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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67】腹黑的玥玥,水落石出

  「你究竟是誰?誰派你來的?」


  中山王的厲喝在整個廳內雷鳴般的響起,震得眾人雙耳發痛。


  三老爺的腦袋被死死地踩著,恨不得給踩成一坨爛泥,他忍住劇痛,痛哭流涕地說:「二哥,我是三弟呀!我真的是三弟……我以性命起誓我沒有騙你……」


  中山王拔出了腰間的佩劍,冰涼的劍斷抵住他眉心,咬牙道:「你以為我連我弟弟長什麼樣都不清楚嗎?」


  「我真的三弟,二哥我發誓……」


  寧玥緩緩走上前,從懷中拿出一個桃木鏡,放到三老爺的面前道:「這樣,你還狡辯自己是我三叔嗎?」


  三老爺望進被燭光照得發亮的桃木鏡中,足足怔愣了三秒,才摸著自己的臉,神色惶恐地說道:「你……你對我的臉做了什麼?我怎麼會變成這樣?馬寧玥你這個瘋子!你究竟怎麼我了?」


  寧玥淡道:「你說什麼,我根本聽不懂。」


  「不,這不是我的臉!我的臉不是這樣!不對,不對,不對……」三老爺開始拚命揉搓自己的臉,可不論怎麼揉,都始終沒揉下任何東西來。


  寧玥淡淡地勾了勾唇角:「別再演了,沒用的,你雖懂得模仿我三叔的聲音與習性,也十分清楚我三叔的過往,但正主就是正主,贗品永遠只能是贗品,香梨不能取代玄小櫻,你憑什麼……取代我三叔?」


  香梨鳩佔鵲巢的事是中山王心裡永遠長不攏的傷口,他痛恨自己沒能保護好小櫻,也痛恨香梨竊走了小櫻的人生。三弟雖不是他的孩子,可他養了三弟那麼多年,在他心裡,早將他看得與玄煜他們一般重要了,現在,三弟也被剽竊了人生。不同於他對香梨形式上的寵愛,他對這個假三弟實實在在地付出了感情。這比知曉香梨的真相難過多了。


  中山王心底的最後一絲猶豫也沒了,他放下劍,轉頭看向皇帝,正色道:「皇上,微臣懇請將他帶回玄家大營,微臣要將他腦袋砍下來,以慰我三弟在天之靈!」


  「二哥——不要啊——二哥——」


  嘭!

  三老爺話未說完,被玄昭一掌劈暈了。


  皇帝咳嗽了一聲,按理說,他可以不答應中山王的請求,畢竟這是個南疆細作,他還想帶回大理寺好好審問呢,但先前冤枉了中山王一把,面子裡子都有些過意不去,加上中山王又痛失了最疼愛的弟弟,雙重形勢下,他真不好拒絕中山王:「呃……行吧,交給你……」頓了頓,「你和中常侍一起處理吧!」


  唉,煩死了,鬧了半天空歡喜一場,不僅沒抓住中山王的把柄,還反而落了人口實,眼下玄家軍正為了保衛西涼浴血奮戰,他卻把人家的頭兒給冤枉了一番。傳出去,全都是他理虧!

  他當時怎麼就這麼衝動呢?

  皇帝瞪了司空家主一眼,都是這個老傢伙,自己沒弄清楚形勢便在信里一通亂說!別以為他不知道,老傢伙是看出他冷落司空朔了,想趁機往他跟前兒湊。哼,就這種豬腦子,也配與司空朔爭寵,吃屎去吧!

  虧他一開始還覺得司空朔知情不報,心裡沒他這個皇帝呢,而今看來,司空朔根本是想等事情查清楚了再稟報。


  只懂邀功的老東西!比不上自己兒子的一根手指頭。


  皇帝氣悶地站起身來,與司空家主擦肩而過時,司空家主諂媚地鞠了一躬:「恭送皇——哎喲!」被皇帝踹了一腳。


  皇帝厭惡地收回腳,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玄昭與寧玥交換了一個眼神,寧玥點點頭,玄昭抓起昏迷的三老爺,快步出了花廳,他去的方向是玄家大營。


  望著兒子如此果決的背影,中山王愣了愣,似乎想說什麼,卻最終什麼也沒說,甩袖,跟了上去。


  司空家主是屋子裡最幸災樂禍的人,不僅因為可以藉機打敗中山王,還能順便博得皇帝的賞識,讓皇帝明白他比自己兒子更衷心、更智慧、更能耐,誰料,那三老爺竟是個假的,害皇帝空歡喜一場,皇帝有火無處發,生生踹了他一腳,他面子裡子都丟光了。


  他惱火地瞪了瞪高居上位的兒子,別人的兒子多孝順啊,哪像他的?看見親生父親出醜也不曉得幫襯一把!司空家主氣呼呼地離開了。


  他一走,劉婉玉也灰溜溜地追了出去。劉婉玉與丈夫一樣,都覺得皇帝會生氣是因為司空朔沒及時站出來替司空家主求情,完全忘了是他們自己種下的因。跨過門檻前,她抱怨地瞪了司空朔一眼。


  司空朔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


  「哼!」她氣悶地跺了跺腳,眸光死死地盯著司空朔。


  司空朔漫不經心地道:「怎麼?腳癢?小李子,去給剁了。」


  「是。」小太監冷笑著走向了劉婉玉。


  劉婉玉的尿瞬間被出來了幾滴,別人家的庶子是孫子,他們家的庶子是爺爺啊!

  「老爺,等我!等等我呀!」


  劉婉玉尖叫著,瘋母雞似的逃掉了!

  看著劉婉玉被一個庶子嚇成這樣,王妃暗暗搖了搖頭,好歹是嫡母,怎麼讓庶子給騎到了頭上?真是丟死人了。不過話說回來,司空朔也太過分了些,知道的說那是他親爹、那是他嫡母,不知道,還以為就倆不相干的陌生人。


  這一點,小胤比司空朔強多了。當然,主要也是她家教好。


  王妃到底受了不少驚嚇,感慨完司空朔的家庭關係后便由孫瑤扶回了廂房。


  花廳內,一下子變得空蕩起來,靜靜的,只聽得見微風吹響樹葉的聲音。


  司空朔沒有動,彷彿沒有立刻離開的意思。


  寧玥卻是不樂意繼續往下呆了,該演的戲演完了,留在這兒幹嘛呢?與司空朔大眼瞪小眼?她彎了彎唇角:「多謝中常侍大人幫我清理了現場的磷粉和口脂。」


  今天能順利將三老爺困在火場,可多虧了這兩樣寶貝。


  磷粉易燃,以琉璃石聚光照射,很容易引起火災,而為了讓火勢蔓延地更快,她又往各處抹了從市面購買的廉價口脂。之所以要廉價的,並非她捨不得高級貨,而是高級口脂是用精油做的,廉價口脂是用豬油做的,後者更易於燃燒。


  磷粉氣味大,為遮掩它,她在屋子裡燃了孫瑤平時用的熏香,雖當時遮住了,但有經驗的人過來檢查一番,還是不難發現磷粉和口脂的痕迹。


  司空流輕輕地玩起了桌上的鼻煙壺:「利都利用完了,還假惺惺地說謝謝,馬寧玥,你是不是一直這麼無恥?」


  寧玥攤手:「中常侍大人也不虧啊,看得出來,皇上又開始懷念大人的好了,相信過不了多久,大人會被皇上再次重用的。」


  司空朔不屑一笑:「要是會虧,你當本座會答應你?本座還沒喜歡你到頭腦發熱的地步,別太把自己當回事,馬寧玥。想俘獲本座的心,一碗面可遠遠不夠。」


  「別了,您的心還是您自個兒好好收著吧,我無福消受。」寧玥隨後倒了一杯茶,舉起杯來,「合作愉快。」


  「誰跟你合作?明明是本座賞了你一個恩典!」


  「是是是,是您賞了小女子一個恩典,小女子感激不盡,小女子現在困了,想回家歇息了,告辭。」什麼啊?這傢伙居然跟她逞口舌之快,太讓她無語了。


  寧玥轉身,朝門口走去。


  「玥玥,過來。」


  寧玥一怔,不是吧?剛剛還叫她別太把自己當回事,轉頭就那麼親熱地稱呼她,他是不是腦子進水了?

  寧玥皺眉,回頭看向了他:「不許這麼叫我!」


  司空朔淡淡地勾起朱紅的唇瓣:「誰在叫你?自作多情!」


  寧玥四下看了看,整個花廳,除了他們倆便只剩一個小太監,如果她記得沒錯,小太監的名字是小李子吧?他不是在叫她,又是在叫誰?

  就在寧玥百思不得其解之際,一隻胖嘟嘟的粉色小荷蘭豬從偏廳里跑出來了。


  它循著熟悉的氣味跑到了司空朔的腳邊。


  司空朔探出精緻如玉的手,將它擰到了桌上,一笑傾城。


  ……


  燃著篝火的營地,半米高的四方台,一座狼頭鍘上趴著一名狼狽不堪的男子,正是三老爺。鋒利的鍘刀懸在他脖子上空,蒼狼張大漆黑的大口,露出尖銳的獠牙,猙獰而恐怖。


  四方台正對面,中山王率領將士們直勾勾地看著這一場刑罰,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這樣公開處理過犯人了,玄家軍軍紀嚴明,中山王卻不是一個酷愛嚴刑的主公。犯小罪的都在士官們的手中被解決了,勞駕萬人觀刑的自入京后基本沒有。


  中山王厲聲道:「我們玄家軍誓死為保衛西涼而戰,你們都睜大眼睛看清楚了,通敵叛國、背信棄義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下場!」


  夜風拂面,吹動篝火的火苗,讓它如火龍一般翻滾升騰,吐出想吞噬一切的火舌。


  三老爺逐漸從昏迷中醒來,迷離著眼睛看著張牙舞爪的火龍、一張張冰冷而厭惡的面孔,張嘴,用沙啞得難辨聲音的嗓子說:「救……救命……救命……我是……三弟啊……救命……」


  卻沒有人會救他了,傷害中山王的弟弟,罪無可恕!通敵叛國,罪無可恕!火燒玄胤,罪無可恕!勾結南疆女謀害王妃,罪無可恕!一樁樁、一件件,都觸犯了玄家軍的信仰和底線,他們冷漠地看著他掙扎,眼底隱約跳動起興奮的火焰。


  三老爺感到了一股透心的絕望。


  中山王大掌一揮:「行刑!」


  玄昭拔出寶劍,毫不猶豫地砍斷了繩索,鍘刀唰的落下來,斬掉了三老爺的腦袋……


  漆黑的暗室,油燈如豆。


  寧玥緩緩推開暗室的門,一縷月光趁機從她身後溜進來,鋪陳在幽冷的、泛著黑光的地板上,地板中央,玄胤坐在藤椅上,修長的雙腿交疊,擱在堅硬的石桌上,月光籠罩著他,將他健碩的身形修飾得越發優雅欣長。他淡淡地凝視著黑漆漆的前方,神態悠閑而恣意,感受到屋子裡的動靜,他沒轉身,卻伸出了手來。


  寧玥走過去,將小手放入了他掌心。


  他捏著,放到唇邊親了一口。


  寧玥微微一笑,眸光一掃,問道:「三哥呢?」


  「換衣裳去了。」


  話音剛落,玄昭闊步走了進來,順手合上了門。


  光線瞬間變得幽暗,寧玥拿出火摺子,點燃了嵌在牆壁上的油燈,並拔下金釵,將燈芯調到最亮。


  屋子裡一下子明亮了起來,連黑漆漆的地牢都被照得一清二楚。


  玄昭看向地牢中趴著不動的人兒,問:「他還沒醒?」


  玄胤隨手操起一杯茶,朝裡面的人潑了過去!


  很快,那人有了動靜,慢悠悠地抬起頭,滿是傷痕與污漬的臉在火光的映射下,依稀可辨容顏,正是當著一萬將士的面被活活斬首的三老爺。


  三老爺摸了摸脖子,又轉了轉眼珠子,不敢相信自己還活著,他明明……明明被斬首了呀——


  難道……自己下地獄了?

  可是,為什麼玄胤、玄昭和馬寧玥也下了地獄呢?

  玄胤玩味兒地勾了勾唇角:「好三叔,別看了,你沒死,我們都沒死。」


  三老爺一怔:「這……怎麼可能?」


  「你以為我們會陪你下地獄?那才是真的不可能。」玄胤沒好氣地說。


  「但是……我明明……」三老爺摸了摸自己脖子,確定完好無損,且無縫合過的痕迹。


  寧玥忍不住笑了:「一些障眼法罷了,三叔,不必太過介懷。」


  三老爺還是難以置信,畢竟那是當著一萬人的面啊,什麼障眼法能把他們全都給騙了?


  寧玥拿出一個小泥人,放進一個盒子,盒子的一面正好有一個小洞,夠小泥人的腦袋探出來,寧玥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朝小泥人的腦袋切了下來。


  小泥人的腦袋瞬間掉在了桌上。


  寧玥將盒子拿開,卻發現那顆掉在桌上的腦袋還完好無損地長在它原本的身子上。盒子的小洞下方其實有一條可以活動的縫隙,但由於速度太快,沒人發現。


  三老爺明白了,他其實沒被砍頭,他只是急速墜落了,裸露在外的部分是一個虛假的身子,他真正的身子藏在盒子里,跟腦袋一起墜下了地面。


  想通的三老爺顫抖著肩膀笑了:「你總給琴兒變戲法,我還暗諷你沒什麼真本事,如今看來,是我錯了。」頓了頓,他笑容收住,又問,「我的臉又是怎麼回事?是不是也被你動了手腳?」


  他說這話時,眸光掃過寧玥身旁的玄胤和玄昭,心中存了一分僥倖,他們還不知道自己被寧玥蒙蔽了。


  然而令他失望了,玄胤與玄昭的臉上並未浮現出一絲一毫的驚詫。


  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寧玥莞爾一笑道:「很簡單呀三叔,我給你戴了兩層人皮面具,上面那層是你自己的,底下那層是陌生人的。不過……底下那層我塗了永久膠水,你可能一輩子都摘不下來了。放心放心,不會讓你難受很久的,人臉不透氣的話沒幾天就會爛掉,等你的皮肉全部潰爛的時候,它自己就掉下來了。」


  三老爺的嘴角一陣抽搐。


  半晌,看著玄胤與玄昭,憤憤地說道:「既然知道我是你們三叔,你們還敢這麼對我嗎?」


  玄胤把地上的骨灰罈拿到了桌上,正是玄昭從北城帶回來的那個:「這裡,雖然躺的不是你自己的骨灰,卻是三嬸的。三嬸那麼善良的人,發現了你的秘密,勸你回頭是岸,你卻將她殘忍殺害。琴兒看到了這一切,拚命逃出了玄家,你抓到琴兒后,將她囚禁在牢籠里,像個畜生一般關著她,直到……把她給關瘋了。你這麼歹毒的人,我們對你做什麼,都心安理得的很!」


  三老爺憤憤地捏緊了拳頭:「二哥……二哥不會放過你們的,他要是知道你們這麼對我,一定會將你們逐出家門!」


  「父王永遠不會知道。」玄胤說道。


  三老爺的眸子幾欲噴出火來:「你們既然如此痛恨我,為什麼又救了我?」


  「救?」玄胤挑眉,與寧玥和玄昭相互看了一眼,忽然,誰都忍不住笑了。


  寧玥指了指牢籠:「三叔你看看後面是什麼?」


  三老爺回頭一看,就見本該是牆面的位子居然只是一張細密的大網,網后,幾隻眼底閃動著綠光的野狼,正垂涎三尺地看著他!


  他嚇得連忙爬到了牢門這邊!


  那張網看起來單薄脆弱,彷彿一不小心,那些狼便會破網衝過來,將他啃得骨頭都不剩。這比砍頭恐怖多了。


  「不要……不要這樣……小胤,我是你三叔啊,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的啊!昭兒,你最愛吃草莓,我為給你摘草莓,還被蛇咬過,你還記不記得?」


  這個時候才打親情的底牌,未免太晚了。


  曾經的三叔真的非常令人懷念,可慢慢的,他的善良、他的正直都被一點點壯大的野心給蠶食了,他想奪取家主之位,他想自己做皇帝,所以他狠下心,朝年僅五歲的小櫻下手、朝無辜的寧玥下手、朝懷了身孕的孫瑤下手、朝一直疼他護他的王爺王妃下手……


  如此多的行徑,簡直罪無可恕。


  玄胤來到他面前,巨大的暗影將他籠罩:「說,你幕後的主使究竟是誰?」


  「我……我……」三老爺低下頭,「我不能說……他會殺了我的……」


  「那你就不怕我會殺了你?」


  「不是被你殺掉,就是被他殺掉,我……我寧願被你殺……」


  被狼群啃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竟然寧願選擇這個,由此可見,他背後的人折磨起人的手段絲毫不弱於玄胤。


  寧玥上前道:「或許,我們可以不殺你,也會保護你不被那個人殺害。」


  「沒用的……」三老爺含淚搖頭,「他在我體內種了蠱,一旦他發現我背叛他,他會讓蠱毒發作,我……」


  寧玥從脖子上解下平安符:「這是千年冰龍晶,能夠壓制一切蠱毒,你佩戴它,往天氣嚴寒的地方遷居,一輩子都不會發作。」


  三老爺的眼底光彩重聚:「真……真的是千年冰龍晶?」


  寧玥打開平安符,取出黑曜石遞給他:「你自己看。」


  三老爺捧在手裡,像捧著一塊怎麼化都化不開的冰:「是,是它!是它沒錯!你真的會把它給我?你不會反悔吧?不會事後殺了我吧?」


  寧玥搖頭,正色道:「當然不會,我雖歹毒,可從來都信守承諾,我說到做到,你供出幕後主使,我安排你前往北域,北域國常年冰封,最適合你了。」


  「好,我說,我說!」三老爺激動地捏緊了手裡的黑曜石,「我沒見過他容貌,他總是穿著一件黑色斗篷,年紀挺大了,眉間有一彎血月圖騰。」


  「聽起來像個黑袍老人。」寧玥又問,「他叫什麼名字?」


  「夙火。」


  玄胤打開南疆重大官員和幕僚的名冊,裡邊的確有夙火的名字,而且地位還不低,他勾起右唇角:「多謝你了三叔。」


  說著,一把奪回了黑曜石。


  三老爺又是一怔:「你……你幹什麼?你們……你們要反悔嗎?馬寧玥,你說了不殺我的!」


  寧玥淡淡地笑道:「我是不會殺你,但我丈夫要殺你,我有什麼辦法?」


  「你……」三老爺被擺了一道,氣得臉都綠了,「你還說要送我去北域的!」


  「是,我會送你去北域,不過不是你的人,是你的骨灰。」


  寧玥笑著說完,被玄胤摟在懷裡,走出了暗室。


  玄昭冷冷地看向三叔,看著這個差點殺了他爹娘和他妻兒妹妹的兇手,慢慢地轉動機關,升起了那張阻擋在狼群面前的網……


  疼,真疼!


  渾身像被碾過一樣。


  皇甫珊皺著眉頭睜開了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破舊的小木屋內,納悶地問:「誒?這是什麼地方?」


  一名中年男子走過來,語氣溫和道:「姑娘,你醒啦?傷口還疼不疼?」


  經他這麼一問,皇甫珊才記起自己被人射傷了,動了動身子,傷口還有些疼,不過她能忍受就是了。她看向這個嚴肅冷峻的男人,道:「大叔,是你救了我嗎?」


  馬援點頭:「我在河邊取水,看到你中箭昏迷,就把你帶回來了,隔壁的嬸子給你的衣裳。」擔心她誤會自己佔了她便宜。


  皇甫珊笑了笑:「大叔人你真好。對了大叔,你看見跟我一起的小姑娘了嗎?呃,她穿著小廝的衣裳。」


  馬援搖頭。


  皇甫珊嘆了口氣,小娟不會武功,不知有沒有落在那群沒長眼睛的士兵手裡。


  「你與家人失散了吧?臨淄城正打仗,兵荒馬亂的,許多人都與親人走散了。」馬援難掩嘆息地說。


  「大叔,你知道臨淄城的守將是誰嗎?」


  「馬援,不過據說他失蹤了。」馬援臉不紅心不跳地道。


  皇甫珊又道:「不是,我不是指西涼的守將,是現在南疆的守將。」


  「哦,南疆的啊。」馬援面色微哂,「聽說叫瞿必。」


  瞿必那個愣頭青?他怎麼不分青紅皂白就派人射殺她呢?太可惡了!回頭告訴父王,狠狠地教訓他!


  馬援看著她一臉憤恨的神色,以為她是痛恨對方攻佔了自己的家園,沒懷疑什麼,說道:「姑娘,你是哪兒的人,家中還有誰健在?」


  「我……」皇甫珊咬了咬唇,「我是臨淄城的。」


  難怪那麼關心臨淄的守將,馬援又道:「你三天沒吃東西了,餓不餓?我給你端碗粥來。」


  不多時,馬援端來了一碗紅薯粥,這個小山村是他們的秘密據點,周圍的居民基本上他們的暗線,食物倒是不缺,可為了不引人懷疑,還是盡量裝得貧窮。


  皇甫珊不挑食,她雖貴為公主,可常年在寺廟裡習武,過的也是清苦日子,她很快便將一碗紅薯粥吃完了。


  馬援瞧她言行舉止像個大戶人家的千金,以為她會挑剔不吃的,沒想到連湯都喝乾凈了:「你先歇會兒吧,回頭告訴我你親人住臨淄城的哪裡,我看最近有沒有商人過去,幫你給家人捎個平安。」


  「嗯……謝……謝謝大叔。」皇甫珊低下了頭,餘光瞟見桌上的劍,她對兵器特別敏感,一眼便瞧出這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寶劍,而且極有可能,是軍營鑄造的,「大叔你是西涼的將士嗎?」


  馬援一愣,否認道:「不是,我是雇傭軍,北邊來的,聽說南方有仗打,便想過來賺些銀子。」


  皇甫珊是知道雇傭軍的,他們不分國界、不分兵種,誰給錢便幫誰打仗,而且他們全都十分守信,簽了契約后非死或戰亂結束,絕不背主。


  她抓住了馬援的手臂:「大叔!我雇你行不行啊?」


  「你……雇我?」馬援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皇甫珊心性單純,沒多大的戒備心,覺著人家既然救了她,就一定是個大好人,當下也不瞞著自己身份了:「大叔,我跟你說個秘密,你答應我,不許講出去啊!」


  「好的,你說。」


  「我……我不是臨淄城的人。」


  看出來了,氣質容貌都太好,像皇城裡長大的,只是口音偏南方。


  「我是南疆公主,我父王是太子!」


  馬援的手立刻按在了刀柄上!


  皇甫珊沒察覺到自己走到了死亡邊緣,倒豆子一般地說道:「我去你們京城玩來一趟,本打算回南疆了,哪知道,那該死的瞿必,竟讓人下令殺我!說我是假公主!怎麼可能嘛?我令牌都給他看了!現在,我沒辦法證明自己的身份,想穿越臨淄城返回皇宮,根本是痴人說夢了。」


  馬援將已經抽出一寸的匕首壓了回去。


  皇甫珊篤定道:「大叔你武功好不好?你將我安全送回皇宮,我讓我父王獎勵你,給你個官兒做!」


  對救命恩人,他父王向來是非常大方的。


  救人不救人的,馬援沒興趣,不過,若是這小姑娘沒有撒謊,自己豈不是能利用她進入南疆皇宮?


  「你真的是南疆公主?我憑什麼信你?」


  「我……」皇甫珊一臉愁容,「我令牌給那些人了,他們沒還我,但是……我真的是南疆公主啊!」


  馬援的眼神閃了閃:「聽說,你們南疆皇宮住著一個很厲害的幕僚。」


  「你說容卿啊!」皇宮是不許外男入住的,只有那個比宰輔還睿智的病秧子,生生打破規矩住在了菩提宮,「他在菩提宮住著,怎麼了?」


  馬援笑道:「沒,就是想確認一下你對皇宮了不了解,真公主的話應該什麼都知道的。」


  「那是!」皇甫珊拍著胸脯道,「皇宮沒我不認識的人!也沒我不知道的地方!就拿容卿來說吧,他住菩提宮,在皇宮的南面,裡邊有一棵千年菩提樹,我還爬上去摘過菩提子呢!」


  她天真無邪的表情,已經令馬援信服了三分,但還是故意問道:「我聽說他很厲害,這次打仗,多虧他的陣法和兵器,才將西涼給打敗了。」


  「是呀是呀!他的陣法比降龍陣還厲害,一下子就把玄煜困進去了!然後他改造的弩車比西涼的弩車迅猛百倍,還炸不爛!盾牌更不用說,又輕又堅固,刀槍不入,哪像西涼的盾牌,拿著就三四十斤,重死了,哪兒還有力氣殺人?最要命的事,西涼的盾牌雖然重,卻被我們一戳就戳爛了!」


  「弩車、盾牌、刀槍全都是容卿鑄造的?」馬援難以置信地問。


  「他教人鑄的!」


  此人不除,西涼必敗。


  他決定了,他要入宮,殺了容卿!


  「大叔,你看見我的盒子了沒?」皇甫珊突然問。


  馬援皺眉:「盒子?你身上什麼都沒有。」是真的沒有。


  皇甫珊捂臉倒在了床上,寧玥,對不起,把你送給我父王的禮物弄丟了。


  三日後,皇甫珊修養完畢,馬援帶著她穿過了臨淄城,他在臨淄待了那麼多年,這點辦法還是有的。


  他們裝成一對商人父女,順利地進入了帝京。


  住客棧的時候,曾碰到過不少排查,說是一個官僚家的千金失蹤了,馬援明白,他們是在找尋皇甫珊,而且全都來者不善。


  馬援暫時沒心情關注南疆皇室的內鬥,他只有一個強烈的念頭,進皇宮、殺容卿!


  馬援有過女兒,演起父親來絲毫不費勁,二人躲過了所有排查,在第十天的時候順利抵達了帝京。


  皇甫珊如魚得水,先去了外公外婆家,讓他們往東宮稍了消息,當晚,她就坐著太子的馬車返回皇宮了,與她一道入宮的還有馬援。


  「父王!」


  皇甫珊撲進了太子懷裡!


  太子前段日子摔斷腿,如今大好,能夠走動了,但架不住她這麼猛烈的一撲,險些與她一起跌到地上!太子穩住身形,揉了揉她發頂,她自幼清苦,長得瘦,可如今,更瘦了,太子心疼地抱了抱她:「以後還敢不敢亂跑了?」


  皇甫珊將頭埋進父王的懷裡:「不敢了。」才怪。


  太子知道她嘴上答應得好,心裡只怕已經開始計劃下一次的「出逃」了:「你這性子,不知隨了誰。」


  皇甫珊吐了吐舌頭,從太子的懷裡直起身,指向馬援道:「父王,我在臨淄城被人射傷,是他救了我,然後也是他護送我回來的,你給他個官兒做吧!」


  太子溫和中藏了一絲犀利的眸光落在馬援身上,只覺此人不論儀錶氣質都很給人一種鐵骨錚錚的感覺,他手下的一些大將都沒他這麼強的氣勢:「多謝你救了我女兒,你叫什麼名字?」


  馬援拱手道:「我叫袁術。」


  「你原先是做什麼的?」


  「雇傭軍,早先在北城那一帶。」


  「北城啊,玄家的地盤。」太子溫聲道,「你幫他們打過仗嗎?」


  「沒,我是幫著北域打他們。」馬援說道,「他們很少用雇傭軍。」


  「這倒是,他們本身的實力就夠強悍了。」太子笑了笑,「你想做官?」


  馬援沒說話。


  太子笑道:「南疆的官員制度與西涼不同,三年一更換,平時是安排不進去的,今年秋季正好滿三年之期,屆時,我會根據你的能力給你一份差事,在那之前,你先做公主的護衛吧!」


  「多謝太子殿下!」馬援行了一禮。


  安排好馬援的住宿后,太子將女兒帶去了書房,皇甫珊告訴了太子兩件事,第一件,瞿老不是被玄胤殺害的;第二件,自己在臨淄城遞交了令牌卻仍被當作假公主射殺。


  太子震怒,當晚便擬了廢黜瞿必的摺子,只等明日一早,就拿給南疆王蓋章生效。


  這時,女兒緩緩地走了進來,卻不是皇甫珊,而是長女皇甫燕。


  皇甫燕穿著一系銀色長裙,烏髮柔順地垂下來,沒梳任何髮髻,只從鬢旁挑了兩指,以一個紅寶石華勝固定在頭頂,華勝墜在額前,將她白皙的肌膚襯得晶瑩剔透。


  「父王。」她開口,聲淡如雲。


  太子道:「你來啦?去看過你妹妹了嗎?」


  皇甫燕輕聲道:「看過了,父王不必擔心她,她很好。」沒心沒肺的,一點都不后怕,比小豬還睡得香。


  太子舒了口氣,指著對面的椅子道:「坐吧,這麼晚來找我,是不是有什麼事?」


  皇甫燕優雅地坐下,她與太子的關係,比起父女,更像君臣,她瞟了一眼廢黜瞿必的摺子,道:「父王真的要除掉瞿必嗎?」


  「他敢射殺你妹妹,罪有應得!」太子溫和的面容上,泛起了一絲少有的慍怒。


  皇甫燕道:「父王,恕兒臣直言,射殺珊兒的命令,應該不是瞿必下的。」


  「他是臨淄城的守將!除了他,誰還調動得了守軍?」


  「被人挑撥了也說不定。而且那一箭,未必是這些守軍射的。珊兒不是說,瞿老的死也有蹊蹺嗎?」


  「你真信珊兒的話?」太子皺起了眉頭。


  皇甫燕淡淡地說道:「我信我的直覺,玄胤如果是一個濫殺無辜的人,珊兒早就沒命了。」父王不清楚,她還不知道嗎?那丫頭說是遊山玩水,實際卻是去追殺玄胤了。玄胤連珊兒都不殺,又怎會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中風老人?


  「有人殺了瞿老,卻嫁禍給玄胤,你是這個意思?」太子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兇手是誰?為什麼這麼做?」


  皇甫燕說道:「暫時不清楚,不過我可以肯定,嫁禍玄胤的人,就是下令射殺珊兒的人。」


  「會是誰?」


  「看看這兩次事故發生時,都分明有哪些貴人在執政就知道了。」皇甫燕站起身,鋪開兩張白紙,分別寫下了兩行名字。


  瞿老被殺當晚——高副帥、陳副將、張副將、劉幕僚、夙火。


  珊兒遇刺當天——瞿必、楊副將、張副將、羅幕僚、夙火。


  太子的眼睛死死地釘在了夙火的名字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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