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91】餵飽她,抓捕
月朗星稀。
再過三日便進入寒冬臘月,嚴寒的天氣過早地侵襲了京城,一陣冷風吹過,捧著暖爐都不覺得暖和。
王妃緊了緊身上的氅衣。
馬車停穩后,她緩緩地走了下來。
以為車內已經夠冷,到了外頭才發現自己如墜冰窖。
脊背蔓過一股森寒,想掉頭回府,可看了一眼手中的契紙,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士兵攔住了她的去路:「站住!這是軍營,外人不得闖入!」
王妃不怒自威地說道:「我是中山王妃,你去通報王爺一聲,就說我有事找他。」
士兵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不怪他多心,實在是他沒見過真正的王妃,而且玄家大營不準女人進入幾乎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一時間,他對這個敢叫囂著要見王爺的人有些疑惑。
但他還是叫來一個士兵去了。
中山王正為南疆與西涼的戰事焦頭爛額,突然聽到人稟報,說王妃來了,登時濃眉一蹙!
軍營可不是女人該來的地方,王妃嫁給他這麼多年,不該連這麼淺顯的道理都不懂,又不是寧玥那麼小的孩子。
但轉念一想,正是因為王妃明白這個道理卻依然找上門來,怕是王府出了什麼要緊的事。
他放下手頭的公務,去外面見了王妃。
寧玥那一巴掌儘管用盡全力,卻因身子太虛的緣故落在臉上其實並不算嚴重,半日功夫,恢復得差不多了。加上夜色的遮掩,基本上看不出異樣。
王妃捏緊手中的契紙,忍住發火的衝動,很有涵養地露出一抹微笑來:「王爺。」
中山王嗯了一聲,問她道:「這麼晚了來找我,是不是有什麼事?」
「能進去說嗎?」王妃垂眸,緊了緊氅衣,「太冷了。」
她聲音都在顫抖。
中山王看看漆黑的馬車,又看看在寒風中瑟縮的她,嘆了口氣:「進來吧。」
這是王妃第一次踏足玄家大營,只覺空氣中充斥著一股異常莊嚴肅穆的氣息,寒風吹在操場上,空無一人,卻能感到一種軍魂的力量在心頭震蕩。
她突然卻步。
中山王轉過身,雙手負在身後,問道:「怎麼了?」
她回神,笑了笑:「沒、沒什麼。」
是真的沒什麼!不就是問問契紙的事嗎?又不是她在撒謊,她有什麼可心虛的?
進了營帳,中山王屏退士兵,眸光沉沉地看向王妃道:「說吧,什麼事?」
王妃深深地吸了口氣,壓下一切不理智的衝動,優雅地揚起下巴,道:「我來,是想問問王爺玉台山煤礦的事。昭兒與孫瑤的孩子再過幾月便要出生了,如果可以……」
言及此處,她頓住,期待地看向中山王。
中山王濃眉緊蹙道:「郭玉,你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到軍營,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
「王爺覺得這個不重要嗎?」她忍住火氣,盡量優雅地問。
「幾座礦山,跟邊關的戰事相比,當然不重要!」中山王毫不客氣地說。
王妃一整天都在受別人的氣,到了丈夫這邊,又被丈夫擺出一副不屑一顧的神色,饒是休養再好,也漸漸有些忍不住了。
「王爺,我知道您日理萬機,所以我不打算佔用您太長時間,一句話的事兒,應該不算太難為您。」她正色說。
中山王眉頭蹙得更緊:「郭玉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記得王爺曾經跟我說,說把玉台山的兩座煤礦拿去打點關係了,我那時還在想,王爺要打點的對象一定非常重要,才會把全西涼最富庶的煤礦給了地方。但我我不明白,王爺送出去的東西,為什麼會到了小胤的手上?」王妃說著,把契紙放到了桌上。
除兩座煤礦的契紙外,還有一座金礦的。
中山王的眼底閃過一瞬的尷尬,但很快,又被濃濃的羞惱所取代:「本王做什麼不需要向你解釋!這些東西,是本王送給小胤的,你最好拿去還給他!」
「說的好像我要貪了它們似的!我堂堂郭家嫡長女,會貪一些礦產?」王妃眸光微暗地說道,「還有,王爺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做事不需要向我解釋?我是王府主母,王府的一切都由我在打點,資產莫名其妙地去了我不知道的地方,我當然有權力過問!」
「你倒是硬氣了。」中山王心情不好,不想跟她扯。
皇帝一頂帽子扣在玄煜頭上,說玄煜臨陣脫逃,非得解決了南疆戰事才能將功折罪。這件事,還沒完全落下帷幕,他時刻都得備戰。這個節骨眼兒上,郭玉為幾座礦山跑來質問他,簡直是撞在了槍口上!
王妃能感覺到中山王生氣了,可那又怎樣?她也很生氣呀!
她白天在馬家受了那麼大的委屈,半路又被一個風老頭子堵在車裡威逼利誘,已經快崩潰了,偏偏回到家又發現丈夫對自己撒了謊!
「王爺!你為什麼要騙我?難道你覺得,我不會允許你給小胤這麼多東西嗎?你對小胤的好,非得背著我來嗎?還是你自己也覺得這種做法太偏心了,根本講不出口?」
沒有哪個男人喜歡被妻子如此質問,尤其這男人還是西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中山王。
哪怕他曾經真的覺得自己的做法太偏心了,這一刻,也不會承認了。
他冷冷地看向了王妃:「郭玉,做好你份內的事就夠了!本王不是你的下人,不需要事事徵得你同意!更不需要什麼都向你稟報?」
「我是在計較王爺未經我允許就把資產給了小胤嗎?我只是想問問王爺為什麼會撒謊?」她話里隱約帶了哭腔,不知是委屈的,還是被氣的。
中山王看著她眼底的淚水,壓下了幾分怒火:「又不是多大的事,別老揪著不放!該給玄煜、玄彬和玄昭的,我一樣不會少!這次是小胤立了功,我才獎勵他一下。」
一次性就給了這麼多,玄煜從北域凱旋時怎麼不見你獎勵什麼?
王妃覺得王爺沒對自己說實話,最氣憤的事莫過於此了,明明謊言都被拆穿了,卻還是死咬著不鬆口,讓人又氣又無可奈何。
算了,她知道答案就夠了,他承不承認沒多大關係了。
不就是一口氣嗎?
她忍!
「王爺。」
「你還有什麼事?」中山王有些不耐煩了。
王妃心裡冷笑,不知怎的,想起了許多年前,與蘭貞在北城的日子。
產婆告訴王爺小胤不是蘭貞的頭胎后,王爺氣得差點殺了蘭貞,但他忍住了。用他自己的話說,他要日日夜夜地折磨她,折磨到她後悔招惹他為止。可不論他怎麼折磨,蘭貞始終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弄得他跳腳不已。
有一次,他實在是想不到什麼折磨蘭貞的法子了,便將小胤藏了起來,誆騙蘭貞說小胤被人偷走了。
那是蘭貞第一次對他發火,特別、特別大的火。
蘭貞把他屋子裡的東西全都摔爛了,把他的臉也抓破了,還罵他是沒用的東西,連自己兒子都保護不好。
那是蘭貞失寵后,在他屋子裡呆的最久的一次。
可不論蘭貞怎麼罵他、怎麼打他、怎麼冤枉他,他的臉上都沒出現一絲一毫的不耐煩。
他跟蘭貞在屋子裡激烈的爭吵。
從小胤出事究竟是誰的責任,吵到小胤最近又打了哪些人,然後又吵到他們各自都看對方的那些地方不順眼……一直吵到嗓子都啞了,蘭貞咳血,他才把小胤抱了出來。
自那以後,他隔三差五找蘭貞吵一架,每次都把蘭貞氣哭了才罷休。
曾經她以為那是一種極度厭惡的表現,而今一回想,恐怕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
一如她屁顛屁顛地來找他,真的只是為了質問一些自己早已知道答案的東西嗎?不,她只是想借著吵架的機會跟他說說話罷了。
而他……卻連這樣的機會都吝嗇於給她。
「王爺,您知道蘭貞的父親是誰嗎?」
中山王煩躁地問:「你為什麼每次都能提到她?說了不要再跟我提這個女人!」
「王爺,如果蘭貞沒有死,你會娶她嗎?」
「我沒功夫陪你在這兒胡思亂想,你回府吧!」中山王冷冷地說完,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該死的郭玉,還敢在他面前提那個女人!
他再不走,只怕要忍不住動手打人了!
王妃心寒地離開了軍營,冷風吹乾了眼角的淚水,也吹散了心底最後一絲猶豫……
……
馬家後門外的一輛馬車上,玄胤見到了黑衣首領。他看了看對方右掌的疤痕,道:「你的手怎麼了?」
「被那個人砍了一刀,當時他要殺容卿,我擋了一下。」黑衣首領如實答道。
「那個人?誰?」玄胤問。
「是一個黑袍老者。」
「夙火。」玄胤想也不想地給出了答案,冷笑一聲,道,「那老狐狸真是無惡不作,想來上次殺害瞿老的兇手也是他!他是不是瘋了?一會兒殺人嫁禍我,一會兒暗殺容卿,明明我們兩個都跟他無冤無仇。」
夙火殺容卿大概是怕容卿在南疆皇後面前專寵,搶了他的地位,但為什麼要嫁禍胤郡王呢?黑衣首領想不通。
這一點,玄胤也想不通。
要說是瞿老得罪夙火了,才被夙火幹掉,而他那晚恰好闖營救玄彬,所以成了夙火的替罪羊,倒也不是說不通。
但他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郡王,要屬下去調查一下嗎?」黑衣首領問。
玄胤擺手:「這個可以先放一放,管他為什麼陷害我,反正這筆帳,我記下了,等哪一天找他討回來便是!當務之急是查出他的下落,我需要他手中的菩提子。」
「上次那伙黑袍殺手追殺容卿,追殺到遼城便撤兵了,想來是還是不願意被西涼的官府發現,屬下先派人去南疆看看,看夙火是不是回皇宮了。」黑衣首領分析道。
玄胤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他既是要剷除容卿,應該就沒這麼容易放棄,大部隊是撤兵了……是障眼法也說不定,你留幾個人在京城搜一搜。」
「郡王是懷疑夙火來京城了?」那夙火的膽子也太大了!
「先找吧,京城,南疆,還有路上,都找!」
「是!」
黑衣首領退下了。
他走後沒多久,玄胤叫來冬八:「再有三天便是我祖父的忌日,你去買些紙錢和香燭。」
「好。」
冬八馬不停蹄地去了香燭鋪子,讓老闆把店子里最貴最好的紙錢香燭各來意粉。
老闆包好了遞給他道:「一共是五十兩。」
冬八付了錢,擰著東西準備離開,與一個小太監撞了個正著。
「喲,是冬小爺,這麼巧,你也來買紙錢?」小李子笑盈盈地說。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冬八總覺得小李子很娘,說話兒一股胭脂氣,嘴角抽了抽,道:「是啊,給我家老王爺買些紙錢和香燭,你呢?」
小李子笑道:「我也是啊,再過三天就是我家夫人的忌日,大人讓我給夫人買些東西。」
他口中的夫人自然不是劉婉玉,而是司空朔的親生母親。
真是巧呢,司空夫人的忌日與老王爺的忌日是同一天。
那天,也是蘭貞夫人離家出走的日子。
冬八問:「司空夫人是哪一年過世的呀?」不會也剛好跟他們老王爺同一年吧?
小李子笑笑,沒有說話。
冬八撓撓頭:「我唐突了。」
這種問題怎麼能隨便問呢?不是在提起人家的傷心事嗎?
不過,想想他家少爺與司空朔的巧合貌似還挺多的,都是庶子,都沒了娘親,而且娘親都是在十二月初一出的事。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司空朔的娘親是死掉了,但蘭貞夫人只是走掉了。
他始終相信,有一天,蘭貞夫人會回來的。
……
玄胤站在棠梨院門口,深呼吸,處理了一下情緒,精神奕奕地走了進去。
那個磨人的小妖精,先前把他撩撥險些瘋了,卻還沒做到一半便體力不支地喊累,看著她那虛弱的小模樣,他怕把她給弄壞了,生生退出、又生生憋了一個時辰才把邪火給憋下去。
休息了一個時辰,想來精神好些了,可以將沒做完的事做完了。
他唇角一勾,回了房。
人不在。
肯定又是去了容卿那邊。
玄胤走到容卿門口,果然看見那個磨人的小妖精。
小妖精還沒發現他,正認真地和容麟下著棋。燭火透過八角琉璃燈,投射在她白皙的臉上,落下一層淡淡的霞光,霎是迷人可愛。
容卿坐在她身旁,端著胡蘿蔔菠菜肉泥,一勺一勺地喂她。
她吃的很香,偶爾用粉紅的小舌尖舔舔唇角,說不出的俏皮。
自打搬來棠梨院后,這對兄妹的日常就變成了一個喂喂喂、一個吃吃吃,容卿一閑下來就往寧玥嘴裡喂東西,照這麼下去,不出半年,他的小玥玥就要變成青青那樣的小胖子了。
玄胤走進去,毫不避諱地俯下身,親了親寧玥的鬢角:「還以為你在睡覺呢,又跑出來玩兒。」
容卿眯了眯眼,刀子般的眸光射向玄胤。
玄胤卻沖他挑釁一笑,在他恨不得吃了他的眼神里把他的小東西抱走了。
寧玥回眸一笑:「大哥,容麟,我明天再來找你們。」
容卿吃味兒地捏彎了手裡的鐵勺子,還沒把妹妹餵飽,那傢伙就把妹妹給抱走了!
少年使壞地笑:「哈哈,容卿,妹妹被人拐跑啦,啦啦啦啦啦~」
……
玄胤將寧玥抱回了房,給寧玥洗漱了一番,自己也去洗澡,等洗完出來時就發現她已經像只小懶貓似的睡著了。
她最近特別嗜睡,容卿說是身子太虛弱的緣故。
他不敢吵醒她,雖然很想壓著她繼續先前的事。
他湊夠去,含住了她嬌嫩的唇瓣,還有薄荷水的味道,清新而清甜。
他溫柔地吸允著,像吸食花蜜一般,像把她的津甜全都卷進嘴裡。
寧玥輕輕地「唔」了一聲。
輕輕柔柔的,帶點迷糊的娃娃音,特別好聽。
也特別勾人。
他加深了彼此的吻,大掌扣上她纖腰,細細地揉撫。
因為知道她的身子不宜承歡,所以沒想過做更多,哪知她不安分的小爪子調皮地在他身上煽風點火了起來。
他先是一怔,隨後看著她睡得流口水的小熊樣,輕輕笑出了聲:「知道我是誰嗎,就亂摸?小色貓!」
……
少年洗完澡,光著膀子走出了浴室。
容卿回頭看了他一眼,道:「穿衣服。」
「熱!」
因容卿怕冷,屋子裡燒了地龍,且溫度特別高,對他這種陽氣太重的人來說,跟夏天差不多了。
他鑽進被子,從身後抱住了容卿,火熱的胸膛貼上那冰涼的脊背,他舒適地呵了口氣:「容卿,你真涼快。」
容卿的眸光動了動,道:「妞妞他們可能要在定縣過年,明天把她的屋子收出來給你住。」
「不要,我要跟你睡。」
「哪有這麼大了還跟大人一起睡的?」
「大人?」少年癟了癟嘴兒,「我現在都比你長了好么?我才是大人!」
容卿沒理他。
少年又道:「容卿,蘭芝說你以前訂過娃娃親耶,你還記得嗎?」
「不記得。」
「好像是并州的一戶人家,她娘跟蘭芝是手帕交,你們兩個同歲,她們便給你們定下親事了。可是後面你『死』了,親事便作罷了。」少年看著他,「你說,要是他們知道你回來了,會不會再讓你們兩個成親呀?」
「我二十四了容麟,你覺得哪個姑娘到了這個歲數還在待字閨中?」容卿反問。
「說的也是。」少年嘿嘿地笑了。
寒風中,王妃的馬車抵達城西山腳的一處農舍。
農舍的窗戶透著燭光,有一道男子的身影投射在窗紙上。
王妃定了定神,腳步頓住。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這裡,她明明拒絕了他的提議,但一想到王爺對蘭貞的感情,她又好不甘心!
再過幾天便是老王爺的忌日,也是蘭貞「離家出走」的日子,如果他知道了真相,會怎麼懲罰玄煜,她不敢想。
玄煜瞞了他十七年,他誤會了蘭貞十七年,冷落了玄胤十七年。
而縱然在冷落中,他還是給了玄胤那麼好的東西,如果不冷落了,是不是最寶貴的世子之位也要奪了送給玄胤?
她自己受委屈就算了,但誰都別想動她兒子!
咚咚咚!
她敲響了房門。
「進來。」
依舊是那低沉冷靜的聲音。
王妃推門而入,掃了一眼簡潔乾淨的房間,在夙火對面坐下。
桌上放著一壺清茶,兩個杯子,夙火的杯子已經斟滿了茶水,而另一個空著。
王妃的心中又猶豫了一下,或許不該這樣的,她是西涼王妃,再想維護自己的兒子,也不該與南疆人做交易。
她站起身:「不知道你有客人來,改天吧,我先走了。」
「我沒有第三個客人。」夙火靜靜地說。
王妃看了看擺在自己面前的空杯子:「這是……給我準備的?你料定我會來找你?」
「你是一個好母親,也是一個聰明人,我相信,你會做出正確的決定。」夙火坦然地說。
王妃精神恍惚地坐下:「別給我戴高帽子了,我夠心煩意亂了。」
夙火的唇角扯出一抹冷笑:「那我們直接談正事如何?」
「好。」她捏緊了帕子。
夙火說道:「先說說你想達到怎樣的效果,我來幫你出謀劃策,當然,決定權在你手上,你隨時可以反悔。」
這話,講得夠靈活,不會給人任何壓迫感。
如果發覺不對勁,及時抽身而退便是。
王妃這樣天真地想著。
夙火給她倒了一杯茶。
她拿在手裡,眸中閃過一絲戒備。
夙火搖頭:「放心,我無意給你下藥,我這個年紀,早對那些風花雪月的事失去興趣了。」
王妃輕輕地喝了一口,茶似乎是好茶,可惜她喝不出什麼味道。
她說道:「我不想讓王爺知道蘭貞的真相。」
「就這個?」夙火問。
王妃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平靜:「暫時就這個,如果你連這個都辦不到,我恐怕無法相信你能幫我兒子保住世子之位。」
夙火的眼底浮現起一絲笑意:「不讓王爺知道真相也不難,解決掉知道真相的有心人就夠了。哪些人知道?」
「王府這邊,就我和玄煜,馬家那邊……馬寧玥。」說著那個名字,她的手抖了一下,「她說,會讓王爺知道真相。」
夙火的眸子里閃過寒光:「又是她。」
「又是她?你知道她?」王妃困惑地看向了夙火。
夙火面無表情地說道:「來之前,我還以為自己要大費周章地替你解決掉很多麻煩才能達成我們目標上的一致。但照眼下看來,我們要解決的根本是同一人嘛。」
「你……什麼意思?」王妃一頭霧水。
「實不相瞞,我也是沖馬寧玥來的。」夙火認真地說。
王妃不明所以:「我不明白,她又沒去過南疆,你怎麼會認識她?」
「說來話長,不過既然你人都來了,我想,我給你解釋一番也沒多大問題。」夙火說著,從包袱里拿出另一個錦盒。
這不是白天的那個,白天的錦盒是黑色,這個是棕色。
可是,當夙火打開錦盒,並打開裡面的畫卷時,王妃驚到了。
又是蘭貞的畫像!
「這……又是你們太子畫的?這跟馬寧玥有什麼關係?」王妃深深地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
夙火就道:「這是你大哥畫的。」
「我大哥?」
「我按照事件的順序跟你說。玄胤在救你二兒子的過程中,得罪了我們南疆的珊公主。珊公主為報仇一路追殺到西涼京城,但仇沒報成,反而與馬寧玥成了朋友。」
「什麼?她……她跟南疆公主做朋友?」這個消息太勁爆了,相比之下,玄胤是怎麼得罪珊公主,珊公主又是如何追殺玄胤的,她不怎麼關心了。
「沒錯。」夙火說道,「這個沒什麼可奇怪的吧?珊公主是太子的女兒,玄胤是蘭貞的兒子,他們是表兄妹。馬寧玥知道了玄胤的身世,所以找你大哥要來一幅畫,想讓珊公主帶著這幅畫到南疆給太子,讓太子與玄胤相認。」
「等等,我有兩個疑惑。第一,馬寧玥是怎麼知道玄胤的身世的?第二,我大哥為什麼會把畫給馬寧玥?」王妃更想問的是,她大哥到底知不知道玄胤的身世?
夙火將她神色盡收眼底,面上還是沒有絲毫表情,只淡淡地說道:「你大哥為什麼給畫,肯定是馬寧玥找他要的。他對這件事不構成威脅,所以你放心,我不會動他。」
王妃鬆了口氣!
夙火又道:「至於你的第一個問題,我想,可能馬寧玥是從白薇兒身上查到的線索。白薇兒有南疆皇室的遺傳性光過敏症,蘭貞也有。」
「原來,這是你們南疆皇室才有的病。」王妃私有頓悟,「她還真是聰明,這樣都能查到線索。」
她跟蘭貞相處了十幾年,都沒注意到這些,王爺也沒,大家都只以為蘭貞是得了一種怪病。
「可是,既然它是馬寧玥讓珊公主帶給太子的畫,為何又會在你手裡?」
夙火的鼻子里溢出一絲輕笑:「她掉在半路,正好被我撿到了。」
事實是,他讓人從皇甫珊的身上射掉的,臨淄城樓那一箭,才不是為了要皇甫珊的命,而是為了射下她背上的錦盒。他起先並不知道是蘭貞的畫像,只是懷疑它可能是一個證明玄胤沒殺瞿老的證據。打開看了才知道,比證據更好。
王妃沒懷疑什麼,她的腦子,也就是自認為聰明,面對這些高智商的東西,她沒有覺悟:「那珊公主知道玄胤的身世嗎?」
「據我觀察,還不知。」夙火如實道。
「玄胤呢?」王妃又問。
「他暫時還不清楚,所以,我也不會動他。」
畢竟是王爺的兒子,雖然她覺著膈應,但也不想鬧出人命。
王妃點頭:「這樣最好。」
夙火攤手:「所以你看,我們的目標其實很簡單吧?就是一個馬寧玥而已。解決掉她,你不用擔心誰會跑去向王爺告密,而我也不用再擔心南疆王會與玄胤相認。」
王妃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眸中有恐懼閃過:「你說的解決……是怎麼樣一個解決?不會是要殺了她吧?」
夙火冷冷地笑了,只聞笑聲,看不見笑容:「不會,殺掉她動靜太大,我們兩個難以抽身而退。只需要……掐准她的軟肋就夠了。」
「你說的軟肋是——」王妃狐疑地張了張嘴。
「容卿。」
……
天蒙蒙亮,藺蘭芝又開始在廚房裡忙活了。
孩子們食量太大,尤其玄胤和容麟,幾乎一人能幹掉半桌子東西,她必須多做些才是。
藺蘭芝做了兩籠灌湯包,一籠八個,這也就是給那兩個大胃王打打牙祭而已。
之後,又蒸了一籠玫瑰饅頭、一盤馬蹄糕、一份香芋排骨、兩碗紅燒肘子,下了四碗面,容卿和寧玥的是三鮮面,玄胤和容麟的是麻辣牛肉麵。
另外,煮了一鍋桂花米酒小湯圓,拌了幾碟冷盤。
又聽說羊乳能補身子,特地讓人擠了新鮮的來,放小鍋里煮了煮,去腥,放了點糖。
四個人喝奶喝得嘴唇上都是沫沫。
藺蘭芝忍不住笑了。
少年已經習慣吃辣了,捧著牛肉麵,呼啦啦地掃進了肚子。
寧玥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容卿時不時把鵪鶉蛋夾到她碗里,時不時把肉也夾到她碗里,像小時候一樣,趁蘭芝不注意,就把自己的口糧給她。
寧玥壞壞地笑。
唯一面色不好的是玄胤。
他昨晚被小妖精「折磨」了大半夜,憋得他嚴重懷疑自己下一次可能就不舉了。偏偏問她記不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麼事,她卻連自己做的夢都給忘了。
早飯過後,藺蘭芝對少年道:「對了,容麟,妞妞的房間我已經讓人收出來了,你今晚搬進去吧?老是讓你們倆擠那麼小的床,我都過意不去了。」
寧玥吃著柚子道:「娘,冬天擠一擠才暖和。」
藺蘭芝嘆了口氣:「可是那床太窄了。」
紅玉要去幫少年收東西,少年道:「我自己來。」
他回屋,容卿坐在床上看書。
少年拉開柜子,開始收自己的衣裳,他衣裳挺多的,都是蘭芝讓人現買的,一個箱子都裝不完。
但他很快收完了,抱著大箱子,看向容卿道:「我走了。」
「嗯。」容卿翻了一頁書。
「蘭芝說,妞妞要年後才回,那我要一個人住到年後。」
「嗯。」容卿又翻了一頁。
「容卿!你書都拿倒了!裝什麼裝?」少年憤憤地吼道。
「我倒著看不行?」容卿臉不紅心不跳地說。
少年放下箱子,一把將容卿撲倒在了床上!
雙手,扣住容卿的手腕,死死地釘在雙側。
容卿看著他,雲淡風輕地問:「幹嘛?想打架?」
少年的呼吸慢慢變得急促,面色緋紅,眸光落在他明艷的紅唇上,喉頭滑動。
他低頭,慢慢地湊過去。
卻突然——
「卿兒,我要去買些緞子,你和容麟要不要一起上街逛逛?」
是蘭芝的聲音。
少年立馬放開了容卿,站起身,頓了頓,抱著箱子走了出去。
藺蘭芝進屋時,沒看到少年,只看到自己兒子坐在床頭,腿上放著一個枕頭,在看書。
「容麟呢?」她笑著問。
「他把東西搬到妞妞房間了,你帶他上街吧,我在家裡休息一下。」容卿說道。
「也好。」容麟正處在貪玩的年紀,應該多出去走走,別成天悶在家裡悶壞了。
藺蘭芝這麼想著,於是也這麼做了。
她帶著少年出了門。
玄胤很快也出了門,臨行前,問容卿道:「你的事,需不需要我從這邊上摺子?」
容卿想了想:「祖母說,讓二伯去辦。」
這件事,的確由自家人辦最好,旁人去說,都是第二手消息,諸多不利。玄胤沒再說什麼,策馬去了軍營。
寧玥留在家裡陪容卿。
回春堂和茶肆以及葯庄其實還有一大堆的事,但大哥和玄胤都不許她再操心這些,她唯有安心在家養病了。
容卿又不知從哪兒端來一碗燕窩,開始喂她。
寧玥哭笑不得。
這真的是要把她養成小糰子的趨勢啊。
燕窩吃到一半,冬梅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小姐!小姐!不好了!外面來了好多人!說是抓大少爺!」
容卿與寧玥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底捕捉到了濃濃的困惑。他們的第一反應是,大伯向皇上反應情況,沒反應好,惹皇上發怒了?然而看了看牆壁上的沙漏,他們排除了這種猜測。因為這個點,大伯根本還在路上!
那麼,這些官兵究竟是怎麼回事?
容卿放下吃了一半的燕窩:「推我出去看看。」
寧玥沉吟片刻,搖頭:「大哥在這兒坐會兒,我去瞧瞧。」
她說著要走,卻被容卿拉住了手腕,容卿含了一絲笑意地說道:「難道哥哥要讓妹妹擋在前面?」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寧玥失語,見容卿認真地看著自己,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好吧,一起出去!」
寧玥推著容卿來到院子門口時,官差已經把棠梨院圍得水泄不通了。一共有兩撥人馬,一波是京兆府的,領頭捕快是魏大哥;另一波是大理寺的,領頭人是司直王大人。
寧玥對這麼小的官員沒印象,是聽魏捕快喊了他一聲王大哥才知他姓王。
他矮胖矮胖的,像個滾動的桶,翹著鼻孔看了看如從壁畫上走下來的兄妹倆,一瞬間,有些怔住。
不僅他,其餘人也都有些看痴了。
還是魏捕快先回過神,沖寧玥訕訕地笑了笑,說道:「郡王妃,我們奉命來抓人,那個……他……是你大哥吧?」
容卿淡淡地看著他:「我是。」
王司直回過了神,冷冷一哼,道:「馬客卿,你涉嫌通敵叛國,本官奉命將你捉拿歸案!」對身後的侍衛揮了揮手,「還愣著幹什麼?抓人啦!」
幾名侍衛蜂擁而上!
寧玥往容卿面前一擋,不怒自威道:「放肆!」
她身子嬌小,通身的氣度卻不敢讓人小覷。
侍衛們在台階前頓住了腳步,仰頭,定定地望著她。
她的眸光越過他們,射向了王司直:「王大人,誰許了你膽子跑到馬家鬧事的?我大哥沒有通敵叛國,具體情況我二伯已經寫在奏摺中,前往皇宮向皇上說明情況了。你不等皇上裁決就敢到馬家來提人,是不是太過分了?」
王大人似乎早料到寧玥會這麼質問,對著青天拱了拱手:「本官就是奉了皇上的口諭才到馬家來抓人的!怎麼?郡王妃要抗旨不尊嗎?」
皇上的口諭?
寧玥猛地看向了一旁的魏捕快!
魏捕快無奈地點了點頭。
但這怎麼可能呢?二伯明明還沒入宮,皇上怎麼就下了一道口諭?
是誰?
誰跑去給皇上告密了?
寧玥捏緊了拳頭!
王大人大掌一揮:「把人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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