問。


  寧玥也在疑惑呢,都說天底下沒有一模一樣的兩片樹葉,自然也不可能有一模一樣的兩個人,別看玄胤與司空朔的臉蛋長得像,但脫了衣裳后,身上的細節是不同的。耿皇后與她非親非故,卻在同一個地方、長了一顆同樣的痣。


  淺棕色的痣本就少見,還都長在肚臍上方一寸左右,是不是太巧合了些?


  「也許是巧合,也許是她刻意點上去的。」


  「點上去的?」冬梅自動忽略了第一種可能,瞪圓了眸子道:「她為什麼要點痣?」


  「誰知道呢。」寧玥凝眸,看到那顆一模一樣的痣,整個人都有些不爽。


  冬梅追問:「她點痣就點痣吧?怎麼點成跟您一樣的了?又是巧合?還是故意的?」


  寧玥搖頭:「不清楚。」


  不管耿皇后是怎麼點成跟她一樣的,她都已經不信那是一顆天生的痣了。


  冬梅也不信,想起耿皇后唆使手下的人散播小姐被玷污的謠言,冬梅的眸光閃過一道冷光,不怕死地揚起頭,說道:「皇後娘娘,奴婢白天的時候聽到了一些傳言,說昨晚有個兇手擄走了一名女子,還玷污了她,那女子的肚子上就有一顆淺棕色的痣!娘娘,這件事,您可曾聽過?」


  這丫頭……真是不怕死啊,這種話,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問出來嗎?還問得那麼明顯,擺明了在說被兇手玷污的人是皇后哇!

  心思轉過,眾人看向冬梅的眼神都變了。


  冬梅也不怕事兒大,笑呵呵地說道:「可笑的是,有些不知情的人還污衊我家小姐,其實我家小姐的肚子上根本沒有痣,有痣的是皇后啊!」


  「什麼?馬寧玥肚子上沒有痣嗎?真的假的?」


  「假的吧?兇手明明說是馬寧玥呀……」


  「你又沒見到兇手……你見過淺棕色的痣嗎?見過兩個人長在一個地方嗎?」


  「說的也是。」


  「有的有的,我跟我奶奶呀,就都在耳垂后長了一顆痣的。」


  「可是這種巧合很少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開了。


  寧玥沒料到事情會有這樣的戲劇性轉折,就算眼下有人提出給她驗肚子,她也不怕了,大不了,用點障眼法,把那顆痣遮住,反正主動權掌握在她手中。反觀突然「曝光」的皇后,怎麼都抹不去她有一顆痣的事實了。


  想模仿她,卻替她擔了罵名,真好。


  冬梅繼續道:「皇後娘娘,您怎麼不說話呀?您昨晚在哪兒?沒出去吧?」


  「大膽!」耿皇后的眸中一片冰涼,極力剋制著自己的情緒,不讓表情崩潰。


  冬梅是豁出去了:「我就是大膽怎麼了?明明是你被人玷污了,還污衊說是我家小姐?難道,就因為我家小姐一夜未歸,就活該成為你的替罪羊嗎?我家小姐啊,整晚都和姑爺在一起!才沒遇上什麼危險呢!倒是娘娘您,昨天晚上……去哪兒了?」


  耿皇后的表情依舊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面部好似僵住了,眸中的寒芒卻足以令人如墜冰窖:「本宮去哪兒,需要向你解釋嗎?」


  「你解釋不了,就說明昨天晚上被兇手玷污的人是你!你怕人家發現端倪,才故意來賴給我家小姐!我剛才,其實已經查清楚了!我家小姐被玷污的謠言就是你身邊的秦公公散播的!他逢人就說『哎呀,兇手都看清楚了,郡王妃的肚子上有一顆淺棕色的痣,肚臍上方三寸』。哼!明明是自己的情況!卻非得安到我家小姐身上!」


  冬梅壯著膽子說著,耿皇后氣得身子都抖了起來,冬梅還嫌不夠,又對眾人道:「你們要是不信吶,就找幾個姑娘家,隨我們回去,看看我家小姐肚子上到底有沒有痣!」


  有是有,但我家小姐可以遮!保准你們看不到!


  玄胤握住了寧玥的手,輕輕地說道:「你倒是撿了個寶貝,怎麼撿到的?」


  寧玥彎了彎唇角:「她快死的時候,被我撿到的,怎麼?你也想撿一個?」


  玄胤道:「有你一個就夠了。」


  寧玥紅了臉,這不正在與耿皇后鬥法嗎?這傢伙怎麼說起情話了?還說得這樣動聽。


  小夫妻的情緒,沒打斷眾人「追查真相」的興緻,若是果真如冬梅所言,寧玥肚子上根本沒有痣,一切都是耿皇后讓人散播的謠言,那被兇手玷污的對象便極有可能是耿皇后自己了。


  「馬寧玥真是可憐吶,與心上人共度良宵,卻被惡意揣測成遭兇手玷污。」


  「可是我聽說,馬寧玥是在貴妃的院子被擄走的。」


  「擄走又怎樣?皇長孫及時救下她了唄!沒見二人這麼恩愛?哪像是她被人毀了清白的樣子?」


  輿論又調轉了一個方向。


  耿皇后的眸光越發寒涼,眸中暗涌四起,如藏了無盡的風暴,一不小心,便要炸開。


  南疆王目光沉沉地看向耿皇后:「你昨天晚上去哪兒?朕宣你來侍寢,你推脫說身子不適——」


  耿皇后的身子僵了僵,道:「陛下,這些都是無稽之談,臣妾一直在房中養病,未曾離開。」


  「那些謠言又是怎麼回事?是這狗奴才散播的嗎?」南疆王說著,踹了秦公公一腳。


  秦公公一隻眼睛還流著血,此時又挨了一下,更覺疼痛難忍。


  他慌忙跪在地上:「陛下……」


  「說!是不是你在惡意中傷郡王妃的?」


  「陛下……不是奴才……」


  南疆王怒不可遏:「不是你?那好,朕就去查!朕多年不理後宮,你們全都把朕當成瞎子了是嗎?」


  自從纏綿病榻后,他便做起了甩手掌柜,里裡外外全都信賴耿皇后,耿皇后把內務交給秦安,他也沒講半個不字。他不是不知道秦安在後宮橫行霸道的事兒,但秦安做得還算低調,又是耿皇后的人,沒犯大錯兒他便懶得計較,如今,秦安竟欺負到了他孫媳的頭上!這讓他冒火!

  「小德子!」


  小德子上前:「陛下。」


  「朕給你一炷香的時間,把散播謠言的傢伙給朕揪出來!」


  秦公公的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


  小德子敬業地去了,這一次既然是陛下要求他辦,他便沒什麼可恐懼的了,一炷香過後,小德子帶著幾名宮女太監回了現場。


  他們紛紛交代,是秦公公給了他們銀子,讓他們在人多的地方討論昨夜有人被玷污的事,因著昨夜只有馬寧玥失蹤,他們便將對象想成了她。


  他們還表示,並不清楚馬寧玥是長孫妃,若是知道,給他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嚼她的舌根子。


  南疆王勃然大怒:「秦安!你還有何話說?!」


  秦安當然無話可說,人證物證俱在,耿皇后肚子上的那顆痣也在,他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事到如今,想保住自己已然不可能,他哭道:「既然陛下什麼都查到了,奴才也沒什麼好辯駁的了,是,奴才是做了錯事,讓長孫妃背了黑鍋,不好意思,其實奴才一開始並不是想污衊長孫妃的,奴才只是說有人徹夜未歸被玷污,沒指明是長孫妃,可不巧,長孫妃也不見了,這才……被誤會成了故事的主角。」


  寧玥看向冬梅。


  冬梅乾笑兩聲:「是這樣的。」


  寧玥:「那他夠狡猾。」


  秦安又哭道:「奴才真正要說的是皇后!皇后的肚子上才有那顆痣!」


  耿皇后低叱:「秦安!你為何要這麼對本宮?本宮從出嫁便將你帶在身邊,信任你、器重你、提拔你、你做錯了事也容忍你,本宮可曾有一絲一毫的地方對不起你?」


  親愛露出一抹苦笑:「信任我、提拔我、容忍我?皇後娘娘,你說這些話就不會感到心虛嗎?您所謂的信任、器重、提拔,就是拆散我和我的心上人嗎?」


  心上人?

  底下,又是一片竊竊私語。


  耿皇后彷彿不安了,眼神微微閃爍了起來。


  秦安苦笑道:「我十歲那年落水,險些喪命,多虧您及時出現,我才活了下來,那一刻,我告訴自己,將來無論我放棄什麼,都一定不能放棄你。你出嫁前,找到了我的府邸,對我說,你需要我的才能,需要我在後宮助你一臂之力,我應了,放棄了家族的親事與前程,毅然入宮做了太監,我想,我權當是償還你的救命之恩。這麼多年過去,我做到了我所能做到的一切,我問心無愧。


  但是皇后,我也有累的時候。


  我陪了你二十年,幫你擋了多少明槍暗箭,我該還的,已經還清了。


  我是太監,我不能人道,但我的心不是石頭做的!我也有我想保護的人,可為什麼……為什麼你要為了一己私慾把她賣入青樓?!你知不知道那一刻我有多恨你?!」


  耿皇后的嘴角顫了顫,竭力地隱忍:「就為了這個?你就要如此污衊本宮嗎?為了一個女人,你就與本宮斷了二十年的主僕情誼嗎?你又知不知道,本宮為何把她賣入青樓?不是因為本宮捨不得放手讓你離開,而是她根本就不配!她口口聲聲說,不嫌棄你是太監,不貪戀男歡女愛,可你一走,她便拿著你的錢去外頭找她的小白臉!本宮警告過她,不止一次!可她表面應下,轉頭又上了別人的床!這些,你讓本宮如何坐視不理?」


  秦公公勃然變色:「你……你說的是真的?」


  「本宮是一國之後,需要編造這種謊言去騙你嗎?」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本宮怕你傷心,本宮寧願你怨恨本宮,也不希望抹掉你心底最後一絲乾淨。」


  秦公公瘋癲地笑了起來:「我傻呀……我真傻呀……娘娘為我做了那麼多,我卻還給娘娘下藥,讓娘娘病倒,遣散了宮人,讓誰都不能為娘娘昨晚的行蹤作證……然後又散播了不利於娘娘的謠言……我真是罪無可恕啊……」


  「秦安,你於本宮而言,不僅是內侍,還是本宮的親人,你也是一時糊塗,本宮不怪你。」耿皇后情真意切地說。


  秦公公笑出了眼淚:「可是我無顏面對您了啊……您是一個好主子,再有來世,秦安再報答您吧!」


  話落,他拔下頭頂的簪子,刺中了自己的心口。


  耿皇后失聲痛呼:「秦安——」


  座上,不少心軟的女眷落下了傷感的淚水。


  秦安雖然可憐,但到底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價,耿皇后無聲地抱著他的屍體,沒有眼淚、沒有嚎叫,但那種無聲的痛,才越發讓人感到她的凄涼。


  南疆王輕輕地拍了拍她肩膀:「皇后,節哀。」


  「不愧是耿皇后,這手段,連活了兩輩子的我都自嘆不如。」寧玥心中感慨。


  明明已經被逼入了絕境,卻又絕處逢生,這才是真正的高手。


  不過,今天的事,也並非毫無收穫,起碼,通過剛剛一番觀察,她已經能夠確定,耿皇后的臉上還戴著一張面具,換句話說,耿皇后猜到了他們會想法子驗證她有沒有戴面具,所以一連戴了兩張自己的,底下那張是有紅疹子的,上面那張是完美無瑕的。如此,即便被撕掉了一張,還能謊稱是怕有損儀容才這麼去做。


  這個女人的心機,深到不可估量。


  當然至少,她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耿皇后如今的這張面具下,一定是那張也揭開不下來的臉,她的臉。


  都點了與她一樣的痣,自然也會戴上她的臉。


  耿皇后是真的下定決心取代她,成為玄胤的枕邊人。


  撇開年齡不談,畢竟外貌上,二人還是挺般配的,但論輩分,玄胤是她繼孫,她真是……下得了口。


  也許,上一世耿皇后得逞了,但這輩子,她不會讓出玄胤了,死也不會。


  每次宴會,都要發生點什麼事,眾人見怪不怪,但今天……實在是把他們給驚到了,玷污不玷污的言論暫且不談,都是秦公公構陷的,就此翻篇不提了。但西涼的胤郡王成了他們的皇長孫,皇后又走了光,足夠他們茶前飯後談論好一陣子。


  玄胤與寧玥在沙灘上躺了下來、


  天上一輪明月,照得海水發亮,浪濤聲拍上沙灘,親吻著寧玥的小腳丫。


  寧玥望著蒼穹,久久不語。


  玄胤挑起她秀髮,輕輕地嗅了嗅:「想什麼呢?」


  「想你變了好多。」


  「是嗎?哪裡變了?」


  「哪裡都變了,以前還在西涼的時候,你父王罵你幾句,你都要氣得離家出走,過年都不回。玄煜更不能罵你了,誰給你委屈受,你就都立馬翻臉,你還記得把玄昭肋骨打斷的事兒吧?今天這事兒,要放在兩年前,你肯定一拳頭朝耿皇后砸過去了。老實說,耿皇后入席的時候,我都這麼懷疑過。可你沒有這麼做,你忍下了。還有陛下那邊,我以為你一輩子都不會與他相認的。」寧玥說著,握住了他的手,「你長大了。」


  玄胤壓下唇角的弧度:「我以前有那麼不堪嗎?你是在損我還是誇我?不會是今天的戲不好看吧?」


  「好看。」寧玥扭頭,亮晶晶的眸子望進他深邃的眼睛,「她想取代我,沒取代成;想讓我受千夫所指,結果被那麼多人看光了身子,這齣戲極好,真的。」


  玄胤挑眉,颳了刮她小鼻尖:「小嘴兒變甜了。」


  「你都還沒嘗,怎麼知道變甜了?」寧玥抱住他脖子。


  玄胤的眸色深了深:「馬寧玥,勾引我是要付出代價的。」


  寧玥送上香吻,小舌在他口中調皮地作亂,他含住了她柔軟的舌尖,纏綿地吸允著。他的手,順勢滑入了她衣內,撫摸著她溫軟嬌嫩的肌膚。


  寧玥鬆開了他唇瓣,氣喘吁吁地看著他。


  「怎麼了?」玄胤親吻著她胸口,問。


  寧玥就道:「你……你真的不介意嗎?」


  玄胤的動作頓了頓,隨即說道:「嗯。」


  寧玥能感受到那一瞬的遲疑:「你要是介意的話,我們還是……」


  玄胤放開她,輕輕地嘆了口氣:「要說我一點不舒服都沒有是不可能的,但那不是你的錯,我會忘,給我時間。我會慢慢地淡忘。」


  寧玥聽了這話,心裡不知是何等滋味,該慶幸他不嫌棄自己被人給看了,還是難過他心裡其實也有個各打。大概……沒有哪個男人會完全不當一回事吧?

  「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你記得到皇爺爺那邊,請個安。」寧玥合攏衣裳,系好絲帶。


  玄胤抓住了她的手:「我跟你說實話,是因為我不想欺騙你,當我找到那個地方的時候,我猜到了,我那時有多憤怒你知道嗎?我想殺人!殺光所有碰了你的人!但我又不敢告訴你,我怕我越憤怒,你就認為我越是介意。但我怎麼可能不介意?你是我妻子,馬寧玥!我沒能保護好你,讓你被一群禽獸……」


  他言及此處,隱忍著,紅了眼眶,「我恨!可是我不能表現出這種恨!我不想你難過!」


  寧玥咬緊了唇瓣。


  玄胤坐起身,抱緊了她:「不論你發生過什麼,我都不怪你,也不會嫌棄你,我只是心裡難受……難受你承受了這麼多。」


  ……


  寧玥回了院子,玄胤去給南疆王請安,順便去偵察偵察敵情,看有沒有什麼可以撿漏的,絕不放過任何一個打擊耿皇后的機會。


  沐浴過後,寧玥睡不著,一閉上眼便會浮現起山洞裡的場景,整個後背都隱隱作痛,她穿戴整齊,出了院子,一邊散步,一邊等玄胤。


  冬梅拿過一件披風:「小姐,夜裡風大,您還回屋吧?」


  「不了,我在這裡等等。」


  「姑爺會回來的,你是不是一個人睡不著?奴婢給您念書吧?」她現在,已經能認不少字了。


  寧玥搖頭:「我要等玄胤。」


  冬梅就道:「姑爺沒這麼快回來,南疆王那邊,老多事交代了。」


  「我知道。」只是如今,除了等他,她還能做些什麼?寧玥望了望天上的月亮,「你去睡吧?我不會走遠的。」


  冬梅沒走,司空朔卻來了。


  冬梅下意識地將寧玥擋在了身後:「我……我家姑爺跟小姐好不容易和好,您老就別來攙和了……」


  司空朔似笑非笑:「哎呀,早聽說你這丫頭在筵席上把皇后都給罵了,本座還不信,眼下見了,才知你這膽子,著實大到天上去了。」


  冬梅撓頭。


  寧玥對冬梅道:「你到那邊等我。」


  「哦,好吧。」冬梅心不甘情不願地退到了三丈以外,但一雙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司空朔,要是司空朔敢對她家小姐不規矩,她就立馬喊人!

  司空朔好笑地說道:「你上哪兒撿了這麼個寶貝?一個人,比得過上百人。」


  瞧瞧,倆兄弟問的話都一樣。


  寧玥說道:「你的傷沒有大礙吧?」


  「那小子,下手可不輕。」司空朔摸了摸臉上的面具,「不過好歹是遮住了。」


  寧玥訕訕地說道:「抱歉,都是因為我,才讓你被遷怒了。」


  「不是才一天沒見么?就這麼客氣了?著急與本座劃清界限?馬寧玥,你覺得劃得清嗎?」司空朔賴皮地說。


  寧玥很平靜,微笑著說道:「你是我和玄胤的大哥,當然不用分得太清。」


  「不必強調這一點,本座不在乎倫常。」司空朔說著,不知想到什麼,補了一句,「反正有更變態的。」


  寧玥輕輕地笑了:「你是在說耿皇后嗎?」


  司空朔薄唇勾起一個淡淡的弧度:「本座在別處養傷,聽說今天的晚宴十分精彩,玄胤的海東青上演了一出好戲,早知道,本座就是爬,也得爬過去湊湊熱鬧的。」


  寧玥不可置否地說道:「是挺熱鬧,你錯過,可惜了。」


  「皇后美嗎?」司空朔意味深長地問。


  寧玥想了想:「你是說她的身子,還是她背後的金蝴蝶?如果是身子,我給滿分;如果是金蝴蝶,很遺憾,我沒有看到她的後背。」


  「臉呢?」司空朔又問。


  「她掉了一張人皮面具,但上面還有另外一張,也是她自己的,就是有些疹子,理由很牽強,說什麼怕儀容不美才用人皮面具,但可笑的是,大家居然都信了。」


  「她愛美,天下皆知,曾經為了駐顏,連紫河車都吃過,別說戴一張完好的面具了,不怪大家不懷疑。」司空朔又道:「不過你確定第二張也是假臉?」


  「我確定。」人皮面具是個好東西,能變換出各種容貌,但缺點不少,一則,它容易掉落;二則,表情非常僵硬,外行看不出什麼,但足夠內行的人,還是能瞧出一些端倪的。


  司空朔看著她道:「你覺得第二張面具下,是她自己的臉,還是你的臉?」


  寧玥淡淡地說道:「肯定不是她自己的,如果是她自己的,她就沒必要戴那麼多遮掩了。但是不是我的,我還沒有證據。」


  「聽起來,你已經確定是你的臉了。」


  「她肚子上,點了一顆與我一模一樣的痣,你還能說,她不是想變成我嗎?」問這話時,她已沒了當初的憤怒,而是一種深深的無奈,她只想與玄胤平平安安地走完這一世,為什麼總有人見不得她好過?「你說,她到底在圖什麼呢?即便將來玄胤繼承皇位,她作為中宮,也是要被尊為太皇太后的,有什麼不滿足?」


  「你們和好了?」司空朔突然話鋒一轉。


  寧玥愣了愣,隨後說道:「嗯,和好了,金蝴蝶的事也與他說了。這幾天,多謝你照顧。」


  「他不介意山洞裡的事?」司空朔問。


  「不介意。」


  司空朔嘆了口氣:「唉,怎麼辦?本座又沒表現的機會了。」


  寧玥被他逗笑了:「司空朔,你很好,只是我……」


  「別給本座發好人卡。」司空朔想也不想地打斷了她的話,語氣,非常傲嬌,半晌,又嘆道:「本座想回去。」


  「回西涼嗎?」寧玥問。


  「回你和本座的那一世,本座一定會牢牢地抓住你,不讓他有機可乘。」他半是感慨半是戲謔地說。


  寧玥無言以對。


  她其實也不明白那一世是怎麼了,司空朔非得那樣子對她,可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她所有感情都在十年水牢生涯中消磨光了。


  氣氛越來越尷尬,寧玥岔開了話題:「玄胤與南疆王相認了。」


  「本座知道。」司空朔的語氣不大好。


  「你為什麼不跟南疆王相認?你也是他的外孫。」甚至,你才是真正的長孫。


  司空朔冷冷一笑:「誰會喜歡一個強暴的結晶?」


  寧玥噎住,想說南疆王那麼舐犢情深的人,不會介意這些,但話到唇邊又頓時沒了底氣,蘭貞是生母,都能弄殘了司空朔的身體,南疆王作為外公,不一定比蘭貞更珍惜司空朔。


  司空朔看了她一眼,道:「你怎麼又不高興了?懷孕后,你好像也開始多愁善感了,本座來,可不是來賺你同情心的。」


  他翻手,拿出一瓶葯,「給,睡覺前塗抹,少則七天,多則一個月,你那張面具就可以劃掉了,讓玄胤給你擦。」


  寧玥的目光掃過他埋在寬袖裡的手,這葯有一定的腐蝕性,可能把他手指弄傷了:「傷得很重嗎?」


  「皮外傷,不礙事。」


  「你就是來給我送葯的?」


  「當然不是。」司空朔看了看她,「送葯只是順便,本座是來提醒你,你們害耿皇后出了這麼大的丑,她怕是要放大招了。」凝眸沉吟片刻,道:「她有點邪門兒,別讓玄胤與她單獨在一起。」


  ……


  南疆王的院子,耿皇后跪在地上,手舉著鳳印。


  海東青站在南疆王身旁的籠子里,虎視眈眈地看著它。


  南疆王對海東青喜愛到了極點,哪怕它犯下如此不可饒恕的重罪,南疆王也沒真把它怎麼樣,僅是下令把它關起來,餓它三天。


  海東青厭惡地看著這個害它被關的女人。


  「皇后這是做什麼?」南疆王的眉毛擰了擰。


  耿皇后一臉難過地說道:「臣妾御前失儀,在那麼多人面前丟了皇室的臉,臣妾不配做皇后,懇請陛下……收回臣妾的鳳印!」


  「唉。」南疆王頭疼,皇后衣不蔽體,真是丟盡他的臉,他都不想見她,但她主動交出鳳印,又讓他有些不好意思,「你說你也是的,為什麼突然衝過來?不知道那小孽障很兇嗎?」


  「臣妾是太擔心秦安,才魯莽做錯了,這件事怨不得海東青,它也是一顆護主之心,都是臣妾的錯,臣妾懇請陛下責罰。」


  她越是請罪,南疆王反而越不好降罪。


  說到底,今天皇后是個受害者,丟臉是丟臉,但並未觸犯宮歸,若硬說她有什麼做得不對的,那就是沒約束好秦公公,在權貴間肆意造謠,險些冤枉了玥兒。


  南疆王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你與朕夫妻一場,朕也捨不得罰你,只是你終究……不小懲大誡,又恐玥兒埋怨朕不疼她。你該明白的,朕虧欠小胤太多了,不能再讓他們受委屈。」


  「臣妾明白,秦公公的事,是臣妾沒約束好他,臣妾甘願受罰。」


  她說得這樣真切,南疆王又有些心軟:「你現在把鳳印交上來,朕一時也找不到打理瑣事的人,先……」


  「陛下,長孫殿下來了!」小德子在門外稟報道。


  耿皇后眉心一跳,捏緊了鳳印。


  南疆王眼睛卻是一亮,小胤來了好哇!他怎麼忘了,小胤如今是成了家的人,他有個賢內助啊!眼下在靈蛇島,事兒不多,先讓玥兒打理著,打理得順了,學到經驗了,回宮后便容易多了。


  耿皇后又不是真的想把鳳印交出去,不過是做做樣子,以退為進,斷了南疆王責罰她的心思,誰料,玄胤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跑來?


  耿皇后捏緊了鳳印。


  玄胤掀了帘子入內,一眼瞥見跪在地上的耿皇后,眸光一涼,唇角卻微微地勾起:「皇後娘娘也在啊?來給皇爺爺請安的嗎?怎麼行如此大的禮?」


  南疆王朝玄胤招了招手,和顏悅色地說道:「小胤你來得正好,快把皇后扶起來吧。」


  玄胤的步子頓了頓,探出手,扶起了耿皇后。


  耿皇后的身上散發著一股異香,從前隔得遠,倒是聞得不太真切,如今——


  玄胤蹙了蹙眉,趕緊放開她,坐到了南疆王身旁,笑著道:「皇爺爺,我來給您請安了!」


  南疆王拍拍他的手道:「說你來的早,不然來得巧,皇后吶,正與朕討論鳳印的事,最近她身子不太舒服,需要精心調理,想把鳳印交出來,朕思前想後,都沒找到合適的人選,依你之見……」


  這暗示得夠明顯了,玄胤又不是傻子,焉能不明白?


  陛下說的好聽,是皇後身子不舒服才交出鳳印,但他哪裡看不出來,皇后是在以退為進地把鳳印牢牢抓在手裡?自己這一趟,果真來得太巧!


  「玥兒閑得慌,讓她試試吧!」玄胤說著,從耿皇後手中奪走了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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