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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32】玄胤的選擇

  燭火輝映的房間,寧玥靜靜坐在官帽椅上,火光照在她身上,將她單薄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她蒼白的臉,也因火光的照射,多出了一分不算好看的顏色。


  「小姐。」冬梅輕輕地開口。


  寧玥幽幽地盯著蠟燭上跳動的火焰,薄唇,輕輕地抿著,又輕輕地張開:「別吵,讓我靜靜。」


  冬梅閉上了嘴巴,她知道小姐現在很生氣,生小姑子的氣。事實上,換做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不生氣!


  到底得了什麼大不了的病呢?非得動不動就要已經成親的哥哥去陪她!哥哥又不是你爹!有義務這麼慣著你么?


  雖說從前小櫻與玄胤便是這般相處,但從前她家小姐沒難過啊,眼下,他們兄妹的關係,傷害到她家小姐的情緒了,冬梅私心裡便覺得,他倆都太過分了。


  但這些話,她也只是敢在肚子里嘀咕嘀咕,真說出來,怕是惹小姐更傷心。她現在,真是半點兒瞧不得小姐難受。


  當然,儘管冬梅沒說,寧玥心中,也已經閃過了這些念頭。


  寧玥捏捏手指,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小肚雞腸了?在棠梨院時,她對妞妞,也不比玄胤對小櫻差。現在,如果是妞妞生了病,她能二話不說拋下玄胤回娘家。當然,就算妞妞真的生病,蘭芝和馬寧馨也根本不可能告訴她。


  她們總希望她與玄胤能夠好好兒的,將玄胤放在她心裡的第一位,娘家什麼,都排在後頭。


  而玄家這邊,則全都希望小櫻好好兒的,讓所有人,包括玄胤在內,都將小櫻看得最重,她這樣的外來媳婦,說白了,只是個端著主子架子的奴才。


  只是,雖然明白這種道理,可那畢竟是自己丈夫,誰都能夠輕視她、忽視她,唯獨玄胤不能。


  玄胤對妹妹的寵溺,儘管不願承認,但的確讓她生氣了。


  明明與這個家格格不入,明明對誰都愛理不理,偏偏對香梨,寶貝得不行,還為了照顧香梨,撇下新婚妻子——


  她要不要跟玄胤吵一架?或是冷戰?還是把玄胤給拐回來?


  第一種無疑是她目前最想乾的,第二種是她在幹完第一種后立馬想執行的,第三種……是備選罷了。


  但是,吵完之後、冷戰之後,她會得到什麼?是玄胤「嚇」得再也不敢不重視她,還是從此遠離她?貌似,以小暴君從不受威脅的性子來看,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難道,自己搭上那麼多,替他解了毒,到頭來,他卻成了別人的?


  如何甘心?!

  更何況,自己最初嫁給玄胤的目的,不是為了借玄胤的手對付司空朔嗎?司空朔都還沒剷除呢,她怎麼可以與玄胤「內鬥」起來?

  會難過,是因為心裡期盼過。


  如果她不再把他當成一個可以去愛的人,只把他當成君主一般「用心」服侍和拉攏的人,就不會這麼難受了。


  她起身,拉開小門:「玄胤,我們談談。」


  盤腿坐在床上的玄胤聽到沉寂已久的聲音,抬起頭,可憐兮兮地望著她:「我都拒絕碧清了,晚飯也沒吃,就在這裡乾等了你一個時辰,你就給我一句『我們談談』啊?」


  「不談,那我睡了。」寧玥面無表情地說完,轉身往裡走。


  玄胤一躍至她跟前,扣住她手腕道:「談!當然談!誰不談誰孫子?」


  冬梅識趣地退了出去,光上門,將這方天地留給這對彆扭的小倆口。


  寧玥拂開他的手:「坐吧。」自己桌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玄胤也只得跟著坐下,大眼定定地看著她,脊背挺直,像每次犯了錯,等待中山王訓話一樣。


  寧玥給他倒了一杯茶,表情嚴肅,語氣輕緩:「我對你照顧妹妹沒有意見。」


  「真的?」玄胤的眼神亮了幾分。


  寧玥看了他一眼,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說:「別高興得太早,我話還沒說完。」


  「能拉著手說嗎?」玄胤再度可憐兮兮地看著她,像只被拋棄的小狸貓,充滿了無辜和委屈。


  寧玥頓了頓,握著茶杯的手捏緊了一分:「不能。」


  玄胤撇撇嘴兒,悻悻地收回了即將碰到她的小狼爪。


  寧玥不緊不慢地說道:「你可以照顧你妹妹,但是,不能在我也生病的時候。儘管,我是個大人,在比她更能照顧自己的身體,但我也希望,能有人照顧一下我的心。如果你做不到,可以送我回娘家養病。」


  「做得到做得到!」玄胤忍不住抓住她冰涼的小手,「你生病了,我心疼都來不及,哪裡捨得把你送走?」


  寧玥的臉上,並未因他的話而立刻流露出動容,抽回手說道:「還有,如果她生病了,而我沒有……」


  「這個我總能去……」想說照顧,不知怎的,舌頭打了個結之後,就成了「探望她了吧?」


  寧玥淡淡點頭:「可以,但不能留宿,不能過於親密。男女七歲不同席,她都五歲了,馬上就六歲,一些習慣,越大越難改,是時候讓她像別的大家閨秀一樣,研習女子的禮儀和規矩了。當然,如果你希望,她一直黏著你,黏到她成親那天,就當我沒說。」


  「才黏幾天,你就氣成這樣,我敢讓她黏到成親哦?」玄胤弱弱地哼了哼,哼完,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睛一亮,「你其實就是吃醋了吧?」


  寧玥沒答他,而是說:「我在藺家有個小表弟,今年八歲,我想把接過來在我屋裡住幾天。」


  玄胤瞬間炸毛:「什麼?在你屋裡住?怎麼可以?我都沒進你屋裡睡,你敢叫另一個男的來?」


  「他只是個孩子,我們有血緣關係。」


  「表弟,哼!多的是表親成婚咧!」


  寧玥淡淡地看著他:「那小櫻不是親生的,你們之間,難道不是比我跟我表弟的可能性更大?」


  玄胤不以為然地道:「你瞎說什麼?我大她那麼多!等她長大,我都老了好么?」


  「她十五,你三十,哪裡老?」前世她十三,司空三十,還不是做成了夫妻?她之於司空朔,與小櫻之於玄胤是差不多的,都是沒血緣關係的親人。她終於明白那股不安從何而來了,因為經歷過,所以害怕重蹈覆轍,「我知道她很小,還沒那方面的心思,你就當我小肚雞腸吧!」


  這句氣話,幾乎是堵死了玄胤所有的辯駁,玄胤張嘴,半晌無言。其實他對小櫻,真的只是兄妹之情,小櫻黏他,跟黏王妃差不多,他沒太往心裡去,但貌似玥玥很介意……從這大半年的相處來看,她不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會不會……真的是自己做錯了?

  他握住了寧玥的手:「我知道了,娘子最重要。」


  寧玥沒說話,沒動。對這樣的結果,她並不感到十分意外。玄胤在乎小櫻,除了慰藉對妹妹的相思之情外,也是因為小櫻在他人生最低谷的日子給予了他幾年陪伴。她雖是後來的,但她為玄胤中了蠱,就憑這一點,玄胤,就不可能輕易對她毫不在乎。當然,玄胤能答應得這麼爽快,也的確有些出乎她意料。


  玄胤低低地說道:「可以原諒我了不?」


  寧玥不疾不徐地說:「你光口頭保證了而已,你自己曾經講過,日子是過出來的,不是說出來的,我還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做得到。」


  玄胤哼了哼:「那你只管看著,看我做不做得到!」


  寧玥垂眸,撣了撣寬袖:「好了,我們去看小櫻吧。」


  「啊?」玄胤瞪大了清澈無暇的眼眸,「不是……不許看她?」


  「我可沒這說,別曲解我的意思。」


  「可是你還病著,不要了,改天吧。」想到她躺在琉錦院疼了兩天一夜卻無人問津,說不心疼是假的。


  寧玥淡淡起身:「我喝了司空流的葯,已經好多了,走吧,小櫻病成這樣,你不去,她該傷心了。」


  文芳院


  王妃抱著小櫻,給她喂葯,小櫻撇過臉,一勺子就這麼順著她的脖子流了下來,王妃心疼地半死,哄道:「乖,把葯喝了,喝了才會好。」


  「不要……好苦……不喝……」小櫻泣不成聲地說,「我要胤哥哥喂!」


  王妃嘆了口氣,把勺子放回碗中,擺了擺手。


  碧清讓小丫鬟把葯碗撤下去了。


  王妃抱緊小櫻,嘴唇碰了碰小櫻滾燙的額頭,急道:「老四真的不過來了?」


  碧清答道:「四夫人的確病得很重,連司空老先生都驚動了。」


  「哼。」王妃冷冷一嗤,「是驚動還是請動?小櫻病得這麼厲害,也不見他把司空流給請來!到底只管媳婦兒,不管妹妹!」


  碧清是個清醒的,不願意看到他們母子失和,就語重心長地說道:「照奴婢說,四爺成了親,是該以那邊為重的。四夫人年紀小,說起來,也是個孩子。一朝離了爹娘,可憐見的,在床上病了兩天都沒人管,三爺、二爺給請了大夫,大夫又沒瞧出什麼名堂,她又請不動太醫,喊了四爺兩回,偏被玉珠給糊弄了過去。若不是四爺今兒回了一趟,把司空老先生請來,還不知那孩子,要遭多少罪。」


  之前,她一次次地去請玄胤,也是與大家一樣,覺得寧玥是裝病,方才進屋真真切切地瞧了一回,才知那姑娘是真病得不輕。


  王妃自然相信碧清不會糊弄自己,但她心裡就是不舒坦,倒不是對寧玥有意見,而是太心疼女兒,覺得做哥哥的,太絕情了些:「他照顧媳婦兒,我沒意見,但也不能完全不管小櫻!小櫻沒他,葯都不吃,他就不能……不能抽空過來看看?」


  碧清道:「可能前兩日太冷落四夫人了,心裡愧疚,想多陪陪。」


  王妃面色一沉:「你與我說實話,究竟是老四自己不過來,還是馬寧玥不許他過來?」


  碧清想了想,答道:「是四爺自己的意思。」關於這個,她沒撒謊,在她提出小櫻要見玄胤的請求后,的確是玄胤開口回絕了她,四夫人從頭到尾,一個字也沒說。當然,她沒忽略四夫人臉上流露出的不悅,四夫人明顯也是不希望玄胤離開。玄胤……或許也注意到了四夫人的神色,這才回絕了她。不過這些,就沒必要讓王妃知道了。那孩子小小年紀就嫁了人,已經夠可憐了,何苦再讓婆婆惱她?


  「這個老四!」王妃無可奈何地緊了緊抱著女兒的手,「算了,他向來任性,我就不該把希望寄託到他身上!他愛寵誰寵誰去吧,反正從來也沒叫我省心過。」


  到底是沒怪罪寧玥了。


  「胤哥哥呢?怎麼還不來?」小櫻睜大水汪汪的眼睛,酡紅的臉貼在王妃的頸窩,燙得王妃一陣心疼。


  王妃摸了摸她臉蛋,軟語道:「胤哥哥今天不過來了,母妃陪你,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要胤哥哥!嗚嗚……我要胤哥哥……」她的嗓音本身就啞了,這麼一哭,更像是要喊破喉嚨似的,很快,便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王妃心疼壞了:「胤哥哥有事,今天來不了,明天,明天成嗎?」


  「不要不要,我就要胤哥哥——」小櫻蹬著腿兒,險些從王妃的懷裡掉下來。


  王妃忙抱緊她,又了一絲心軟,看向碧清道:「你……還是去把老四叫來吧!就說是我的意思!」


  碧清遲疑:「王妃,這……」不太好吧?

  小櫻嚎啕大哭:「胤哥哥——胤哥哥——」


  「叫那麼大聲啊?我在半路就聽見了!」


  玄胤戲謔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哭聲戛然而止,小櫻跳下地,光著腳丫子,一把撲進了來人的懷裡。


  然而,與記憶中的觸感不同,這是一具異常柔軟的身軀。


  小櫻眨了眨眼,抬頭,木訥地望著對方。


  寧玥微微一笑,蹲下身來,拿帕子擦了小櫻滿臉淚水:「又不穿鞋,這樣很容易著涼的哦,小櫻現在還生著病,一定要穿鞋的。」說著,對身後的蓮心道,「快把小姐抱過去。」


  蓮心欠了欠身:「是。」將小櫻抱起來,放到了床上。


  小櫻身份特殊,冬梅抱不得,寧玥自己又抱不動,索性蓮心是玄胤身邊的大丫鬟,抱抱小櫻,還是不越矩的。


  小櫻木木地回了王妃懷裡。


  王妃摟緊女兒,看向寧玥道:「你不是病著嗎?怎麼過來了?」


  服用司空流開的葯后,腹痛減輕了不少,只是從蒼白的面色可以看出,身子仍虛弱得很。寧玥行了一禮,溫聲道:「多虧司空老先生,我好多了,聽說妹妹不舒服,便與四爺一起來看看。」


  王妃還算滿意地點了點頭:「快坐吧,我瞧你也沒好利索,這麼晚了不休息,老四真不懂疼人!」


  玄胤笑著不說話。


  寧玥對碧清道:「葯呢,我來喂小櫻。」


  碧清忙將溫在爐子上的葯端了過來,遞給寧玥。


  寧玥坐到床頭,溫柔地笑了笑,說:「小櫻,玥姐姐喂你喝葯好不好?喝完了,我們一起下棋。」


  小櫻倔強地撇過了臉。


  王妃尷尬地清了清嗓子,訕訕地解釋道:「這孩子,平時不這樣的,一生病,就嬌氣了。」


  「我小時候也是。」寧玥笑著說,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不悅,將湯碗遞給玄胤道,「還是你來吧。」


  王妃放下小櫻,給玄胤讓了位子。


  玄胤當仁不讓地坐下,卻沒像往常那般將小櫻抱到自己腿上,就那麼端著葯碗,一勺一勺地餵了起來。


  小櫻是哭著喝完的,豆大的淚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那模樣,看得玄胤微微心疼,差點把她抱到懷裡哄一哄,可一想到寧玥的話,又堪堪忍住了。


  他不能一輩子照顧她,她總得學會自己長大。


  寧玥眼睜睜看著一個小女孩兒被自己「欺負」成這樣,暗暗問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


  喝完葯,小櫻爬到床內側,蜷縮著身子,小小背影,在偌大的床上,顯得異樣孤單。


  「小櫻……」玄胤輕輕喚了她名字。


  她沒理。


  王妃嘆了口氣:「好了,你們回吧,喝過葯就沒事了。玥兒你注意休息,這兩日不必過來請安,小胤你多陪陪玥兒。」


  「是,母妃。」


  玄胤牽著寧玥的手,出了文芳院。


  對於玄胤可圈可點的表現,寧玥沒發表任何看法,她其實,還是有些生氣的,她這人記仇,不輕易生氣,但生氣了,便也不會輕易消氣。


  「感覺好些沒?」玄胤晃了晃她的手問。


  「如果你是指身體,的確好多了,司空流的葯很管用。」寧玥面無表情地說。


  玄胤望了望圓月高掛的夜空,輕聲問:「是回琉錦院……還是散散步?」


  寧玥遲疑了一瞬,說道:「散散步吧。」躺了兩天,人都快躺廢了。


  玄胤唇角一勾:「帶你去個好地方!」


  ……


  大麗湖畔,涼風習習,行人三三兩兩地聚在一塊兒,或挑燈漫步,或把臂同游,臨近河畔的地方,擺著幾個販賣手工蓮燈的小攤。


  攤主邊做邊賣,生意興隆。


  玄胤將馬車停在街邊,抱著寧玥下來,朝攤邊走去。


  湖風吹在臉上,涼涼的,很是愜意。


  寧玥鮮少游湖,夜間更是從未有過,沒想到白日里冷冷清清的湖畔,夜晚竟如此熱鬧。


  「放過花燈嗎?」玄胤捏著她手指,輕笑著問。


  寧玥搖頭。前世今生,都沒放過。司空朔不是一個很有情調的人,小情侶之間的浪漫小事,他從不屑於去做。


  玄胤來到攤子前,挑了一個粉色花燈:「喜歡嗎?」


  寧玥的眼底閃動起一絲新奇,看了看玄胤手中的,又看了看剩下的,指著一個金色的船燈,道:「我要那個。」


  攤主笑盈盈地呈上船燈:「五十文。」


  玄胤摸了一錠銀子丟給他:「不用找了。」


  玄胤摟著寧玥,寧玥抱著船燈,來到了湖邊。


  這個船燈很漂亮,以鏤空金箔紙所制,像一個縮小版的畫舫,點燃中間的蠟燭后,整條船立刻變得金光閃閃。


  寧玥的眼底閃過了一絲喜歡。


  玄胤觀察著她神色,挑了挑眉,輕輕地說:「聽說這個可以許願的,那個……你放燈之前,要不要許個願啊?很靈的!」


  「怎麼許?」寧玥問。


  玄胤拿出攤主送的紙筆:「寫上去,放在燈里就好了。」


  寧玥睨了他一眼,說道:「我不要。」


  「誒?」


  寧玥沒理他,徑自走到湖邊,小心翼翼地把船燈給放了。她曾經許過很多願,跟菩薩許的,跟老天爺許的,卻一個都沒實現。這輩子,她不會再相信這些了。她想要什麼,只會跟自己許,只會向自己求。


  玄胤暗暗嘆了口氣,想偷看一下她的願望呢,結果失敗了。


  寧玥靜靜注視著越飄越遠的船燈,船燈鶴立雞群一般,在一大堆花燈中脫穎而出,然而這又如何?一場雨下來,它的結局,與那些花燈是一樣的。


  冷風吹來,寧玥摸了摸手臂。


  玄胤解下氅衣,罩在了她嬌小的身軀上,見她比出門之前臉色好看了些,卻依然興緻缺缺,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在這兒等我一下!」


  寧玥淡淡地點了點頭,抱著膝蓋,在草地上坐了下來。


  「老闆,把你們所有的煙花拿出來,我全要了!」湖邊的煙花鋪中,某人土豪地丟了一錠金子在櫃檯上,老闆做了那麼多年生意,幾時見過這麼闊綽的客人,樂得嘴巴都險些合不攏,忙轉頭吩咐人,將最好的煙花搬了出來。


  寧玥坐在河邊的草地上,披了玄胤的氅衣,依舊微微有些發冷,她抱了抱雙臂,突然聽到天空一陣巨響,抬頭望去,就見漆黑的夜空,突然炸開了幾朵煙花,如千樹萬樹梨花開,在夜幕上,一閃一閃地碾過。絢麗的色澤,一瞬間照亮了整片夜空,夜空下的人,也好似在這種光耀下,變得心情澎湃了起來。


  「好漂亮的煙花!」


  「這是把煙花鋪子的老闆打死了吧?」


  河岸邊的少女們,睜大瀲灧的明眸,不無艷羨地欣賞著生平,最飽眼福的一次煙花盛宴。


  寧玥想起了小時候,大哥也總給她放煙花看,沒這麼多、沒這麼奢華,卻不知為何,仍舊深深地印在了腦海。


  玄胤靜靜走了過來,挨著她坐下,大臂一攬,將她圈入懷中,親了親她鬢角:「喜歡嗎?」


  「嗯。」寧玥點了點頭。


  玄胤彎了彎唇角,清澈如水的眼眸,映出她精緻的側臉。


  「玥玥。」他又問,「心情好些沒?」


  「好些了。」清新的空氣、熱鬧的人群、沒有公婆與小姑的環境,讓她沉悶數日的心,一下子釋放了不少。


  玄胤拿起她纖細的腿放到自己腿上,輕輕地捏了捏:「還走得動嗎?」


  寧玥再次點頭:「還行。」


  玄胤挑眉一笑:「走,帶你去吃好吃的!」


  他口中的好吃的,是一家老字號的龍蝦店。


  店鋪不大,只擺了六張大圓桌,每張能坐六人,每一張桌子都坐滿了,玄胤皺了皺眉,抬腳就要朝其中一個桌子走去。


  寧玥瞳仁一動,拉著他道:「你想幹嘛?」


  「叫他們讓位子!」玄胤理所當然地說。


  寧玥頓覺好笑,吃個宵夜,還得搬身份搞個特權?一看就是不經常上街的。寧玥說道:「算了,等等吧,我剛好也不餓。」


  老闆搬了凳子,讓二人在一旁先坐著。


  老百姓都是實誠人,儘管在看到玄胤時,覺得這傢伙簡直俊美得天怒人怨,但也僅僅是看了那麼幾眼,便埋頭吃龍蝦去了。


  「龍蝦比你魅力大喂。」寧玥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他疑惑地挑了挑眉:「你說什麼?」


  寧玥抿唇:「沒什麼。」


  一刻鐘后,一對小夫妻吃完了,最裡頭那桌空出了兩個位子,老闆忙招呼二人坐過去。


  桌上的另外四人正好是一家四口,夫妻約莫四十上下,兒子六歲、女兒十二、三歲。


  四人都未曾見過如此漂亮的人兒,通神貴氣不說,那模樣,更是將他們給比到了泥巴里去。尤其是這名男子,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了。


  吧嗒。


  小男孩兒的筷子掉了下來。


  玄胤英俊的小眉頭一皺,一記冰冷的眸光打了過去!


  小男孩兒嚇得「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寧玥瞪了玄胤一眼,忙從荷包里拿出一顆糖果,訕訕道:「抱歉抱歉,他第一次出門,沒見過世面。」


  夫妻悻悻地收下了,那糖極甜,卻不膩,小男孩兒喜歡得緊,很快便不哭了。


  玄胤臭著一張臉,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咬牙切齒道:「誰沒見過世面?馬寧玥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是我,行了吧?」寧玥斜睨著他,淡淡地說。


  玄胤哼了一聲,該死的冬八,給他介紹的什麼破地方?哪裡好?擠得要命,還害他被玥玥給嫌棄了!


  寧玥要了兩斤油燜大蝦。


  當那鍋黑乎乎的東西被端上來時,玄胤的眼珠子差點瞪掉了!


  這、這、這麼髒兮兮的,怎麼吃?

  蝦是紅的,很乾凈,只是調料湯汁眼色深,又佐了些配菜,王府也經常做龍蝦,但那都是清蒸的,玄胤根本就不知道龍蝦還能被人燒成這樣。


  廚子的眼睛一定瞎了!

  他嫌棄地撇了撇嘴兒,拿起筷子,夾了一個,丟進碗里。


  寧玥卻根本沒用筷子,隨手挑了一個,而後,在玄胤恨不得驚掉下巴的眼神里,擰斷蝦頭、掐掉蝦線、剝掉蝦殼,將香噴噴的蝦肉……喂進了嘴裡。


  咕嚕。


  玄胤的喉頭滑動了一下。


  寧玥吸了吸手指,又拿起一個。


  自從大哥去世后,她已經許久沒吃這麼美味的龍蝦了,因為大哥最愛吃這個,藺蘭芝一做這道菜,便會觸景傷情。


  寧玥吃得很歡。


  一鍋子龍蝦,嗖嗖的,去了大半!

  玄胤坐不住了,香氣令他大快朵頤就罷了,這小丫頭吃得這麼香……好、好折磨人啊。


  他放在桌子下的手,戳了戳寧玥的腿:「玥玥。」


  「怎麼了?」寧玥又幹掉了一個龍蝦。晚上只吃了些小米粥,她也的確餓了。更重要的是,肚子不痛之後,胃口瞬間回來了。


  「我想吃蝦。」玄胤悶悶地說。


  「你吃啊。」寧玥一本正經地道。


  玄胤看了一眼被她手裡的蝦,吞了吞口水:「不會剝。」


  「哦。」寧玥剝掉蝦殼,「那你就吃點別的吧。」


  玄胤:「……」


  寧玥又幹掉了幾個。


  眼看著所剩無幾了,玄胤厚著臉皮扯了扯她袖子:「你給我剝。」


  寧玥給他剝了……一個,最後一個。


  玄胤吃進嘴裡,才發現瞎眼廚子做的龍蝦原來這麼好吃!


  好想再來一盤!

  可惜沒機會了,寧玥站起身,擦了擦手:「飽了。」


  玄胤:好餓。


  今兒趕巧,街上有燈會,冗長的街道,花燈林立,遠遠望去,如兩條并行的火龍,蜿蜒在喧鬧的街市中。


  吃飽喝足的寧玥,恢復了一絲體力,暫時還不想回府,可能私心裡,覺得外頭比較清靜吧!

  寧玥停在一處小攤前。


  攤販是個風趣幽默的老大爺,繪聲繪色地與它介紹著自己的東西:「……小姑娘,不是我吹,我家的燈,是整個京城最漂亮的!質量也最好,保管你用三年都不壞!壞了,你來找我!我每晚都在這兒擺攤!」


  寧玥隨手拿起一個蓮花燈。


  突然,一個戴著恐怖鬼面具的男子唰的一下跳到了她面前!張牙舞爪地攔著她,猙獰地笑道:「我要吃了你——」


  寧玥睨了他一眼,淡道:「醜死了。」


  玄胤摘掉面具,泄氣地皺了皺小臉:「你什麼膽子?怕都不怕一下的?」轉頭,又往隔壁的面具攤挑起了更猙獰恐怖的面具。


  寧玥掛回蓮花燈,想看看周圍還有沒有其他的,一轉頭,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一襲白衣、長身玉立,執著一支碧玉簫。


  霎那間,寧玥的眼睛瞪直了,鬼使神差地扒開人群走過去,在那男子轉身的一刻,扣住他的手,摘掉了他臉上的面具。


  男子濃眉緊蹙,低低地叱道:「你幹嘛?」


  寧玥失望地垂下了眸子,把面具還給他:「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她是瘋了還是傻了,居然看到一個與大哥衣著相似之人,就以為那是大哥,明明大哥已經去世十年了。


  男子不屑地翻了個白眼:「真是有病!」


  玄胤走過來,掄起一拳,就將男子打趴在了地上。


  「啊——」


  人群里,猛地響起女人們的尖叫。


  男子鼻樑被打斷,鮮血涌了出來,一邊捂住疼痛的鼻子,一邊怒不可遏地看著玄胤,被玄胤那凌冽的氣勢狠狠地震了一下,但很快,便回過神來,罵道:「你有病啊!幹嘛打人?我招你惹你了?」


  玄胤提起他領子,對準他左臉,一拳砸了下去。


  男子吐出一口血水,血水中,混著兩顆潔白的牙齒。


  「你剛說誰有病?」玄胤揪著他衣襟,像揪著一隻小雞,不可一世的眼神,唇角掛著玩味兒的笑,「再說一遍試試,嗯?」


  男子嚇到了,看看他,又看看一旁的寧玥,瞬間明白自己一時口無遮攔,給自己招來了一個怎樣的橫禍,不過,他沒立刻露出懼怕之色,反而惡狠狠地咬緊了一口血牙:「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誰?老子是青龍幫的少幫主!你連老子都敢打!你活膩了!」


  幫會與教會一樣,都是一些朝廷屢禁不止的江湖勢力,玄胤根本就不把對方放在眼裡,以王府的實力,別說一個幫,一百個幫,也能掃得乾乾淨淨!

  他明天就帶人上門,把青龍幫給端了!


  只是天算不如人算的是,今晚,青龍幫的人全都在街上吃酒,給老幫主慶生,瞧見他們的少幫主被人揍了,當即操起傢伙,朝玄胤二人殺了過來。


  那是一百多個凶神惡煞的壯漢……


  玄胤自己倒是不怕打不過,可刀劍無眼,萬一傷到寧玥——


  「你先走,我攔住……」


  「他們」二字沒說完,寧玥一把抓住他手腕:「愣什麼?快跑啊!」


  玄胤一腳踢飛了某少幫主,狠狠地砸向了那群壯漢,而後,扣緊寧玥的手,一起衝進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危急關頭,人的潛力是巨大的。


  寧玥做夢都沒料到,自己明明虛弱成這樣了,還能跟他跑一整條街。


  拐進一個僻靜的小衚衕,確定那些人沒追上來,寧玥叉著腰,扶著牆,累得只想趴在地上,上氣不接下氣地道:「你……你……不是……會……輕功嗎?」


  玄胤瞪圓了眼:「哦,我忘了。」


  她那麼主動的一牽,他以為她原諒她了,一高興,就把自己會輕功的事兒拋到九霄雲外了。


  寧玥簡直要被氣死!


  「玥玥你原諒我了是不是?你剛剛擔心我是不是?」他掬起她的臉,像個得了糖果的孩子,樂得眼睛都閃閃發亮,「就知道你心裡有我。」


  我、我那是怕被誤傷好么?


  誰擔心你!


  寧玥虛脫得靠上牆壁,無力地蹲了下來。


  玄胤一把扶起她,半抱著,讓她靠進自己懷裡:「別蹲,會頭暈噁心的。」


  寧玥一絲力氣都沒了,只能由著他抱著。


  玄胤抱緊她,等她的呼吸漸漸平穩,才用袖子擦了她額頭的汗水,默默地看著她。


  紅撲撲的小臉,濃眉大眼,比尋常女子多出好幾分英氣,偏纖長的睫羽微微上翹,忽閃忽閃間,又透著幾分靈動和嫵媚。


  許是這兩日沒休息夠,眼底隱隱泛著鴉青。


  他低頭,在她眸上吻了吻。


  寧玥本能地閉上了眼睛,過後,又迅速睜開,幽幽地瞪著他。


  他輕輕一笑,大掌摟緊她纖腰,另一手,輕柔地撥開黏在她額前的亂髮,輕輕攏到她耳後:「玥玥,別生我氣了。」


  寧玥垂下長睫,沒說話。


  他挑起她下顎,低下頭,輕輕地湊近她唇瓣。


  從沒哪一次,如今日這般,小心翼翼地靠近,每近一寸,都彷彿在等她的同意,她沒躲開,他才終於貼上了唇瓣。


  不同於以往的親吻,這一次的,不夾雜任何*的色彩,就是單純地吻著她,彷彿想用這樣的方式,確定她的存在,確定她還屬於自己,只有自己,能對她做這樣的事情,親密、甜膩而又美好的事情。


  月光斜斜地照下來,照著他們繾綣的身影,在暗夜中,慢慢地貼緊。


  空氣中,漸漸地,瀰漫了一股甜蜜的味道。


  ……


  孫瑤去後院如廁,早先待字閨中的時候,曾聽府里的老人說,葵水會傳染,起先她不信,但昨兒與寧玥呆了一個時辰,她今天好像就要來了,已經在隱隱腹痛,伴隨輕微腹瀉。


  如廁出來,她站在古井前,從一旁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水洗手。


  突然,不知誰拍了她一下。


  她轉過身,驀地看見一張猙獰的鬼牙面具,嚇得險些叫出聲來。


  面具的主人伸出手,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她一驚。


  面具的主人在她肩膀上輕輕一推。


  她栽進了井裡。


  ------題外話------


  不許再捂票票了啊,都這麼大進展了。


  票票越多,虐渣動力就越足,咱們之間要良性循環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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