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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10】

  耿靈兒狠狠一驚,她看到了什麼?胤郡王把她表姐踹下地縫了!地縫合攏了!表姐被壓成肉泥了!

  天啦!


  怎麼……怎麼會發生這麼可怕的事?

  「容麟……」她撲騰幾下,跌進了容麟的懷裡,嚇得哭喊都不會了。


  容麟的神色十分冷漠,剛剛那一幕他瞧得非常真切,是皇甫昕衝過來要殺玥兒才被玄胤踹下去的,要他說,皇甫昕就是活該,玥兒的親友團全都在這兒,她腦子進水了敢當著他們的面欺負玥玥,不是找死嗎?

  耿靈兒被容麟渾身的冷意弄懵了,不可思議地抬起頭,望向他精緻的下顎:「容麟……你……」說著,她又看向了容卿。


  容卿的神色比容麟的更加冷漠,妹妹與皇甫昕的對話,他全都聽到了,真是令人髮指,就算玄胤不殺她,他也一定會讓她死得很難看!

  玄煜自不必說,抱著懷裡的玄小櫻,眼皮子都沒抬一下。


  玄小櫻看看大哥,又看看四哥,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事,大哥突然蒙住她眼睛做什麼,她還想看看四嫂跟壞公主吵架呢……咦?壞公主人呢?去哪兒了?

  寧玥回到玄胤身邊,她背對著皇甫昕,並未看清皇甫昕的動作,可是瞧大家的眼神,分明是皇甫昕朝她做了什麼,玄胤才出手打落了她。


  她回到玄胤身邊。


  玄胤牽起她的手,輕聲道:「好了,沒事了。」


  她是沒事了,但玄胤畢竟殺了南疆的公主,皇甫昕可不像白薇兒是個庶出,皇甫昕的生母是手握生殺大權、極受南疆王寵愛的耿皇后,她若是發現了女兒死亡的真相,一定不會放過玄胤,還有南疆王,也會對玄胤滋生芥蒂。難道這是命嗎?沒殺皇甫燕,卻殺了皇甫昕,玄胤註定與南疆皇室八字不合?

  這邊,寧玥思索著怎麼化解這一場危機時,容卿突然扶住了耿靈兒的肩膀:「靈兒,看著我。」


  耿靈兒淚汪汪地看向了容卿。


  容卿的眼睛直直地望進她眼眸深處:「地宮發生地震,地面裂開,你沒站穩,將昕公主撞了下去,你很害怕,想去救她,可是地縫已經合上了,你很後悔,但你不是故意的,一切與你無關,都是皇甫昕貪圖錢財,想要拿走地宮的寶物才觸動了機關。」


  耿靈兒的眼皮開始變沉,慢慢地、慢慢地合上。


  容卿砸她耳畔打了個響指,她猛地驚醒,爬起來就往已經合攏的地縫撲去,哭得聲嘶力竭:「表姐——表姐——表姐——怎麼辦?我把表姐撞下去了?嗚嗚……怎麼辦?皇後會殺了我的……」


  眾人一個接一個地張大嘴,險些驚掉下巴。


  寧玥眨眨眼:「大哥你那是……攝魂術嗎?」


  容卿牽了牽唇角:「差不多。」


  「好神奇……」她聽說過攝魂術,是巫術的一種,能操控人的意志,但也僅僅是聽說,親眼見到還是頭一回。生生把一個的記憶給扭曲了,太讓人驚訝了。


  「不過也不是對每個人都有用。」容卿低聲道,看著在地縫旁懺悔的耿靈兒,道,「她意志薄弱,又對我沒有防範,才容易得逞,換個意志堅定的,成功率要低一些。」


  容麟湊過來,露出一口小白牙道:「比如哥哥我,就肯定不會被攝魂啦!」


  寧玥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依我看,你是被我大哥攝了所有的魂才對。」


  容麟嘴角一抽。


  容卿睫羽一顫,不自在地撇過了臉。


  經地縫一事,所有人都意識到了地宮的危險,不敢再此多做停留,玄胤與玄煜交流了彼此入地宮的路線,發現玄胤的那條路比較好走,玄煜從北門進來的,一路上不知碰到多少機關,玄胤卻大搖大擺地走到這裡,什麼危險都沒發生,二人決定沿著玄胤來時的路返回。


  一路上,耿靈兒沒停止過嚎叫:「……你們都看見了對不對?是她非要拿地宮的金子,才觸動了機關的!要不是她觸動機關,也不會發生地震,我不會跌倒,不會撞到她,她不會摔下地縫……不是我的錯……是她自己……你們都看見了吧!」


  大家都沒理她,唯獨容麟含糊地嗯了一聲。


  她感動得眼淚直冒:「容麟,還是你最好!回頭你一定要給我作證,我不是故意的……這事兒不怨我……」


  她喋喋不休地重複著以上的話,容麟的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了。


  在玄胤的帶領下,半個時候后,一行人終於走出了地宮。出口掩藏在一塊墳地之中,出來的一霎,驀地瞥見那麼多墳頭與墓碑,饒是寧玥,也不禁頭皮發麻。


  難怪黎族千百年來都找不到地宮的入口了,藏在墳墓底下,除了盜墓之徒,誰敢去掘人家的墳?而盜墓者也不會掘如此貧窮的墳地。


  「北門的入口在沼澤下面。」玄胤與寧玥想到了一塊兒,建地宮的人真會做掩護。


  沼澤……寧玥已經五體投地了:「軒轅氏不愧是史上最強悍的皇朝,區區一處地宮就建得如此神秘,你發現沒?很多在外面搶都搶不到的東西,在地宮卻跟垃圾似的扔得滿處都是。」


  那些金銀珠寶,純度與質量,高得嚇人,寧玥做皇后的時候都沒用過那麼好的東西。


  玄胤聳肩:「金銀珠寶算什麼?我剛剛還看到龍晶了呢!」


  「你是說……黑曜石?平安符里的黑曜石?」寧玥詫異。千年黑曜石不是已經絕跡了嗎?


  玄胤用手比了個尺寸:「這麼大,一整塊鑿出來的,不下數百斤。」


  要是司空朔知道,他與玄胤搶得面紅耳赤的黑曜石,在地宮裡竟有那麼多,只怕得嘔血,想到那一幕,寧玥不厚道地笑了。


  玄胤玩世不恭地眯了眯眼:「你剛剛說軒轅氏?」


  「是,那座地宮是軒轅皇朝遺留下來的。」


  「你怎麼知道?」


  「麒麟,軒轅皇朝的國徽是麒麟。」


  「難怪柱子上、天花板上、椅子上全都刻著麒麟,原來是這個原因。」玄胤挑了挑眉,沒多少興趣,沒繼續追問了。


  想到了什麼,寧玥又問:「你沒動裡頭的東西吧?」


  玄胤掂了掂手裡的包袱:「拿了點兒龍晶和菩提子。」


  主要是拿菩提子,龍晶是順便,誰讓裝菩提子的盒子是龍晶做的呢。菩提子是靈物,直接用手拿會壞掉,必須保存在特殊的容器中,不得已,他才連盒子一塊兒拿了。


  寧玥第一反應不是問他拿這些東西做什麼,而是擔憂地問:「那你沒事吧?」


  「沒啊。」


  「沒觸動機關?」


  「那個房間沒有機關。」玄胤篤定地說,「那麼大的地宮,怎麼可能每個地方都設機關?」


  寧玥點頭:「說的也是。」


  不然呢?玄胤又不是軒轅後裔,怎麼可能動了人家東西還安然無恙地離開?


  斂起笑容,她小眉頭一皺,說道:「你這是運氣好,下次不許這麼胡鬧了!」


  玄胤勾唇一笑:「好。」


  反正也沒下次了,要的東西已經到手了,他要忙著跟玥玥造人,才沒功夫再去地宮「探險」!

  寧玥看著他眼底的壞笑,不知怎的,比從墳墓里出來還要頭皮發麻……


  ……


  眾人回了駐地,原本在洞穴門口等候情況的皇帝、宣王和黎族長也馬不停蹄地趕了過去,聽說了皇甫昕的遭遇后,眾人都趕到非常惋惜。雖然皇甫昕盜竊石鐘乳有罪,可罪不至死,落個屍首無存的下場也太慘烈了。


  宣王一度懷疑是西涼人對皇甫昕動了手腳,但在裡頭走了一圈的人都能夠證實,地宮中確實機關重重。這些進入地宮的人里除了黎族的勇士與玄家的影衛之外,還有南疆的血衛,他們也遭遇了不少機關,有一個血衛的腿都被毒箭給射穿了。


  況且,耿靈兒親口承認是自己把皇甫昕給撞下地縫的。


  據耿靈兒坦白,皇甫昕對地宮裡的東西起了貪念,一開始就想拿王座邊那個黃金麒麟口中的珠子,拿不下來才作罷,後面到了第二座宮殿,皇甫昕又看中了遍地的黃金,為阻止她拿,寧玥還跟她吵了一架。


  「後面……她不聽勸,還是拿了……然後就開始地震……地上突然裂開一條好大的縫……整個地面都在抖動,我沒站穩,才撞了她一下,我發誓我不是故意的……嗚嗚……」


  這種情況下,怎麼好去怪罪耿靈兒?她也沒料到會發生那樣的事,機關撕裂大地與天災無異,在天災面前,人力何其渺小?與其怪罪耿靈兒,不如怪罪一切的始作俑者皇甫昕。是她起了貪念,誆騙眾人去盜石鐘乳的;也是她不聽勸告,偷偷地拿地宮寶藏,引起機關地震的。死者為大,不好說她咎由自取,可至少,不能把她的死怪罪到旁人頭上。


  宣王去南疆皇后的氈房稟報了耿靈兒的事,南疆皇后反應如何,眾人不知,宣王也守口如瓶,只是自那日起,南疆皇后再沒出現在眾人的視線里,一直把自己關在氈房。


  ……


  「你們兩個,真是嚇死我了!」另一處氈房中,藺蘭芝抱著兩個失而復得的孩子,淚流滿面,「不許再去那麼危險的地方知道嗎?!」


  「知道啦,娘。」寧玥笑嘻嘻地說。


  藺蘭芝直起身,淚眼婆娑地看著嬉皮笑臉的她,氣得敲了敲她腦門兒:「還給我笑呢!知道她是去偷東西的,就該立刻走掉!幹嘛跟她一起偷?」


  寧玥滿面黑線,容麟,你又告狀!說好的守口如瓶呢?說好的一進去就塌方呢?


  容卿心疼妹妹,輕聲道:「娘,別怪玥兒了,是皇甫昕太狡詐,借著請吃東西的名義,把我們騙去洞穴的,之後,雖然知道是在偷東西,可她又誆騙玥兒,說那石鐘乳能治我的腿,玥兒這才留下去裝石鐘乳。」


  「那到底是有用沒用?」藺蘭芝哽咽著問。


  容卿搖頭:「不清楚。」


  寧玥握住容卿的手,認真說道:「先試試,只要有一線機會治好大哥,我都不會放棄。」


  看著兄妹感情這麼好,藺蘭芝講不出責備的話了,換做是她在場,恐怕也會義無反顧去偷,什麼道德、什麼仁義、什麼危險,跟至親相比,統統不重要。


  馬援笑著打了個圓場:「好啦好啦,別哭啦,孩子們不是沒事嗎?他們知道錯了,以後不會再這麼魯莽,是不是,玥兒?」


  給寧玥使了個眼色。


  寧玥心道,要是這石鐘乳真有效果,她還打算再鑽進洞穴找一次的……


  接收到父親甩來的眼色,她輕咳一聲,笑了笑:「嗯,以後我都會乖乖的!」


  「信你才怪!」藺蘭芝嗔了嗔她,又看向父子倆道,「都是你們,把她給寵壞了,膽子那麼大,壓都壓不住。」


  容卿寵溺地捏了捏妹妹的臉蛋:「我就喜歡這樣的,太膽小了不好玩兒。」


  藺蘭芝就想到了兒子小時候,總催著她說給我生個妹妹玩吧,果真生了一個,他果真玩得開心,藺蘭芝哭笑不得:「你們三個,就合起來欺負我吧!」


  馬援狗腿地說道:「我哪兒敢欺負你?我都是站在你這邊的!他們將來敢不孝敬你,看我不打斷他們的腿!」


  藺蘭芝瞪了他一眼!

  馬援悻悻地縮了縮脖子,生氣的也是你,不許我打他們的也是你,要我怎麼搞?

  藺蘭芝又問了兩個孩子的身體狀況,比預期中可觀的是,二人都沒怎麼受傷,寧玥因抱玄小櫻抱得太久,雙臂有些腫,歇息一段日子可以痊癒。


  「小胤呢?他有沒有事?」藺蘭芝關切地問。


  「沒什麼大礙。」那傢伙運氣好,一路上沒遭遇什麼機關,唯獨救她那一次,在地縫中攀爬了一會兒,手上有些創口,「手磨破了,已經擦了葯。」


  「這次真是多虧他們兄弟及時趕到。」藺蘭芝說著,又看向了容卿,「還有容麟,幸虧他在,你才沒事。」


  容卿沒有反駁。


  藺蘭芝撫摸著冰冷的臉,溫柔的問:「和好了吧?不會再難過了吧?」


  ……


  此時的容麟還不知道自己被蘭芝給惦記了,他穿著褻衣趴在床上,蓋了一層薄薄的毯子,這個天氣還有些發涼,他卻熱得直冒汗。


  紅玉打了帘子進來,手中拿著一瓶金創葯:「小少爺,奴婢給您擦藥吧。」


  容麟被巨石壓得太久,受了比較嚴重的內傷,只是他體質異於常人,沒表現出太大的虛弱;他背部腫得厲害,一些地方壓變了形,現在還沒恢復。


  容麟懶洋洋地趴著,面朝外,木訥地道:「不擦。」


  紅玉軟語道:「要擦的小少爺,您背上傷得太嚴重,大夫說,擦了才好得快。」


  「誰要好得快?」他漫不經心地哼了一聲。


  紅玉先是一怔,隨後盈盈地笑了:「又說氣話了不是?小少爺放心,這葯不疼的,奴婢輕點擦。」


  「不要。」容麟撇過了臉,望向裡邊。


  「小少爺,聽話,夫人很擔心您的傷勢。」


  「不擦。」容麟倔強地說。


  「哎,這……」紅玉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怎麼說都是她的主子,總不能強行掀開他衣裳吧,他那神力,一根手指頭就捏死她了。


  紅玉焦頭爛額之際,容卿推著輪椅進來了。


  之前的輪椅在洞穴里弄沒了,這是備用的,輪子很新,泛著銀光,犀利而刺眼。


  紅玉垂眸,行了一禮:「大少爺。」


  「你下去吧。」容卿道。


  「是。」紅玉放下金創葯,退出了氈房。


  容卿推著輪椅來到床邊。


  容卿立馬轉過臉來,沖他咧唇一笑:「回來啦?蘭芝沒罵你吧?」


  「又給我娘告狀。」容卿淡淡地說。


  容麟癟了癟嘴兒:「蘭芝問我,我當然不能撒謊了……」原本按照計劃,要告訴蘭芝,他們一進洞穴就發生了地震,屬於不可避免的災禍,可蘭芝一哭,他就心軟了,說其實都打算離開了,皇甫昕說石鐘乳能治容卿的腿,他們才沒及時走掉。


  見容卿黑著臉,他扯了扯容卿的袖子,「我必須討好蘭芝的,萬一她不喜歡我的話,我還怎麼跟你在一起?」


  「誰要跟你在一起?」


  容麟嘀咕道:「都許我喊妹妹了……」


  「容麟!」容卿低叱。


  容麟吐了吐舌頭。


  容卿看了他一眼,輕輕嘆了口氣:「我給你擦藥。」


  容麟眼睛一亮,小爪子一撐,朝床邊挪了挪。


  「擦完,你回自己的氈房。」


  容麟黑了臉。


  ……


  這邊,寧玥也回了自己氈房,冬梅拿了金創葯來給她塗胳膊,看著原本纖細的胳膊腫得跟小腿似的,冬梅一陣難受:「她為著郭玉的事,還在記恨您呢,幹嘛對她那麼好?」


  「一個孩子罷了。」總不能因為跟郭玉的齟齬,就對玄小櫻棄之不顧,她還沒冷血到那種地步。


  冬梅給寧玥擦藥,寧玥疼得倒抽涼氣,抱的時候只覺得酸,後面是麻,完全沒料到全部都腫了,也許在死亡面前,再多的傷痛都不值一提,然而一旦平安,疼痛便會百倍地席捲而來。


  「輕點輕點!噝——」


  冬梅賭氣地說道:「該重點才是!以後您就知道不能這麼糟踐自個兒的身子了!」


  玄昭走到氈房外,恰好聽到冬梅的一句抱怨,面色微赫,糾結了半晌才啟聲道:「四弟妹,你在嗎?」


  「是三哥啊,我在。」


  氈房裡,傳來寧玥平靜的聲音。


  玄昭捏了捏手裡的藥瓶,輕咳一聲道:「那個……我這兒有些御用的金創葯,郭姨母給的,你……你拿去用。」


  帘子被掀開,寧玥微笑著走了出來。


  玄昭愣在那裡。


  寧玥伸出手:「不是要給我葯嗎?」


  「呃……啊!是!是的!要給你葯的!」玄昭手足無措。


  真是個彆扭的大男孩兒,不就是從前冷落了她幾天嗎?以為她會一直放在心上?寧玥拿過葯,笑了笑:「多謝三哥。」


  玄昭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道:「那個……謝謝你照顧妹妹,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逃了。


  寧玥笑著搖了搖頭,拿著金創葯回了氈房。


  ……


  玄小櫻失而復得,中山王很高興,表揚了兄弟幾個和寧玥,能在如此危機的關頭做出正確的決斷配合,絕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他看向了玄煜手掌上的紗布:「大夫怎麼說?」


  這是玄胤掉下去的瞬間,為搶救玄胤和寧玥,也為了穩住四個人的重量,生生在石頭上摳破的,肉全都翻開了,露出指節的白骨,大夫給包紮時都不忍心去看。


  玄煜淡淡說道:「無礙,過幾天就好。」


  玄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中山王點頭,這一趟雖然驚險,可收穫了兄弟情誼,還是收穫不小。


  「老三呢?」他問。


  玄煜道:「給四弟妹送葯去了。」


  中山王滿意地點了點頭,至此,這些小兔崽子總算徹底放下對四房的芥蒂了,都是一家人,都是最優秀的玄姓子弟,合該齊心才對。


  想到了什麼,他又問:「皇甫昕真的是被耿靈兒撞下去的?」不是被你們殺的?為什麼有種錯覺?這事兒跟他幾個兒子脫不了干係?


  玄胤沒吭聲,大爺似的往椅背上一靠。


  玄煜面不改色地說道:「是真的,我們都看到了。」


  中山王陷入了沉默。


  這一次的地宮之行所帶來的影響是巨大的,積極的影響是玄家的孩子們再次抱成了團,深遠的影響是黎族感激玄家兄弟找到了兩處進入地宮的入口,作為答謝,他們願意成為玄家的盟友。


  是玄家的,不是西涼的。


  別看黎族只是一個部落,但作為軒轅氏的守護者,他們有他們的厲害之處。


  他們還承諾,必要時候,會允許玄家借用地宮的東西。


  這代表什麼?代表玄家日後若是策反,至少軍費上是絕對不用發愁了。


  然而中山王明白,黎族的結盟是一柄雙刃劍,用好了,能揮刀斬敵;用不好,可能會傷了自己。


  另外還有一件值得深思的事——為營救掉入地宮的人,西涼與南疆都暴露了各自攜帶的秘密武器,和談的誠意不攻自破,雙方都做好了一言不合就開打的準備。


  可是地宮的事,很有可能會扭轉這一趨勢。


  玄家收穫了一個盟友。


  南疆失去了一個公主。


  西涼皇帝什麼都沒得到。


  怎麼看……都覺得玄家會遭到一定的排擠。


  「和談應該是有望了。」中山王似笑非笑。


  ……


  氈房中,皇帝也在思索著地宮的事,面色有些凝重,儘管寧玥與容卿獲救,他十分地高興,可玄家立下如此大的功勞,連素來不與外界牽扯的黎族都成了他們的朋友——


  他喝了一口茶:「愛卿,你怎麼看?」


  司空朔拿著一根羽毛,輕輕逗弄著鳥籠里的金絲雀,道:「養虎為患。」


  皇帝自嘲一笑:「玄家這回是徹底功高蓋主了,再加上一個冰雪聰明的愛卿你,朕這把龍椅,坐得可真不穩當啊!」


  司空朔戳疼了金絲雀,金絲雀撲哧著翅膀在鳥籠里上竄下跳,司空朔彷彿被逗樂了,眼底閃動起盈盈的笑意:「臣,孤家寡人一個,百年之後,化作一捧塵土,這一脈,也就算斷了,皇帝何須忌憚臣?」


  「說的也是。」皇帝挑了挑眉,端起茶杯。


  司空朔又道:「皇上您忌憚的也不是中山王,而是他那一個比一個優秀的兒子,臣聽聞,就連那個六歲的小女童都冷靜聰慧得很,皇室公主都比不上她。」


  那孩子是的,不哭不鬧,冷靜沉穩,雖是個瘸子,可通身的氣度比公主還高貴。至於玄家的四個兒子,除玄昭是個火炮,其餘三人,的確一個比一個優秀。等他們到了而立之年……玄家在他們手中會發展得比現在還可怕。


  現在的玄家已經讓皇帝很吃力了,再好一些會是什麼樣,皇帝幾乎不敢想。


  「朕也生了四個兒子,卻一個比一個窩囊!朕這會兒壓得住中山王,但朕的兒子呢?朕羽化登仙后,玄家的兒子只怕要把朕的兒子啃得骨頭都不剩。」皇帝說起這些,並沒表現出太大的怒火,而是感覺很無力。他不怪玄家強大,他當初,也是因為足夠強大,才奪了劉氏的江山,天下,本就能者得之。他只是不甘心,自己一輩子算計,難道還換不來一個王家的千秋萬代?


  「皇上,您也無需憂心,太子年少,多多輔佐,假以時日,必能堪當重任。當務之急,是解決眼前的難題,這次和談,皇上是想和還是不想和?」司空朔說道。


  皇帝慢悠悠地放下了杯子,「原本挺搖擺不定的,但現在,朕決定和。」


  ……


  藺蘭芝去容麟的氈房拿幾套換洗衣裳,守門的侍衛早得了大帥吩咐,馬家所有人都能自由出入,是以,恭恭敬敬地將她迎了進去。


  藺蘭芝挑了幾套,用籃子裝好,回往容卿的氈房,走到一半時,幾個黎族的孩子嬉鬧著經過,撞翻了她的籃子。


  孩子們很抱歉,怯生生地站在那裡等她發落。


  她笑了笑:「沒事,你們去玩吧。」


  孩子們笑嘻嘻地拋開了。


  藺蘭芝蹲下身,去撿掉落在地的衣裳,突然,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幫著她撿了起來。


  她抬眸一看:「你是……」


  青衣男子友好一笑:「夫人不記得在下了么?剛到黎族的第一晚,在下不小心衝撞了夫人呢。」


  是的了,是有這麼回事,不過與他所說的相反,是她撞到了他,恰好也是從容麟的帳篷出來。藺蘭芝四下看了看:「你住附近嗎?」


  青衣男子用摺扇指了指:「看見那個氈房嗎?我住那邊。」


  從容麟的氈房往東,第四個,這是南疆的範圍,這麼說,對方的確是南疆人了,而且能與容麟住這麼近,想來是有些身份的。


  藺蘭芝拾起衣裳,站起身,與對方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多謝,我還有事,先走了。」


  青衣男子溫暖地笑了笑:「我有預感,我跟夫人還會再見面的。」


  藺蘭芝尷尬地摸了摸臉,這孩子也就比容麟大三兩歲吧,怎麼說的話這麼輕佻?好像故意與她扯不清似的,不管怎樣,離他越遠越好就是了。她就不信,回了西涼,他還能陰魂不散?


  大新朝二年,二月十六,南疆與西涼通過密切地談判與商討,擬定了和平友好協議,協議的主要內容如下——


  南疆撤回讓西涼交出皇甫珊的要求,無條件歸還臨淄、冀州與遼城。


  西涼交出皇甫燕,獻上十萬兩黃金,作為回報,南疆贈送西涼一座玉礦的永久開採權。


  為更好地鞏固雙邊關係,南疆將與西涼結為秦晉之好,由南疆恭王迎娶德慶公主為妻。


  德慶公主是史皇后的女兒,曾與藺乘風口頭定下婚約,后藺乘風悔婚,馬謹嚴頂上,奈何馬謹嚴又暴露了斷袖之癖,被德慶公主狠狠地厭棄。


  這是德慶公主第三次訂婚,對象是由南疆皇后新冊封的異姓王,據說是耿家的孩子。


  玄家人聽到這個婚訊,並不感到多麼詫異,他們得到了黎族,皇帝心中忌憚,勢必要找個更厲害的盟友,沒誰比南疆更合適了。


  所以,哪怕南疆那邊明明有未婚皇子,卻還是派了個臣子結親,皇帝也不得不忍下這口氣,答應了他們的提親。


  小李子呈上藥碗,笑眯眯地道:「有了南疆這座靠山,玄家就不足為懼了。」


  「那靠山是皇上的,又不是本座的。」司空朔接過葯碗。


  「你拿捏住了皇上,皇上的一切不就都是您的了嗎?」小李子諂媚地說,心裡卻明白皇帝不是那麼好拿捏的,能在主公與玄家之間周旋,皇帝也是個高人。但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沒事多誇誇主公,終歸是沒錯的。


  司空朔冷笑一聲:「別高興得太早。」


  小李子一怔,難道會有變數?


  司空朔吹了吹髮燙的葯:「後面還有更高興的。」


  ……


  「啊——疼!疼死了——」一家人都準備啟程回京了,玄小櫻突然疼得在床上打滾。


  「怎麼還在疼?」中山王心疼地將女兒抱進了懷裡,自從地宮歸來后,女兒的腿就時不時疼一下,起先因為是摔下地宮時傷到了,後面大夫給看了又說並無大礙,估計過幾日便好,哪知這都十多天了,反而疼得越發厲害,「快叫大夫!」


  玄昭去請了大夫,玄煜則去請了皇帝的太醫。


  二人都沒看出什麼問題。


  黎族的大夫道:「筋骨都是好的,許是肌肉拉傷了吧。」


  太醫搖頭:「肌肉拉傷是前幾天疼得厲害,後面會慢慢減輕,她癥狀相反。」


  「是不是抽筋?小孩子很容易抽筋的,尤其半夜!」黎族的大夫又說。


  太醫若有所思地按了按玄小櫻的腿:「疼多久了?」


  中山王道:「一刻鐘了。」


  「應該不是抽筋。」太醫嘆了口氣,「臣沒有法子,王爺另請高明吧。」


  玄胤與寧玥相互看了一眼,寧玥道:「我去問問我大哥吧。」


  須臾,寧玥推著容卿進了氈房。


  容麟在門口,不爽地哼哼,說好的三不治呢?玄家想找你看病,先派人打贏老子啊!

  容卿凝了凝眸,回頭,看向了容麟。


  容麟心肝兒一顫,險些摔倒,連忙斂起面上的不忿,咧開唇角,露出一口小白牙。


  容卿給玄小櫻把了脈,又捏了捏她的瘸腿,疼的是這一條,另外一條腿沒事。


  「她從什麼時候開始疼的?」他問。


  中山王道:「從地宮回來的第二天夜裡就開始疼了,當時不厲害。」


  「一直在疼?還是時不時的?」容卿追問。


  「時不時的,而且疼得不算厲害,今天卻不知怎的,疼得眼淚都出來了。」中山王心疼地說。


  容卿轉頭看向寧玥:「她在地宮裡吃什麼了?」


  寧玥想了想:「沒吃什麼,就喝了些石鐘乳和水。」


  容卿沉吟,片刻后,說道:「把石鐘乳拿一瓶過來。」


  他雖沒有回頭,可容麟明白他是對自己說的,容麟忙回了氈房,取來一小瓶石鐘乳。


  「給王爺吧。」容卿雲淡風輕地說,「每日晨起一次,一次半勺,半月後,見效果。」


  ……


  午飯過後,眾人啟程返回自己的國家。


  南疆先行,南疆皇后始終坐在馬車裡,連個正臉都沒給眾人,寧玥咂了咂嘴,傳聞中的南疆權后啊,她居然待了半個月都沒見到對方的廬山真面目!看來自己還很渺小,連見皇后的資格都沒有。


  皇甫燕與玄胤道別:「你真的不跟我回南疆嗎?皇爺爺很想見你。」


  玄胤不屑地冷笑一聲:「他那麼多兒子孫子,何必惦記我一個外孫?」


  「公主殿下,馬上就要出發了!」不遠處,一名太監恭敬地提醒。


  「我知道了。」皇甫燕點了點頭,壓低音量,對玄胤道,「外公年事已高,恐時日無多,希望你能在他有生之年與他見上一面。」


  「干我屁事?」玄胤頭也不回地上了玄家的馬車。


  寧玥笑著走了過來,將一個食盒遞到皇甫燕手中:「我娘親手做的桂花糕,路上填填肚子。」


  「多謝。」皇甫燕接過了食盒,「你娘……不認識我吧?」


  「你是想問,我娘知不知道你是玄胤的表妹?」


  皇甫燕點頭:「嗯。」


  「她不知道,我沒跟她說玄胤的身世。」


  「容卿和容麟呢?」皇甫燕又問。


  寧玥搖頭:「他們也不知道,玄家也是。」玄胤不肯接受南疆皇室的身份,所以一直沒告訴過別人,西涼這邊,知情的只有司空朔和郭況。頓了頓,寧玥又道,「南疆那邊,我必須提醒你一下,夙火知道玄胤的身世,他當初殺了瞿老,應該就是因為瞿老認出了玄胤。你妹妹在城樓被夙火射了一箭,我猜,也是因為你妹妹身上帶著蘭貞的畫像,他不想玄胤與你父王相認……夙火已經快死了,不足為懼,不過……不知南疆那邊,還有多少人知道玄胤的身世?」


  「我皇爺爺已經知道了,至於其他人——」皇甫燕說著,望了望宣王與南疆皇后的馬車,「宣王肯定不知,皇后……我不確定。」


  那個女人,她看不透!

  寧玥無所謂地笑了笑:「沒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算那位知道了也沒什麼,剛死了個女兒,她還沒心情折騰。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回南疆嗎?」


  「嗯。」皇甫燕緊了緊提著食盒的手,「我先回南疆,向我皇爺爺復命,然後去找妹妹。」


  有這麼一個姐姐,著實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寧玥道:「祝你好運。」


  「多謝。」皇甫燕與寧玥擦肩而過,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照顧好玄胤。」


  寧玥笑著點頭:「我會的,他是我丈夫。」


  皇甫燕朝前走去。


  寧玥叫住了她:「也要多謝你。」


  她停下腳步:「謝我什麼?」


  「謝你拒絕了司空朔。」


  「你都知道了?」皇甫燕有一絲詫異。


  「我猜的。」太了解司空朔,所以明白司空朔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要挾皇甫燕的機會,或是幫皇甫燕得到玄胤,或是幫皇甫燕找到妹妹,或許兩個一起。


  心思被說穿,皇甫燕卻並不感到尷尬,坦然而自嘲地說道:「我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


  「我直覺更好。」寧玥淡淡地笑。


  皇甫燕苦澀一笑,不再言語,轉身上了馬車。


  心口酸酸澀澀的,這種感覺,幸虧從很小的時候開始,便已經開始嘗試了,所以她很習慣。她喜歡的東西,從來不會過分地爭取,因為她要讓著妹妹;長大后,更是不能做她自己,因為她要輔佐父王;到現在,她也不能追逐自己的感情。有太多事,比她的幸福更重要。


  黎族長送別中山王。


  中山王客氣地說道:「沒了靈泉,你們今後打算怎麼辦?」


  「雖然沒了靈泉,但我們有地宮,我們會守著地宮,等主人歸來。」黎族長虔誠地說。


  「主人?」中山王狐疑地問。


  黎奧大叔笑眯眯地道:「是呀!地宮出現,意識著軒轅一族的後裔也出現了,我們會等他,等不到,就去找他,他會秉承神明的旨意,繼續保佑我們。」


  中山王對那個古老而強大的氏族還是存了一絲敬畏的,點頭道:「有需要本王的地方,請一定聯繫本王。」


  黎族長正色道:「我們會的!同樣,玄家若是有難,我們黎族願意傾巢出動,助玄家一臂之力!」


  眾人各自上了馬車。


  馬援扶著妻子,小心翼翼的,生怕妻子磕到碰到。他這股妻奴勁兒,把藺蘭芝都給逗笑了:「你說你年輕時怎麼不這麼對我好?」


  馬援乾笑了兩聲,給藺蘭芝剝了一個柚子:「我那會兒不是混嗎?不懂事,你別揭我老底了,以後我都疼你,比疼玥玥和卿兒還疼你!」他說著,在她緋紅的臉上親了一口。


  藺蘭芝嚇得喲,險些把柚子給摔出去了:「你……一把年紀了,怎生如此不自重?」


  「說的好像我們沒幹過更那個那個的事似的,卿兒怎麼來的?玥兒怎麼來的?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呀?」馬援癟嘴兒。


  「你……你跟誰學的葷話?」藺蘭芝的臉都氣紅了,怕他再說出更多的,拿起一片柚子塞進了他嘴裡。


  馬援被酸得眼淚直冒:「娘呀!這……這太難吃了!」


  這次買的不是蜜柚,略酸一些,藺蘭芝吃著卻正好。


  ……


  「好了沒呀?別看了!都上車了!玄胤上了,玥兒上了,爹娘也上了!」容麟放下帘子,強行將容卿挪到了座榻中央,讓他離窗戶遠點。


  容卿睨了他一眼:「爹娘?不許亂叫!那是你爺爺和奶奶。」


  容麟吹了聲口哨,兩眼望天,不聽不聽就不聽。


  容卿無可奈何地扶額:「不回南疆了?」


  容麟壞壞一笑,從懷中拿出一個小冊子:「我可是南疆的友好和平大使,前去替恭王與德慶公主操辦婚事的!」想趕他走?沒這麼容易!他這回說什麼都必須賴在馬家,賴到把某人拿下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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